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致遠大廈，許多樓層依舊亮著燈。</br> 數(shù)以百計的都市白領(lǐng)披星戴月，埋頭工作，希冀在這座城市掙下立足之地。</br> 凌鋒來到集團的食堂，這里有為夜班的同事開的小灶。</br> 他點了一碗湯粉，靜靜地坐著，不時有加班的同事，過來補充體能，但都是來去匆匆。</br> 凌鋒想到了自己的父親，一位化學(xué)系教授，有濃重的書生意氣。</br> 他很清楚，父親的創(chuàng)業(yè)成功，并非緣于經(jīng)營得當，更關(guān)鍵的是技術(shù)上不斷突破，搶得了先機。</br> 這是凌鋒第一次巡視公司的晚班情況。</br> 技術(shù)部門的加班壓力最大，即使到了晚上九點，也接近滿員狀態(tài)。其次是財務(wù)、行政部門，需要應(yīng)對繁重的審計工作。</br> 凌鋒無意間看到蘇景萱的辦公室，總裁辦公室的前臺，依舊有員工值班。</br> 他上前查看，前臺坐著蘇景萱的助理。</br> “董事長，您好。”助理起身打招呼。</br> 凌鋒笑道：</br> “你好，我們至少見過兩次面。你叫什么名字？”</br> “董事長，我叫楊思丹，是蘇總的助理。您記性真好，我們是見過兩次面。”</br> 凌鋒笑道：</br> “不是我記性好，而是兩次見面都太尷尬，印象過于深刻。”</br> 楊思丹禮貌性地笑了笑。</br> 凌鋒想起兩人第一次見面的場景，自己幾乎將對方的雙臂卸掉，歉聲道：</br> “楊小姐，我正式地向你道歉，之前的行為有些粗魯。”</br> 凌鋒主動伸出右手。</br> 楊思丹略感詫異，一邊握手，一邊笑道：</br> “董事長言重了。”</br> 兩人相視一笑。</br> 凌鋒看向總裁辦公室，問道：</br> “蘇總還在工作嗎？”</br> 楊思丹點了點頭。</br> 凌鋒準備上前敲門。楊思丹慌忙提醒道：</br> “董事長，蘇總正在會客……趙明川董事也在里面。”</br> 凌鋒停下腳步，轉(zhuǎn)身回到前臺，隨口問道：</br> “你在致遠工作幾年了？”</br> “五年，一畢業(yè)就在這里工作。”</br> “一直從事助理崗位嗎？”</br> “我之前一直在研發(fā)部工作，后來被蘇總調(diào)到身邊做助理，已經(jīng)一年多了。”</br> 凌鋒看向楊思丹，疑惑道：</br> “你是研發(fā)人員？”</br> 楊思丹點了點頭，解釋道：</br> “我畢業(yè)于江海工大化學(xué)系，本科就讀分子科學(xué)與工程，蘇總需要一名化工專業(yè)背景的助理，所以把我調(diào)到身邊。”</br> 凌鋒頓時來了興趣，追問道：</br> “下過生產(chǎn)車間嗎？”</br> 楊思丹微微點頭，解釋道：</br> “一分廠aps二期改造，我當時是工程師助理，在車間呆了三個月。”</br> 凌鋒突然問道：</br> “會幾門外語，英語能閱讀和書寫專業(yè)文獻嗎？”</br> 對于凌鋒的連續(xù)提問，楊思丹有些困惑，坦誠道：</br> “凌董，我只會英語，聽讀都沒有問題，可以翻譯最新的化學(xué)期刊資料，可以書寫商務(wù)函件。”</br> 凌鋒正缺一個助理，楊思丹既是化工專業(yè)，又在致遠工作多年，擔任過總裁助理，熟悉集團現(xiàn)狀。</br> 他隨即對楊思丹展開英語面試，就公司目前的現(xiàn)狀，詢問她的看法。</br> 凌鋒最后問道：</br> “我身邊缺一個助理，你非常合適，有興趣過來幫我嗎？”</br> 對于凌鋒的突然邀請，楊思丹有些驚訝，權(quán)衡片刻，婉拒道：</br> “感謝董事長的厚愛，可我現(xiàn)在是蘇總的助理，如果貿(mào)然調(diào)崗，會給蘇總的工作帶來許多不便。”</br> 凌鋒笑道：</br> “蘇總那邊，我會親自協(xié)商，我現(xiàn)在想知道你的態(tài)度。”</br> 楊思丹陷入了兩難的境地，無論哪個方面，她都不敢得罪，只能一動不如一靜，懇切道：</br> “凌董，我只是一名普通員工，從事的崗位不是自己能夠決定的。”</br> 凌鋒勸道：</br> “除了致遠集團，我還要處理其他工作，因此，我對助理會有很多授權(quán)。待在我的身邊，你能獲得更多的發(fā)展機會。”</br> 楊思丹不敢輕易表態(tài)。</br> 凌鋒微微搖頭，冷聲道：</br> “我手上還有一堆文件，必須抓緊時間。我給你有三個選項，第一，現(xiàn)在就表明態(tài)度；第二，等待明天人事部的調(diào)崗?fù)ㄖ坏谌阌袡?quán)拒絕調(diào)崗，可以向職工委員會提出復(fù)議，或者申請勞動仲裁。”</br> 說罷，看了一眼時間，命令道：</br> “向蘇總通報一聲，我要見她。”</br> 楊思丹撥通蘇景萱的座機。</br> 凌鋒走進辦公室。屋內(nèi)只有蘇景萱、趙明川兩人。</br> 凌鋒笑道：</br> “沒妨礙你們吧。”</br> 看到凌鋒滿臉謔笑，蘇景萱知道這個腹黑男肯定沒安好心，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挖苦道：</br> “請凌董慎言，上次進我辦公室，丟的臉可夠大的。”</br> 趙明川沒有搭理凌鋒，看向蘇景萱，勸道：</br> “景萱，我的提議，你好好考慮一下。我等你的答復(fù)。”</br> 蘇景萱點了點頭，猶豫道：</br> “我最近事情太多，過段時間吧。”</br> 趙明川正準備離開，凌鋒突然問道：</br> “趙董，關(guān)于股權(quán)轉(zhuǎn)讓，你們有向李氏化學(xué)報價嗎？”</br> 趙明川停下腳步，冷聲道：</br> “在向第三方轉(zhuǎn)讓之前，我們會依照規(guī)定，向所有股東發(fā)出轉(zhuǎn)讓通知，凌董作為最大股東，自然也會收到，至于報價，需要等到審計結(jié)束才能估值。”</br> 說罷，快步離開。</br> 看著趙明川英姿俊朗的身影，凌鋒微微一笑，調(diào)侃道：</br> “蘇總，你男朋友可真是風(fēng)風(fēng)火火，一句廢話都沒有。”</br> 蘇景萱低著頭瀏覽文件，冷聲道：</br> “我很忙，凌董找我有事嗎？”</br> 凌鋒直接挑明道：</br> “兩個事情。第一，我想調(diào)楊思丹做我的助理……”</br> “你休想！”</br> 蘇景萱放下文件，抬頭看向凌鋒，斷然拒絕。</br> 凌鋒解釋道：</br> “楊思丹在我身邊，能夠發(fā)揮更大的作用，我的身邊急需人手。”</br> 蘇景萱杏眸含怒，瞪著凌鋒，冷聲問道：</br> “思丹現(xiàn)在是我的助理，你這樣強人所難，不覺得很過分嗎？再說了，公司這么多員工，為什么非得是她？”</br> 凌鋒慵懶地靠在椅子上，看著對面的冷艷總裁，笑道：</br> “蘇總，我只是和你打聲招呼，并非征求你的意見。”</br> 男人的目光有些輕佻，蘇景萱有種被冒犯的感覺，嗔怒道：</br> “凌鋒，你別太過分了。按照章程，中下層的人事任命，屬于我的職責范圍。”</br> 凌鋒疲憊地擺了擺手，冷笑道：</br> “蘇景萱，集團的人事，你比我熟悉，可以重新選一名助理。你應(yīng)該慶幸我對男人不感興趣，否則，我們現(xiàn)在爭論的對象會是趙明川。”</br> 蘇景萱心中一陣犯嘔，暗自猜測：</br> 自己和海語徽都是一等一的美女，但對面的男人卻絲毫不感興趣，一想到凌鋒與秦天磊在東京見面的場景，說不定他真有那種古怪的癖好。</br> 蘇景萱厭惡地皺了皺眉頭，果斷拒絕：</br> “思丹和我合作地很默契，我不會同意放人。如果你需要助理，可以把陸文軒招進致遠，或者委托獵頭公司另外物色。”</br> 凌鋒笑道：</br> “那我們說第二件事。審計的工作，會有專人負責。蘇總接下來的工作重點，請放在部門精簡、人員裁撤。”</br> 蘇景萱雙手交叉，盯著凌鋒，問道：</br> “凌董有什么想法？”</br> 凌鋒下意識地掏出煙盒，剛抽出一根香煙。蘇景萱猛地咳嗽一聲。</br> 凌鋒收回香煙，微微一笑，調(diào)侃道：</br> “你和趙明川還真是般配，一個潔癖，一個強迫癥，都不能接受瑕疵，這日子過的不累嗎？”</br> 蘇景萱十分不悅，自從被母親拋棄后，她就有了這種心理障礙，在心理醫(yī)生的干預(yù)下，略微有些好轉(zhuǎn)。</br> 但她很反感別人提到這件事情，尤其是眼前的男人還是故意用這個攻擊對手，既無恥，又惡毒。</br> 蘇景萱強忍怒火，冷聲道：</br> “如果凌董想暗示我有心理疾病，以這個理由罷免我，可能有些過于兒戲。”</br> 凌鋒看到蘇景萱臉色不悅，笑道：</br> “蘇總言重了，一個玩笑而已。說正事吧，有些部門需要整體裁撤，包括公關(guān)部、文宣部，研發(fā)部需要裁掉一部分，生產(chǎn)線改造完成后，人員會有富余。”</br> 蘇景萱突然問道：</br> “銷售部呢，據(jù)我所知，凌董手上有張王牌，是用來替換徐麗娜的。”</br> 凌鋒起身說道：</br> “徐麗娜我會另外安排。裁員方案，請抓緊落實，盡快提交董事會。”</br> 蘇景萱盯著凌鋒，冷聲道：</br> “凌董，你的裁員幅度如此大，整個集團必定會怨聲載道，你打算如何平息？”</br> 凌鋒笑道：</br> “致遠的效益太差，機構(gòu)臃腫，裁員也是迫不得已，至于帶來的負面效應(yīng)，我還真沒考慮到。”</br> 蘇景萱不自覺地攥緊拳頭，真想痛揍眼前的虛偽男人，憤懣道：</br> “凌鋒，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的把戲。我作為執(zhí)行總裁，無論是審計，還是裁員，這些得罪人的活都會算到我的頭上。領(lǐng)導(dǎo)的決策永遠是正確的，只是下屬的執(zhí)行出了偏差。你只要適時地犧牲我，既能完成裁員，又能平息事態(tài)，安撫人心。你覺得我會任你擺布嗎？”</br> 凌鋒搖了搖頭，故作遺憾地說道：</br> “蘇小姐，和你談戀愛，應(yīng)該很沒意思。太聰明的女人，往往并不可愛。”</br> 蘇景萱白了凌鋒一眼，針鋒相對地挖苦道：</br> “凌先生，您最好別結(jié)婚，否則，您家里的帽子會有一大堆。太算計的男人，永遠得不到女人的真心。”</br> 凌鋒笑道：</br> “我一直有個問題，蘇銘遠雖然沒有給你股份，但他為你設(shè)立的基金，規(guī)模也不小，你有許多的選擇，為何回到致遠集團？”</br> 蘇景萱柳眉杏眸，冷冷地盯著凌鋒，譏諷道：</br> “李家、趙家、吳家都想踩死你，我只不過順勢而為。凌先生，你剛才只說對了一半。聰明的女人，不僅不可愛，還很記仇。你似乎忘了曾經(jīng)對我做過什么，可我每天都記著。”</br> 凌鋒微微一笑，戲謔道：</br> “都離婚了，對前夫還念念不忘，不是什么明智的舉動。晚上如果想著我，可以隨時聯(lián)系，聊天解悶也行。”</br> “滾！”蘇景萱怒不可遏。</br> 凌鋒笑著轉(zhuǎn)身離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