朱墨邊境有個湖眉山,傳說湖眉山上妖精出沒,也有傳聞?wù)f,湖眉山頂上其實是個人跡罕至的仙境。老人們說,湖眉山上開著一種可以治百病延年益壽的奇花,是染了妖精的血的名貴草藥,叫曇蓮。只是這曇蓮花生性懼熱,山下根本見不到,只有到了快到山頂?shù)牡胤?,才可以見到那種妖艷的花。更有傳聞?wù)f凡人吃了曇蓮花就可以長生不老,百年間不知有多少人上山采花。有圖謀暴利的,也有救死扶傷的,但是卻始終沒有人見到過。這些人,不是一去不復(fù)返就是去了也沒有見到什么東西。湖眉山上有妖精就像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傳聞,說到底沒有人真的見過。</br>
    湖眉山腳下的小客棧里,坐著四個人。</br>
    狼吞虎咽的葉深深,淡淡看著她的玄歆,偷笑的小狐貍思凡,還有一臉鄙夷的三殿下墨執(zhí)。</br>
    桌上的是久違的玲瓏糕,葉深深吃得相當(dāng)滿足,只是吃飽了就不想動了,干脆趴在桌子上瞇著眼休息。嘴里還殘留著淡淡的清香,她閑閑地打量起玄歆來。這個天然呆一陣子不見,似乎溫和了不少呀,雖然還是時刻冷著一張臉,但是聽話了好多嘿嘿。</br>
    撞上葉深深光的眼,玄歆又冷下臉來,別扭地移開了視線。</br>
    葉深深惡作劇的心思上來了,搬了個凳子做到他身邊去。人家說,敢在老虎嘴上拔毛的才是英雄,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今天就試試冰塊的極限在哪兒~啪,凳子重重地砸在了地上,她一屁股坐下,歪著頭看玄歆。</br>
    玄歆的眉頭皺了起來。</br>
    每次他一皺眉,好看的臉就會變得冷峻,葉深深很不喜歡。早就想試試了,但是一直沒敢動手,今天她壯了膽子,把爪子,哦不,是手伸了過去,摸了摸那個萬年皺著的眉頭——唔,好像沒有想象中那么僵化,軟軟的,滑滑的。</br>
    玄歆的神色原本是淡淡的,這會兒卻染上了幾分慍怒。白皙的臉上神情僵滯,似乎是在忍耐著什么,倒沒有立刻捏個什么咒把她當(dāng)場給解決了。</br>
    好現(xiàn)象啊好現(xiàn)象。</br>
    葉深深決定再接再厲,直接湊了上去,在他耳朵邊上親密地叫了一聲:“小媳婦呀~”</br>
    ……</br>
    …………</br>
    “噗……咳咳……”</br>
    思凡正抱著個茶杯喝茶,聽見她的這聲呼喚,茶水一不小心噴了出來,撞上葉深深“殺千刀的你壞我好事”的目光,他趕緊眨眨眼擠出幾滴眼淚,默默抱了個碗夾了幾塊糕點坐到了角落里去。</br>
    葉深深滿意地點點頭,回頭繼續(xù):“小媳婦呀~我們……”</br>
    一句話未完,氣氛有詭異,身上涼颼颼的,她茫然四顧,便瞧見了隔壁桌上臉青得跟綠毛龜殼似的墨執(zhí)。他正涼颼颼看著她,眼里寫滿了鄙夷。好女不吃眼前虧,葉深深只是回頭飛了一記白眼,隨他去。</br>
    “什么時候啟程?”墨執(zhí)冷道。</br>
    葉深深被他的冷眼盯得涼爽無比,扭扭胳膊動動腿,瞧瞧自家天然呆,等到墨執(zhí)的臉快黑時才丟出一句:“隨便吧?!?lt;/br>
    頓時,墨執(zhí)眼里的火光徹頭徹腦被點燃了。</br>
    僵持。</br>
    ***</br>
    如是,吵吵鬧鬧一路化玉為帛干戈,終究還是到了湖眉山下。</br>
    湖眉,這是葉深深第二次到這兒,第一次她孤單一人,第二次卻已經(jīng)混得有些滋潤。今時不同往日,心思也多了些,于是在山腳下站了許久,都沒有踏上去。</br>
    玄歆有些疑惑,奈何是個悶葫蘆個性,只是在她身邊站著不開口。</br>
    “喂,我這次可是為了你上去的哦?!比~深深勾起嘴角,拉了拉玄歆的衣擺。</br>
    玄歆微微點頭。</br>
    葉深深忽然有些心酸,像是踩著一個細(xì)細(xì)的線在湖面上行走,腳很疼,心懸著,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回頭沒有路,遠(yuǎn)方不知道是什么,唯有腳下的小小細(xì)線支撐著,步履艱難。</br>
    “可以上路了么?”墨執(zhí)討厭的聲音又響了起來。</br>
    葉深深好不容易培養(yǎng)起來的情緒被打斷了,頓時氣得直翻白眼:“走啦?!?lt;/br>
    湖眉山腳下到山上約莫半日的路程,她走得饑渴難耐,好不容易見到了那條分界的小溪流,趕緊跑了上去,小心地踩著溪中的大石頭到了溪水中央,掬了點水洗了個臉,灌了幾口水。</br>
    溪水邊上開滿了曇蓮花,一條小溪被圍得像是裹了個花邊。那種妖異的花兒,白得出塵,花瓣上的點點紅斑又艷麗驚心,只要看上一眼,就很難讓人移開眼睛。</br>
    葉深深看呆了,茫然地伸手去摘了一支,拿在手里細(xì)細(xì)地看。原來這曇蓮花脆弱成那樣,用手一捏就成碎了。</br>
    它似乎從來都是開得那么旺盛的,從來不會枯萎。</br>
    “玄歆,”她朝身后的人招招手,一步跨到了岸上,“這個花的花期是什么時候?”現(xiàn)在都是初秋了,還是沒有絲毫衰敗的模樣,讓她覺得好像這段時間從來沒有離開過一樣。</br>
    “曇蓮花花期是三年,開三年,敗三年?!?lt;/br>
    “……真是種妖怪的花?!?lt;/br>
    “這個就是曇蓮?”</br>
    墨執(zhí)顯然是起了興致,也跟著到了溪邊,想伸手去摘。卻被玄歆攔下了,他說:“凡人不能碰,會喪命?!?lt;/br>
    千百年來,多少人上山采曇蓮。湖眉山地形復(fù)雜,曇蓮花又只長在界限內(nèi),采花的人多數(shù)都到不了分界的小溪,偶爾有幾個到了的,也都被曇蓮的毒死了。</br>
    “可是我聽說,前些日子朱墨街頭有人采到過曇蓮?!蹦珗?zhí)明顯不信。</br>
    玄歆顯然是懶得解釋了,帶頭上了橋。葉深深連忙跟上,卻在橋上停住了。</br>
    從橋上看去,一片花溪,美不勝收。</br>
    “玄歆,花謝了怎么辦?”沒有曇蓮花的湖眉,還是湖眉么?</br>
    玄歆眼里有疑惑,還是停下了腳步,他說:“等下次花開?!比甓眩瑢τ谘臍q月,不過須臾。</br>
    三年呵,葉深深不知道為什么有些失落,三年后她會在哪兒?三年后花謝,她會在湖眉么?誰又可以陪她再等三年等花開?</br>
    ***</br>
    “你們回來了?!庇袀€清雅的聲音淡淡地響了起來。</br>
    居然是離清。</br>
    葉深深呆呆看著,好半天才反應(yīng)過來是狐王親自來迎接他們幾個小蝦米了,頓時感動得熱淚盈眶。她小小一只小鳥,居然讓狐貍王親自上門了嗚嗚。</br>
    “深深,好久不見。”離清微笑。</br>
    “嘿嘿,是啊,好久不……額?”</br>
    就在葉深深呆的空擋,離清牽起了她的手,朝她微微一笑,帶著她往前走。</br>
    葉深深僵住——這這這什么狀況?狐貍都是這么熱情的么?雖然說上次在湖眉幻境湖底也不是沒拉過,但是不一樣的啊??!</br>
    “嘿嘿,那個,朱墨的冷宮皇子想找你,你們先協(xié)商去吧!”</br>
    不管三七二十一抽出手,把墨執(zhí)推了出去。</br>
    一聲冷宮皇子,墨執(zhí)的臉色頓時怪怪的,連同玄歆也有微微的異樣。她只好干笑,湊到了玄歆身邊偷偷拽了拽他的衣角示意他快走。</br>
    只可惜玄歆顯然是沒能看懂她眼里的意思,他正盯著她剛才被離清拉過的手,皺眉。</br>
    離清不愧是只千年的老狐貍,幾千年來喝的西北風(fēng)都比葉深深喝的水來的多,她的小小伎倆怎么逃得過他的眼睛?只是他不驕不躁,只低頭笑了笑,對著墨執(zhí)做了個請的姿勢,帶頭走在了前面。</br>
    本來很好的氣氛,頓時變得相當(dāng)詭異。</br>
    葉深深只覺得渾身不舒服,就像是夏天暴雨前的那種郁悶,有點透不過氣。再抬頭看看玄歆,他的目光還若有若無地停留在她的手上。頓時,她有些無力,想了想,咬咬牙撞著膽子湊過去拽住了他的胳膊。</br>
    抬頭看看他,他面無表情。</br>
    她眨眨眼,又順著胳膊往下滑,抓住了他的手,抬頭咧嘴笑——就算是下一刻被他什么咒給彈出去她也認(rèn)了!</br>
    ——嘿嘿,沒反抗喲,小~媳~婦~~兒~~~</br>
    “你……放手?!毙Э戳搜垭x清,想抽出手。</br>
    葉深深早就笑彎了眼,因為看到玄歆的眉頭不皺啦,怎么可能放手呢。</br>
    “不放不放,嘿嘿~”</br>
    玄歆冷眼,葉深深咧嘴笑。一個小媳婦樣,一個無賴樣。</br>
    僵持的時候,離清的聲音傳來過來,他說:“玄歆,草卒石找到了么?”</br>
    玄歆點點頭,從懷里拿出了墨曄送的草卒石。</br>
    離清接過錦盒,打開了取出石頭,朝葉深深笑了笑,他說:“深深,你知道這草卒石可以做什么么?”</br>
    額?</br>
    葉深深迷迷糊糊:“不是吸水嗎?”墨曄爹爹說的,一顆石頭吸干十里土地的水,好可怕。</br>
    離清聞言失笑,他說:“草卒之石,假以真心,便是萃心。深深,這次由我送你萃心,可好?”</br>
    草卒之石,假以真心,便是萃心。</br>
    葉深深喃喃著重復(fù)了一遍,忽然想起了懷里的那塊紅得刺眼的萃心玉,萃心萃心,拆開了可不就是草卒之心?離清他……是什么意思?</br>
    “可是這個不也是你送我的么?”她從懷里掏出萃心。</br>
    這個還是當(dāng)初少紫那個混球傷了玄歆,最后用來做交換的,后來好不容易給她纏得拿了回來。</br>
    離清搖搖頭說:“這個是你自己的?!?lt;/br>
    葉深深混亂了,她被離清搞得一頭霧水,只聽見他說這個萃心是她的。</br>
    最后聽到的,是他說,深深,前生緣,我們再續(xù)。</br>
    續(xù),續(xù)什么呢?</br>
    她拉著玄歆的手呆在當(dāng)場,看著滿路的曇蓮花腦袋疼得厲害。</br>
    好好的湖眉之行,怎么還沒到就出了這奇怪的狀況呢?</br>
    “嘿嘿,離清啊,啊不,陛下,”她連連后退,“您認(rèn)錯人了!我是鳥不是狐貍,我們有鴻溝哇鴻溝!”</br>
    什么前生今世,這個狐貍王,腦袋出了問題!</br>
    前緣再續(xù)?</br>
    離清是只狐貍,是只千年的老狐貍精,他的想法是葉深深一顆小小的小鳥腦袋怎么著都猜不透的,前生今世更是由他說了算。</br>
    到湖眉的第一天,在混亂中渡過了。玄歆回了湖眉便事務(wù)繁忙,半天不見蹤影,只留下她跟那個打扮奇怪的冷宮皇子大眼瞪小眼,他冷眼她無賴,兩看相厭。卻偏偏那幾個鏡字輩的老頭兒視他為上賓,把他安排在了跟她一個庭院,出門就能瞧見。早晚相對,上不了又是一番唇槍舌劍。</br>
    日落西山的時候,葉深深終于磨磨蹭蹭到了院落門口。墨執(zhí)斜眼看著,她也沒有回?fù)?,因為她正在糾結(jié)一件比墨執(zhí)糾結(jié)好多倍的事情。</br>
    昨天臨分別,離清湊到她耳邊說了一句話,他說,明晚狐王殿,你來,我告訴你前生的事情。</br>
    一句話,成功的把她所有的好奇心釣了出來。只是大晚上的,又是人家寢宮,該去么?離清不是壞人,可是她跟他壓根就不熟啊,只是拿了他一塊萃心,就好像欠了他什么似的。</br>
    秋日的風(fēng)有些涼,葉深深坐在門檻上歪著腦袋想,想得太陽都落山了還是沒個主意,眼看著約定的時間快到了,她渾身上下都不舒服。</br>
    “麻煩的女人。”墨執(zhí)無聊的聲音從后面?zhèn)髁诉^來。</br>
    “你才麻煩!”</br>
    葉深深回頭瞪了眼,把心一橫,上路!管它前面會生什么,至少讓她弄清這些日子以來,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br>
    ***</br>
    離清的狐王殿離她跟墨執(zhí)住的院落有些距離,等她一步步堪比蝸牛的度爬到狐王殿的時候,月亮已經(jīng)升到了半空,葉深深卻一點兒也不急。</br>
    ——要是到了之后離清睡了,那就是他的不對啦,又沒有約定什么時間,嘿嘿~</br>
    狐王殿外種著一種不知名的藤蔓,綠茸茸地纏繞著,在黑夜里有幾分詭異。殿門口掛了盞燈籠,又把那小小一塊地方的綠藤蘿照得蔥翠無比,漂亮得很。離清就站在那藤蘿邊上,絲未束,一派嫻雅。</br>
    沒想到他還真等著,葉深深心里咯噔一下,尷尬地僵持在了原地,直到離清朝她笑了笑,明顯是現(xiàn)了她,她才萬般無奈地走了過去。</br>
    到了他身邊又不知道該怎么開口,支支吾吾半天沒擠出什么東西來。</br>
    離清也不說話,只是微笑著靠近她。</br>
    葉深深心里懸得緊,剛忙退后了好幾步,尷尬地笑笑:“陛、陛下,你想告訴我什么?”</br>
    見她躲閃,離清的笑有些苦澀了,他說:“深深,你今生還是如此懼怕我。”</br>
    懼怕么?葉深深問自己,得出的結(jié)論是,那不是懼怕,那是怕麻煩!她的上輩子,還有誰比她更清楚呢?她可是額……逃過了孟婆湯過來的!</br>
    僵持,絕對是僵持。</br>
    離清輕笑,在靜謐的夜里清晰萬分。他說:“你不信?”</br>
    離清的眼神之深邃,讓葉深深毛骨悚然。她還能怎么著呢,狐貍可是吃鳥的,好漢還不吃眼前虧呢。于是乎狠命點頭,信,我信!</br>
    “跟我來?!?lt;/br>
    又是跟我來?</br>
    葉深深在心里哀嘆,為什么每個人都喜歡對她說跟我來?而且每次都沒有好事……這次準(zhǔn)沒好事。</br>
    離清自顧自進(jìn)了狐王殿,葉深深僵在門口,捫心自問:你敢跟嗎?你敢不跟嗎?答案是,不敢不跟。</br>
    狐王殿不是沒進(jìn)過,只是這次進(jìn)的比上次做賊還忐忑。離清沏了壺茶,放到她面前。葉深深汗下來了,嘴角抽搐,難道不是戰(zhàn)決說完走人么,咱還得沏壺茶細(xì)細(xì)地講?</br>
    于是,不顧水燙,一口灌下,很慘烈地?fù)P起一個笑臉:“好……茶!”好燙的茶。</br>
    “今晚,再續(xù)前緣吧。”離清的聲音依舊清雅魚。</br>
    葉深深眨眨眼,啞著被燙疼的嗓子問:“怎么個再續(xù)法?”</br>
    離清薄唇輕啟,吐出兩個字:“圓房?!?lt;/br>
    轟隆隆——葉深深心里一個打雷,她被劈醒了!</br>
    圓房是什么,如果她再稀里糊涂,真的是笨到極點,連被人怎么吃了都不知道了!</br>
    “陛下,您認(rèn)錯人了,您真的認(rèn)錯人了!”</br>
    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她就是不該一時好奇來這兒啊……</br>
    ***</br>
    離清是什么?狐貍。她葉深深是什么?鳥!寶寶</br>
    想來想去,葉深深終于想出了個相當(dāng)可行的拒絕方案,忙不迭搬了出來:</br>
    “陛、陛下……你看咱隔著種族差別呢……你要是跟我圓那什么房……我是禽你是獸,咱孩子可是禽獸的?。。 彼尚?,“所以,您要慎重,慎重啊,以后的皇子怎么可以是禽獸啊哈哈……”</br>
    汗,一滴滴從額頭冒了出來,葉深深的心里直打鼓,斜眼偷偷打量著最佳的逃亡路線。</br>
    離清只是笑笑,說:“我們五千年前就該在一起了。我們的父輩都曾有意結(jié)成姻親,奈何天意弄人,三族爭亂,你不幸……你我分別五千年。”</br>
    ……</br>
    五千年?</br>
    葉深深呆住,什么時候又冒出來個五千年之約呢?</br>
    她區(qū)區(qū)小妖,才多久的壽命?人家千年老狐貍精跟你說五千年前的事情,那就是耍無賴。葉深深氣得磨牙,豁出去了,耍無賴誰不會!</br>
    “嘿嘿,證據(jù)呢?”沒有證據(jù),一切免談哼哼。</br>
    “萃心還在么?”</br>
    “在。”</br>
    葉深深從懷里掏出早就準(zhǔn)備好的萃心,“還給你?!边@萃心雖然是個寶貝,但是居然是那個草卒石頭煉制的,紅得那么詭異,指不定是用什么血養(yǎng)活的。再好的寶貝詭異成這樣她也不要。</br>
    離清卻沒有接過萃心。</br>
    他說:“這原本就是你的。萃心是靠主人的心血得以存在,在你身邊幾個月,卻比得過我五千年,還不能說明什么么?”</br>
    葉深深無話可說。</br>
    “只要佩戴萃心久了,你的腕上應(yīng)該會有一個圖騰?!?lt;/br>
    這居然讓葉深深渾身興奮了,忙不迭把手腕揚起來:“你看,沒有,你認(rèn)錯人了?!?lt;/br>
    她的手腕干干凈凈,福大命大從懸崖上摔了好幾次一點疤都沒留,怎么可能會有圖騰。</br>
    離清只是笑笑。屋里的燈明明滅滅,好像風(fēng)一吹就會熄滅。離清的眼里的光芒隨著燭火明明滅滅。明明是個謙謙君子謫仙下凡一般的人物,葉深深卻不知道為什么毛骨悚然。</br>
    他說:“之前,我不確定你就是寐兒,如今少紫脫逃,我才確定。深深,前世定下的緣分,你非得逃么?”</br>
    ——我不想逃啊……我是壓根不想要啊……</br>
    風(fēng)過,燭火滅了。</br>
    離清的側(cè)臉在月光下沉寂,毫無聲息。</br>
    葉深深嘆了口氣,正經(jīng)下來。其實她不是不信,畢竟世界上哪來的那么多巧合,只是她不會讓前生的事情影響今生,離清雖好,卻不是她想相伴的人。</br>
    “離清,上輩子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她輕聲說,“你不知道,我都不知道自己輪回了幾輩子了,何苦記得那么深?”</br>
    離清沉默了,半晌才開口,他說:“如果我們前生是生死相許的摯愛呢?”</br>
    “我不記得了。”葉深深狠下心腸說,“前生事是前生事,這輩子我們不熟。就算前生生死相許又怎樣?”</br>
    該斷的早就斷了,強(qiáng)拽的有什么意義。</br>
    “好,記住你的話?!彪x清苦澀地笑,“你說你不要前生,呵,如果你跟少紫再有來往,我定不會善罷甘休,姜寐?!?lt;/br>
    風(fēng),霎時凜冽。</br>
    ***</br>
    如果你跟少紫再有來往,我定不會善罷甘休,姜寐。</br>
    葉深深不記得是什么時候出的狐王殿,只是恢復(fù)意識的時候已經(jīng)走在了回房的路上,腦海里始終徘徊著的是離清最后那句話,他說如果她再跟少紫有來往,他不會善罷甘休,他叫她……姜寐。</br>
    少紫神智不清的時候,喚的就是姜寐,他說他在東海之濱等了整整百年……難道,等的是她?</br>
    五千年,斷崖上連棵遮風(fēng)擋雨的樹都沒有,只有一堆荒石,他被關(guān)了五千年。這五千年,沒有一個人到過那兒,他是怎么活下來的……</br>
    恍恍惚惚走著回房,墨執(zhí)攔住了她的去路。</br>
    她木然地看了他一眼,不打算跟他多做糾纏。</br>
    “剛才鏡容長老來過,”墨執(zhí)冷著臉說,“托我轉(zhuǎn)告你,祭祀未完,明日請繼續(xù)完成三日齋戒?!?lt;/br>
    她茫然點頭,回房關(guān)上了房門。</br>
    躺在床上的時候,湖眉幻境里少紫在小屋中的景象又冒了出來,越來越清晰。</br>
    他說過,活了幾千年,關(guān)了幾千年,一邊關(guān)一邊等,卻忘了要等什么……</br>
    那個幻想記錄的,可是五千年前的歲月?</br>
    五千年洪荒裂變,到底還剩下些什么呢?</br>
    “姜寐……”</br>
    這個名字叫著微微的怪異,說不出的難受。</br>
    才回湖眉的第二天,怎么整個世界就天翻地覆了。葉深深心神俱疲,躺在床上漫無邊際地想,想起了被她丟在朱墨郊外的少紫,想起了……墨執(zhí)剛才的話。</br>
    呆滯。</br>
    什么叫繼續(xù)完成三日齋戒?</br>
    一時間,好不容易積聚起來的傷感被嚇跑了一大半。</br>
    ……那六個老頭兒還真是毅力頑強(qiáng)啊,隔了那么久居然還記著祭祀的這碼事情。</br>
    想起上次在桃澤的場景,葉深深只覺得臉上燙,想起玄歆居然為了莫名其妙的原因把她氣跑了,又恨得牙癢癢。</br>
    短短幾天,還有什么不可能生的狀況呢?</br>
    鏡容老頭兒的意思,該不會是讓她跟玄歆繼續(xù)到那個該死的桃澤去搞什么沐浴齋戒又三天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