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鋒將劉媽重新安頓好,離開江海公墓園,已經是下午五點。</br> 他再次接到李健雄的電話,相約晚上喝酒。</br> 凌鋒沒有拒絕。</br> 經過五年的沉淀,他已經沒有那么執著,似乎淡化了那段痛苦的回憶。</br> 兩人見面的地點是錦膳堂,一座古色古香的私房菜館。</br> 錦膳堂離碧海花園不是很遠。</br> 凌鋒趕到時,李健雄已經在包廂里等候。</br> “凌鋒,今晚我們喝白的。”李健雄開了一瓶茅臺,給凌鋒倒酒。</br> “健雄,我是開車來的,你要負責送我回去。”凌鋒笑著端起杯子。</br> “放開了喝,這個店是我小舅子的,喝醉了,往地上一躺,你就算睡到天亮,都沒人趕你。”</br> “不能喝醉了,晚上回去還有事。”凌鋒一想到家里那個女人,真是有些頭痛。</br> “你小子不會真結婚了吧?晚上回去還要交公糧?”李健雄結婚數年,門清,大聲打趣道。</br> 凌鋒沒有接茬,一口悶掉杯中白酒,一股辛辣直沖口鼻。</br> “茅臺你得慢點來。你小子是不是有什么心事?這還沒開喝呢,就鉚上勁了。媳婦對你不好?”</br> “李健雄,喝酒能不能別提女人。”</br> “得,哥說錯話了,自罰一杯。”李健雄干掉一杯白酒,再次打開了話匣子。</br> 五年前的李健雄是一名陸軍上尉,派駐非洲執行安保任務。</br> 在一次解救人質的行動中,李健雄的外勤組與凌鋒的營救小隊配合默契,完美達成目標。</br> 凌鋒超高的作戰素養和出類拔萃的指揮才能,給李健雄留下了深刻的印象。</br> 雖然身份職業不同,但兩人也曾并肩戰斗過,英雄惺惺相惜,因此結緣,成為好友。</br> 酒過三巡,李健雄拿出一本冊子,放到凌鋒面前,笑道:</br> “這是我們編的培訓資料,主要供內部使用,其中有三個經典案例是你經手的。”</br> 凌鋒沒有翻動冊子,保密的東西,知道的越少越安全,調侃道:</br> “李健雄,你們這可是侵權哈,知識版權聽說過嗎?”</br> 李健雄給凌鋒斟滿酒,笑道:</br> “這不是什么保密材料。你拿回去了解一下。”</br> 凌鋒有些疑惑,不清楚李健雄此舉何意。</br> 李健雄將椅子挪近一些,試探道:</br> “有沒有興趣來隊里做顧問,特聘教官,偶爾給隊員做一些戰術講解。”</br> 凌鋒放下酒杯,戲謔道:</br> “健雄,是我聽錯了,還是你喝多了,我可從來沒做過老師。”</br> “不是讓你去做教書先生,就是和隊員們分享一下戰術心得,分析和講解行動案例。你那些東西爛在肚子里,我都替你可惜。”</br> “你請我喝酒,就是為了這件事。李健雄,這酒不喝了。”凌鋒起身要走。</br> 李健雄趕忙拉住凌鋒,開導道:</br> “阿鋒,那件事已經過去五年了,你就不能放過自己嗎?雖然營救行動失敗,但是……”</br> “別說了,那種生活我已經厭倦了,看到你們,就會想起以前的日子。我現在只想找份朝九晚五的工作。”凌鋒不想提起那些往事。</br> “聽你的,今天不說那些煩心的事,喝酒。”李健雄拉著凌鋒再次坐下。</br> 兩人聊起各自的生活。</br> 李健雄退伍后進入了警隊,雖然依舊忙碌,但能守著老婆孩子,一家人再也不用隔著萬里重洋。</br> 他對這種生活很滿足,臉上總是帶著憨憨的笑容。</br> 凌鋒由衷地為好友感到高興,心中生出羨慕,李健雄活得夠光明,夠磊落,不像自己活在算計中,活在陰謀里,卻不知何時是個頭。</br> 兩個多年未見的好友,喝了個痛快。</br> 凌鋒離開錦膳堂時,已是晚上十點。</br> 深夜的江海市燈火通明。</br> 凌鋒沿著人行道走了一段路,但初夏的夜晚悶熱無比,最后只能打車回家。</br> 剛進屋,就看到蘇景萱正坐在客廳沙發上,一臉怒氣未消的樣子。</br> 凌鋒給自己倒了一杯水,看向滿臉怒容的妻子,嘆息道:</br> “蘇景萱,咱倆結婚四天了吧,你好像從來沒對我笑過。”</br> “凌鋒,你見過受害者向強盜微笑的嗎?”蘇景萱仰著瓜子臉,瞪向丈夫。</br> 凌鋒連連擺手,“蘇景萱,我今天狀態不行,想斗嘴,我們改日”,轉身離開客廳。</br> “凌鋒,你給我站住。蘇宇權居然說服了爺爺,提議你出任致遠的總裁助理。”</br> “這不是很正常嗎?蘇宇權不能直接干預致遠的人事任免權,所以把老爺子抬出來。我只是好奇,你到底有沒有答應?”凌鋒靠在墻上,將襯衣袖子卷起,露出結實的手臂。</br> “致遠有規范的人事制度,不是什么阿貓阿狗都能進的,更何況是總裁助理。我沒有答應。”蘇景萱一臉傲嬌。</br> “知道了。”凌鋒扭頭走向書房。</br> 過了幾分鐘,拿出一張a4紙,再次來到客廳。</br> “蘇景萱,這是前天海島旅游的全部花銷,還沒有結賬,你轉給我吧。”凌鋒將費用清單遞給妻子。</br> 蘇景萱捂著鼻子,接過紙張,抱怨道:“一身酒氣,離我遠點。”</br> 凌鋒坐在沙發上,托著下巴,靜靜地等待妻子的反應。</br> “凌鋒,你有病吧,海島情侶浪漫套餐,二十八萬?誰和你是情侶了?”</br> 蘇景萱被氣得雙頰緋紅,將紙張拍在茶幾上。</br> 凌鋒用手指著費用清單,一本正經地解釋:</br> “蘇總,江海市的頂級酒店,一晚上也要六萬,現在可是包下了一座海島啊,收你十六七萬的,不算貴吧。</br> 還有五座直升機來回的費用,按照國內直升機服務的市場價格,打個折扣價,算四萬一小時,還有海鮮大餐……”</br> 蘇景萱一把奪過清單,撕成兩半,嗔怒道:</br> “凌鋒,那天是你把我綁過去的,我沒報警就不錯了,你居然還讓我結賬。你怎么這么無恥。”</br> 凌鋒將頭靠在沙發上,愜意地說道:</br> “蘇景萱,新婚小兩口鬧點矛盾,你覺得警方會立案嗎?海島租賃、直升機和海鮮訂購,用的都是你的身份證。旅游公司只會給你寄傳票。”</br> 蘇景萱蛾眉倒蹙,被氣得直跺腳,一雙雪白的大腿格外醒目,慍怒道:</br> “凌鋒,你混蛋,你居然趁我睡著了,翻看我的包。”</br> 凌鋒借著酒意,怒吼道:</br> “蘇景萱,混蛋的人是你吧,婚禮那天,趙明川跑到你閨房做什么?那感覺很刺激吧,新郎就在樓下……”</br> “噗!”一杯冷水潑到凌鋒臉上。</br> “你無恥!你王八蛋!”</br> 蘇景萱杏眼圓睜,將紙杯砸在凌鋒臉上,雙拳緊握,肩膀劇烈顫抖著。</br> “那可是婚禮啊,蘇景萱,你能不能有點底線,你是我見過最……最混賬的女人……”</br> 還沒等凌鋒說完,蘇景萱急不可耐地甩出了一巴掌。</br> 凌鋒也怒了,順勢抓住她的手腕。</br> 客廳有玻璃茶幾,兩人只能近身纏斗。</br> 凌鋒比妻子高出半個頭,身體也壯實許多,沒幾下就將她壓在沙發上。</br> “凌鋒,你起來,你壓的我喘不過氣。”蘇景萱緊抿雙唇,奮力掙扎,卻依舊不能脫身。</br> “晚啦,這次要把你綁到撒哈拉去。”凌鋒反手就要解皮帶,左手劃過妻子的身體,柔軟而富有強性。</br> 蘇景萱嬌身一顫,仿佛被電擊一般,美眸微閉,欲羞還怒,張嘴咬向丈夫的肩膀,越咬越深。</br> “蘇景萱,你松口!”凌鋒感覺左肩火辣生痛,這個瘋女子。</br> 凌鋒想站起來,卻感覺妻子的牙齒已經嵌到肉里。如果驟然起身,這瘋婆娘的牙齦非松動不可,只能握緊拳頭強忍著。</br> 直到蘇景萱感覺一股血腥味涌入喉嚨,心中犯嘔,方才松嘴。</br> “你瘋啦!”凌鋒趁機站起身,怒吼一聲,強忍著動手打人的沖動。</br> 蘇景萱坐起身,抹了一下嘴唇,看著氣急敗壞的男人,臉上露出勝利的微笑。</br> 又突然感覺一陣惡心嘔吐,捂著嘴,跑向臥室衛生間。</br> 凌鋒被氣得直抓狂,一雙拳頭重重地砸向沙發。</br> 這場戰爭,驟然而起,又悄然消散。</br> 兩人一晚上都沒有再碰面,窩在各自的房間。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