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周二，凌鋒起床時，已經日上三竿，但白酒的后勁很大，直到中午，才匆匆趕往公司。</br> 瀚思的日常運營，由陸文軒、李沐清具體負責，凌鋒很少干預。</br> 他的工作重心，始終在格沃科技，大量的工作郵件、視頻會議，占用了許多時間。</br> 李沐清上午拜訪客戶后，下午又趕回了瀚思商貿。</br> 每次經過凌鋒的辦公室，總會若無其事地瞥一眼。</br> 他的辦公室用玻璃隔斷，除非有視頻會議，通常不會放下卷簾，員工可以看到老板的工作狀態。</br> 到了下班時間，李沐清經過凌鋒的辦公室，瞥了一眼里面，男人正在收拾文件，似乎準備離開。</br> 她不自覺地放慢了腳步，走到電梯口，徘徊不前。</br> “李總，電梯來了。”</br> “我還有事，你們先走吧，拜拜。”</br> 已經錯過兩趟電梯，李沐清有些郁悶地看向瀚思商貿的玻璃門。</br> 過了一會兒，那道頎長修挺的白色身影，終究還是出現了。</br> 凌鋒帶著一個雙肩背包，看到李沐清，微笑著點了點頭。</br> 李沐清想說話，卻又莫名其妙地有些臉紅，輕抿嘴唇。</br> 但男人并未察覺她的異樣，只是看著電梯數字滾動。</br> 兩人一同進入電梯，正是下班高峰，有些擁擠。</br> 李沐清被擠到凌鋒身邊。</br> 她比凌鋒低了半個頭，不經意地仰首，正好看到男人俊朗的側顏。</br> 到了地下車庫，凌鋒先行離開。</br> 李沐清猶豫片刻，突然說道：</br> “凌鋒，可以送我回家嗎？”</br> 凌鋒轉過身，有些為難。</br> “今天恐怕不行。”</br> 李沐清神色不悅，輕嗔道：</br> “凌鋒，你昨晚喝醉了，吐在我車里。我的車放在洗車店做清潔。現在下班高峰，cbd很難打車的。”</br> 凌鋒尷尬地笑了笑，邀請李沐清上車。</br> “你去哪？”</br> “一江閣。”</br> 凌鋒看了一眼導航，眉頭微皺。</br> 他下班前得到通知，辨空已經完成了工作，希望立即返回，并執意謝絕了酬勞。</br> 凌鋒決定親自送辨空返寺，并且履行當初的承諾，向梵安寺捐贈一筆香火錢。</br> 按照他的設想，應該先送李沐清回家，再接上辨空，返回梵安寺。</br> 但如此一來，需要多折返一個小時。</br> 略作權衡，凌鋒最終先接上辨空，前往一江閣。</br> 李沐清看向后座的辨空居士，好奇地問道：</br> “大師，你是在家修行嗎？”</br> 辨空合十道：</br> “施主，我在梵安寺清修。”</br> 李沐清看向凌鋒，試探道：</br> “你要去梵安寺嗎？”</br> “是的。我要送居士回去。”</br> “我可以一起去嗎？爸爸最近身體不好，我想為他祈福。”</br> 凌鋒劍眉微皺，女人有些得寸進尺，婉拒道：</br> “今天不方便，下次吧。”</br> 李沐清白了凌鋒一眼。</br> 她討厭被人拒絕，一旦決定了，就必須達成目的。</br> 李沐清越想越氣，最后怒道：</br> “凌鋒，我昨晚替你救了兩次場，還大老遠的送你回家。現在只想坐個順風車，去寺廟祈福，有那么困難嗎？”</br> “李沐清，你別胡鬧，現在快六點，從梵安寺回來，已經深夜了。”</br> “深夜怎么啦，我昨晚不一樣把你送回家了嗎？也沒見你缺胳膊少腿。聽說過知恩圖報嗎？”</br> 凌鋒嘆了口氣，這李沐清的大小姐脾氣，與蘇景萱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br> 他只能將希望寄托到辨空身上，沉聲道：</br> “居士，我聽說女子不能在夜間前往寺廟。”</br> 未等辨空回答，李沐清搶白道：</br> “心誠則靈，我只在門前祈福，不會進入寺廟打擾。”</br> 凌鋒轉頭看了一眼李沐清，兩人目光正好對視。</br> 李沐清再次搶白道：</br> “你看我干嘛，專心開你的車。”</br> “李沐清，我是你的老板，你覺得這樣合適嗎？”</br> “現在是下班時間，我是自由身。”</br> 李沐清雙手交叉，抱在胸前，俏美的臉頰滿是膠原蛋白，一副誰奈我何的神情。</br> 凌鋒有些無可奈何，冷聲威脅道：</br> “李沐清，我們趕到梵安寺，肯定是天黑了，那里可是群山密林，希望你不要后悔。”</br> “我有野外生存的經驗，你不用擔心我。專心開車。”</br> 辨空居士全程并未答話，只是閉目養神。</br> 凌鋒加大油門，快速超車，駛上出城高速，直奔梵安山風景區。</br> 一個小時后，駛入風景區的山間柏油路。</br> 此時已過晚上七點，天色并未全黑。</br> 山風拂面，帶著松木的淡淡清香，沁人心脾。</br> 晚霞懸于峰巒之上，紅黃相間，瑰麗炫目。</br> 景區的雙向車道，一邊是老林啼鳴，一邊是溪澗急湍。</br> 凌鋒不敢大意，放慢車速，全神貫注地開車。</br> 一旁的李沐清滿是青春活力，時不時地迎著山風，喊上一嗓子。</br> 梵安寺位于風景區的腹地。</br> 直至暮色消沉，凌鋒將汽車停在山下的停車場，提包下車。</br> 三人徒步上山。</br> 辨空常年在山中苦修，健步如飛，走在最前面。</br> 凌鋒緊隨其后。</br> 李沐清穿著高跟鞋，走的并不快，但凌鋒并未打算幫她。</br> 三人很快拉開了距離，走完一個拐角，李沐清已經看不到凌鋒和辨空的身影。</br> 她環顧四周，突然有些害怕。</br> 密林深草，夜風陣陣。相隔八九米，方才有一盞昏暗的路燈。</br> 李沐清大聲喊道：</br> “凌鋒……凌鋒……”</br> 但男人并未回應，空谷余響，越發恐怖瘆人。</br> 李沐清這才發覺，男人已經拋棄了自己，剛才的威脅并非虛言恫嚇，呢喃道：</br> “凌鋒，你給我等著，只要拿到格汰科技，馬上讓你卷鋪蓋滾蛋。”</br> 說罷，蹲下身，脫掉鞋子，砸向山徑石階，直到高跟掉落，方才追了上去。</br> 梵安寺的山門前，凌鋒和辨空并肩而立，看向蜿蜒的石徑。</br> 辨空輕聲勸道：</br> “凌施主，還是下去接一下吧。山徑狹陡，路燈幽暗，恐生事端。”</br> 凌鋒笑道：</br> “居士不用擔心，這女子性如烈馬。來到我身邊，也是另有所圖。如果她有心祈福，應該吃些苦頭，何懼這點障礙。”</br> “阿彌陀佛。凌施主既知她另有所圖，為何留在身邊？”</br> 凌鋒星眸凜冽，輕嘆一聲，苦笑道：</br> “福禍相依，利弊相生。我也是出于無奈。”</br> 辨空看向凌鋒，欲言又止，合十說道：</br> “有權有實，須信有因果；無我無人，方知無去來。”</br> 凌鋒微微一笑，自己和李沐清的緣分，雖有因果，當無去來。</br> 但他并未答話，只是靜靜地看著腳下的山徑。</br> 直到山下搖曳手機的光亮，還有女子的呼哧聲、嗔罵聲：</br> “凌鋒，你個混蛋，良心被狗吃了，虧我昨晚那么幫你。混蛋”</br> 男人劍眉緊蹙，搖頭嘆道：</br> “庸俗之人，妄逞口舌之快，全無益處。”</br> 過了一會兒，李沐清終于走到山門，再也顧不得形象，一屁股坐在臺階上，美眸撲閃，挑釁地盯著凌鋒。</br> 辨空轉身進入寺廟。</br> 凌鋒看向李沐清，笑道：</br> “還不錯，居然沒有迷路。祈完福，趁早下山吧，不用等我。我剛離完婚，深山夜行，傳出去對你名聲不好。”</br> 說罷，快步走進山門，追上辨空。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