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三日,周一深夜。</br> 碧海花園1802室的書房,凌鋒正在清點資料。</br> 書架后的暗格中,所有檔案被清理一空。辦公桌旁的碎紙機,嗡嗡作響,所有資料被碎成紙片。</br> 凌鋒將碎紙片,一并倒入不銹鋼洗碗池,借著碎紙燃燒的火焰,點燃一根香煙,低眉不語。</br> 這是他行伍養成的習慣,必要的時刻,必須做最壞的打算。</br> 客廳傳來門鈴聲。</br> 凌鋒沒有直接開門,透過監控畫面,他看到海語徽站在門口,似乎喝醉了,右手撐著墻。</br> 此時已經深夜十一點。</br> 凌鋒不想開門,不知道如何面對這個女人。</br> 海語徽在島上即使消息再閉塞,也應該知曉了凌鋒的真實身份。</br> 過了數分鐘,16樓的陸文軒通過監控畫面,確認了現場情況,請示上樓勸離海語徽,卻被凌鋒制止了。</br> 凌鋒認為,只要自己不開門,海語徽遲早會離開。</br> 手機突然響起,是海語徽的電話。</br> 猶豫片刻,凌鋒選擇了接聽。</br> 海語徽的聲音有氣無力,似乎喝了不少,埋怨道:</br> “凌鋒,你在哪?”</br> 凌鋒隨口說道:</br> “語徽,我在外面出差。”</br> “給我回來開門,我在你家門口。”</br> “今晚會應酬到很晚,住酒店,不回去了,你早點休息……”</br> 未等凌鋒說完,海語徽突然嗔怒道:</br> “凌鋒,你混蛋、騙子,我在樓下就看到你房間亮著燈。給我開門!”</br> “語徽,我出門經常不關燈,別等我了,回家休息。”</br> 說罷,直接掛斷了電話。</br> 過了數分鐘,海語徽直接坐在地上,脫下高跟鞋,用鞋跟砸凌鋒的房門。</br> 凌鋒無奈地搖頭,只能由著她,繼續處理手頭的文件資料。</br> 又過了一個多小時,凌鋒將所有文件處理完畢,再次看向監控。海語徽靠在門上,腦袋歪著,似乎睡著了。</br> 臨近深夜零點,看到海語徽癱軟倒地,凌鋒心有不忍,走出房間,將海語徽抱向客廳沙發。</br> 剛準備放下,海語徽突然睜開眼,揪住凌鋒的襯衣,冷聲道:</br> “我在你眼中,到底是個什么?”</br> 凌鋒輕聲道:</br> “你醒了,我送你回家。”</br> 海語徽的臉蛋泛著酒精滋潤的紅霞,眼神幽怨地白了凌鋒一眼,冷嗔道:</br> “給我倒杯水。”</br> 兩人靜靜地坐在客廳。</br> 海語徽突然問道:</br> “我應該怎么稱呼你,亞瑟、凌鋒,還是凌董事長。”</br> 凌鋒看向夜色,低聲道:</br> “事情你都知道了。”</br> 海語徽端著水杯,看向凌鋒,苦笑道:</br> “其實,早在上個星期,你代表vc基金競選致遠董事的當天,景萱就將消息告訴了我,提醒我提防你,不要再上當。”</br> 凌鋒沉默不語。</br> 海語徽搖了搖頭,忍不住自嘲:</br> “我真是傻,以為你會給我一個解釋。可我等了這么多天,你連個電話都沒有。”</br> 凌鋒突然說道:</br> “沒有解釋,已經表明了態度。今晚你過來,是想尋求解釋嗎?”</br> “鐺!”</br> 海語徽重重地放下水杯,與玻璃茶幾相撞,發出清脆的響聲。</br> “凌鋒,你不覺得自己很過分嗎?作為多年的朋友,你對自己的身份一直守口如瓶,沒有透露只言片語。你拿我海語徽當什么了。”</br> 凌鋒看向海語徽,解釋道:</br> “我沒有義務主動披露自己的身份。vc基金的投資款,也如約進入項目的專用賬戶。一切都合乎雙方簽訂的契約。”</br> 海語徽嗔怒道:</br> “凌鋒,你可真行,我和你談友情,你和我談契約。那你告訴我,當初為什么挑中了我?”m.</br> 凌鋒看向憤怒狀態的海語徽,坦誠道:</br> “我們是先挑的項目,再挑的人。我的目標是蘇海股份,蘇家這幾年,把大部分資源投資到文旅項目。我需要一個體量足夠大的項目吸納資金。”</br> 凌鋒接著說道:</br> “當海島旅游項目還是一個概念的時候,就引起了我的注意。我知道你因為這個項目,曾經找過不少投資者,但填礁造島面臨資金、政策、工程技術等諸多風險,無人敢投,這其中也包括蘇宇權父子。”</br> 海語徽低著頭,苦笑道:</br> “我們第一次見面,酒吧里的英雄救美,完全是你自導自演的,還演的那么拙劣,我當時就看穿了,但我以為你只是一個落魄的同胞留學生,想從我這里騙點錢花銷。”</br> 海語徽突然停頓,轉頭看向凌鋒,氣憤道:</br> “你可真行。我們見面的時候,你是不是把海島的名字都想好了,就等著我咬鉤。”</br> 凌鋒耐心糾正道:</br> “不是咬鉤,是合作。我的身份需要隱藏,只能以這種方式與你合作。為了這個項目,我稀釋了格沃的股權,真金白銀地支持你。如果項目出現問題,我也會血本無歸。”</br> 海語徽白了凌鋒一眼,冷笑道:</br> “可你現在全身而退,而我卻身陷其中,我變賣了手中的所有資產,孤注一擲。如果項目無疾而終,我會一無所有,甚至背上巨額債務。”</br> 海語徽盯著玻璃茶幾,嘆息道:</br> “景萱今天下午告訴我,明天她要出任致遠集團的新總裁,無暇顧忌海島項目,讓我一個人保重。我實在扛不住了,才來找你這個混蛋。你的心比海底的礁石還硬。”</br> 一想到這幾年的嘔心瀝血,海語徽忍不住掩面哭泣。</br> 凌鋒勸解道:</br> “我雖然不看重錢財,但也不是傻子,如果項目不優質,也絕不會白白地往里面砸錢……”</br> “閉嘴!你過來!”</br> 海語徽梨花帶淚,盯著凌鋒,再次命令道:</br> “你過來!”</br> 凌鋒微微一愣,低聲道:</br> “語徽,你今晚喝多了,我送你回1801。“</br> “混蛋,你過來!”</br> 海語徽再次命令,干脆起身,擦干眼淚,徑直走到凌鋒面前,跨坐在他的腿上。</br> 一股酒氣清晰可聞,凌鋒雙眉微皺,提醒道:</br> “語徽,薄荷島風險最大的填礁造島已經完成了,即使蘇家有暫時的資金困難,也會有其他財團搶著投資。我也幫你聯系了一家家族信托,是我的朋友……”</br> 未等凌鋒說完,海語徽突然壓了上來,吻向凌鋒的唇間。</br> 凌鋒想起身躲避,卻被海語徽緊緊摟住脖子,只能勸道:</br> “語徽,你玩過火了。我身上的傷痕,你也看到了,我不適合你。”</br> 海語徽媚態萬千,酒壯人膽,急切道:</br> “我嘗試著忘記你,但我做不到。當我知道你是基金的幕后老板,我都恨死你了,你居然一直騙我。”</br> 凌鋒提醒道:</br> “我曾經勸過你,不要投入所有資金,分散風險。”</br> 海語徽秋波漣漣,呼吸有些急促,湊到凌鋒耳邊,柔聲道:</br> “如果我對待感情,有對待事業的一半狂熱、無所顧忌,我們或許早在一起了。”</br> 凌鋒用力掰動海語徽的手,卻聽對方冷笑道:</br> “我曾經警告過你,如果你敢傷害我,我一定不會放過你。”</br> 無與倫比的柔軟彈性,讓凌鋒有些燥熱,只能強行克制,提醒道:</br> “語徽,你喝多了,這壓根不是懲罰。”</br> 海語徽臉蛋通紅,嬌嗔道:</br> “解釋權歸我。你必須做出賠償,這段時間太苦悶、太壓抑,我需要你……”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