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鋒回到舞廳,已經有不少客人先行離開,留下的基本是年輕人。</br> 音樂也由最開始的舒緩,變得歡快動感,更符合年輕人的趣味。</br> 凌鋒在之前的座位,見到海語徽。兩人相視一笑,各自要了一杯香檳。</br> 海語徽笑道:</br> “我還以為,你丟下我走了呢。”</br> 凌鋒心情低落,并未答話,想到殉情而死的母親,心痛不已。</br> 他環顧四周,目露兇光,掃視著金碧輝煌的蘇公館,一刻都不想多呆。</br> 海語徽關切道:</br> “阿鋒,你沒事吧。”</br> “語徽,今晚抱歉,我有些不舒服,先離開了。”</br> 說罷,丟下海語徽一人,快步離開。</br> 海語徽看著凌鋒決絕離開的背影,一口喝盡香檳,重重地砸在桌面,怒喝道:</br> “凌鋒!”</br> 蘇公館的草坪上,凌鋒撥通了蘇景萱的手機。</br> 這個女人可以進出趙明嵐的房間,如果她猜到書桌中,暗藏了物品,必定會有所行動。</br> 只要代價合適,凌鋒愿意做交易。</br> 能用物質解決的問題,對他而言,都不是問題。</br> 蘇景萱的電話一直沒有接通。</br> 凌鋒只能先行離開,回到車上。</br> 陸文軒問道:</br> “凌總,回碧海花園嗎?”</br> 凌鋒沉默片刻,撥通了李沐清的手機。</br> “到哪了?”</br> “今晚我要回家里住,明天周六,我哥約了趙明川,一起出海釣魚,我必須跟著去。”</br> “我去找你,發個定位,在路邊等我。”</br> 兩人結束通話,陸文軒很快收到了定位信息。</br> 二十分鐘后,凌鋒趕到會面的地點,吩咐道:</br> “文軒,回去休息,今晚不用車。”</br> 說罷,快步進入李沐清的車內。</br> 李沐清看了一眼時間,笑道:</br> “快九點了,這么晚啦,去哪?”</br> 凌鋒長嘆一口氣,放平座椅,身心疲憊。或許在女友面前,他才會露出頹廢的一面。</br> 李沐清轉頭看向凌鋒,她從未見過這個男人如此沮喪,輕聲道:</br> “阿鋒,你怎么了?”</br> “沐清,讓我在車里睡一下。家里太冷了。”</br> 李沐清笑著點了點頭。</br> 沒過多久,凌鋒突然響起了輕微的鼾聲。</br> 李沐清略感好奇,湊近凌鋒,打量他細長的睫毛。</br> 過了半個多小時,凌鋒突然從瞌睡中驚醒,滿頭大汗,問道:</br> “幾點了?”</br> “九點半,又做噩夢了?”</br> 凌鋒長吁一口氣,看向李沐清,輕聲道:</br> “早已習慣了。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br> 說罷,起身下車。</br> 偌大的都市,凌鋒突然感覺無路可去,碧海花園藏著太多的秘密,對他而言,也是一個冰冷的所在。</br> 車內的李沐清,看著凌鋒在路燈之下,孤影徘徊,不禁有些心酸。</br> 她猶豫片刻,大聲喊道:</br> “阿鋒,上車,我送你回碧海花園。”</br> 凌鋒回到座位,輕聲道:</br> “不回家了,送我去酒店。”</br> 李沐清點了點頭,將車子開到一家五星酒店。</br> 凌鋒看向李沐清,笑道:</br> “既然來了,上去坐一會兒。”</br> 李沐清臉頰紅潤,輕聲道:</br> “不行,太晚了,我哥會懷疑的。”</br> 凌鋒笑道:</br> “這里離別墅區不遠,時間也還早,上去隨便聊聊。”</br> 李沐清傲嬌道:</br> “凌鋒,你不要得寸進尺,我是看你一個人孤苦伶仃,太可憐了。我不是隨便的女孩。”</br> 或許見過了蘇家的熱鬧,孤身一人的凌鋒,整晚都被一種強烈的孤寂感襲擾。</br> 他真的很渴望有個人帶來溫暖,這座人口千萬的特大都市,他唯一的選擇,只有眼前的這個女人。</br> 凌鋒以退為進,戲謔道:</br> “沐清,你回去吧,我聯系海語徽,她應該有空。”</br> 李沐清嗔怒道:</br> “你混蛋,當著女友的面,約另一個女人。”</br> 凌鋒誠摯地說道:</br> “沐清,我今晚真的需要人陪伴,只呆半個小時,絕不糾纏。”</br> 李沐清略加遲疑,輕嗔道:</br> “我警告你,不要胡來,只呆半個小時。”</br> 兩人來到酒店套房。</br> 一進房間,凌鋒隨手熄滅了燈光。屋內只有皎潔的月色,一如兩人在一江閣的晚上。</br> 李沐清警覺道:</br> “阿鋒,為什么熄燈?”</br> 凌鋒脫下身上的晚禮服,回頭笑道:</br> “如此月光美景,開著燈,豈不浪費。”</br> 說罷,靠在床頭,看向月華如水的夜空。</br> 李沐清嫣然一笑,踢掉高跟鞋,平靠在凌鋒的胸膛。</br> 兩人在銀暉的籠罩下,沉默不語,享受難得的靜謐溫馨。</br> 凌鋒的右手,溫柔撫摸著女人的秀發、臉頰,絲滑柔嫩。</br> “鋒,講一講你過去的事情吧,作為你的女友,我應該有權利知道。”</br> 恬靜的夜色中,凌鋒的語氣平和悠長。</br> “我逃到國外后,躲在中餐館做廚工。半年后,在老鄉的幫助下,加入了外籍傘兵團……“</br> 槍林彈雨的日子,在常人眼中,驚險刺激,但在戰場老兵心中,卻充滿了深深的厭倦和痛苦。</br> 如果不是女友好奇,凌鋒一輩子都不愿提起這段過往。</br> 往事驚心動魄,李沐清的眸光中,滿是崇拜,柔聲問道:</br> “你既然這么出色,為什么退役了?”</br> 凌鋒目光飄向夜空,輕聲道:</br> “半個小時已經過了,你該回去了。”</br> “不行,你的故事還沒說完。”</br> 凌鋒身子下滑,與李沐清面對面的躺著。兩人四目相對,呼吸打在對方的臉上。</br> 凌鋒調侃道:</br> “李小姐,知道的太多,并非什么好事,最后的下場,只有兩個。”</br> 李沐清美眸靈動,挑釁道:</br> “什么下場,說來聽聽。”</br> “知道我太多秘密的,要么被我收服,要么被我干掉。你覺得,你會是哪一種?”</br> 李沐清臉一紅,側轉身子,背對凌鋒,輕嗔道:</br> “說好了的,只聊天,不做其他事。你胡來,我就離開。”</br> 說罷,佯裝起身。</br> 凌鋒怎肯輕易放過她,右手將她攬入懷中,柔聲道:</br> “故事還未說完。”</br> 李沐清掙扎了幾下,最后依偎在凌鋒懷中。</br> 凌鋒接著說道:</br> “我是提前退役的。在外勤駐地,一個當地權貴的女兒,一直糾纏我。那天晚上,我們在駐地聯歡,我被人暗算,當我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在女孩的床上。”</br> 李沐清微微一愣,忍不住掐凌鋒的手臂,急切道:</br> “你把她那個啦?”</br> “我感覺應該沒有,事情的發展逐漸脫軌,要么結婚,要么絞死……”</br> 凌鋒將事情緩緩道來,第一次向外人提起這段過往。</br> 李沐清問道:</br> “你的隊友在營救過程中,與極端武裝發生交火,然后呢?”</br> 凌鋒目光凜冽,冷聲道:</br> “沒有然后了。情報出現錯誤,弟兄們陷入重圍,殺紅了眼,緊急呼叫對地空襲,展開無差別攻擊……”</br> 李沐清心中一懔。</br> 凌鋒將自己的十年過往,緩緩講敘一遍,包括自己一身的傷痕,困擾多年的夢魘,他都坦然說出。</br> 李沐清目光清澈,低聲道:</br> “我能看一下,你身上的傷嗎?”</br> 凌鋒猶豫片刻,點了點頭,起身按亮燈光,緩緩脫掉t恤。</br> 對于李沐清的應激反應,凌鋒只是微微一笑,這是人之常情。</br> 凌鋒過于理性,對于感情也同樣如此。</br> 他很快給出了選項,說道:</br> “沐清,這才是真實的我。我可以為你改變,可以去做皮膚再生,但那需要很長的時間,效果很難預料。”</br> 說罷,停頓片刻,給出了第二個選項:</br> “你已經了解我的全部過往,我的故事里,沒有太多的溫情,只有冰冷的子彈和冰冷的實驗數據,如果你覺得害怕或者不合適,我們可以分手。及時止損,你可以尋找另一段感情。”</br> 李沐清眼眶濕潤,看著凌鋒傷痕累累的胸膛,呆愣著不說話。</br> 凌鋒輕吁一口氣,當一切說出來的時候,心情反而暢快許多。無論李沐清做出何種決定,他都能接受。</br> 他轉身熄滅燈光,走進浴室。</br> 水珠滑落,匯聚成細流。</br> 沐浴過后,走出浴室的一刻,凌鋒突然遲疑了。</br> 他無法猜測李沐清會做出何種選擇,是否會像海語徽一樣,在得知真相后,不辭而別。</br> 凌鋒輕吁一口氣,走出浴室。</br> 月光下,房間空無一人。</br> 凌鋒劍眉微皺,一股失落感,急襲而來。</br> 空蕩蕩的房間,一道頎長的身影,窗前月下,孤影獨立。</br> 不知過了多久,身后傳來一陣急促的門鈴聲。</br> 透過房門貓眼,凌鋒有些詫異。</br> 房門剛剛打開,李沐清便闖了進來,滿臉緋紅,嬌嗔道:</br> “混蛋,別以為能嚇走我。即使要收服,也是本小姐收服你。”</br> 未等凌鋒回話,主動搶攻上來。</br> 凌鋒心中一熱,一腳帶上房門,將李沐清攬入懷中。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