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碧海花園,洗漱休整。</br> 晚上十點,凌鋒再次出發,獨自前往江邊。</br> 深夜的幽靜江岸,星星點點的煙頭泛著火光,上百名夜釣愛好者,散布在河堤淺灘。</br> 秦天磊的身前立著一道魚竿,神情凝重地看著江面。</br> 月色中,身旁傳來釣箱落地的聲音,緊接著,一道漁線劃破夜空,蕩開水面,泛起的漣漪沒入夜色,無聲無息。</br> “哥們,借個火。”新來的釣友主動打招呼。</br> “這兩天去哪了,一直聯系不上。”秦天磊看向凌鋒,沒好氣地說道。</br> “說來話長。”凌鋒點燃香煙,將這兩天的經歷緩緩道來。</br> 他說的很慢,秦天磊聽的很仔細,從不插話,直到對方講完整個故事。</br> 浮漂動了,秦天磊起身收桿,提醒道:</br> “李小姐是個不錯的女孩,但是如果她的家人堅決反對,那你要慎重考慮了?!?lt;/br> 凌鋒苦惱道:</br> “我已經拿出來了最大的誠意,但李家死活不同意,我真是搞不明白,結個婚有那么費勁嗎?”</br> 秦天磊取下魚獲,又重新放入水中,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提醒道:</br> “阿鋒,不被家人祝福的婚姻,大多是個悲劇。李秉松強烈反對,你沒問過原因嗎?”</br> 凌鋒搖了搖頭,無奈地笑道:</br> “沒有具體原因,老頭很固執,就是不同意,已經氣出心臟病了。我和他只見過一面,真不知道哪里得罪他了?!?lt;/br> 秦天磊抓起一把餌料,拋入水中,安慰道:</br> “你沒做過父親,不理解這種心情。如果有一天,有個男人要娶走秦芝瑤,我的心一樣會滴血,搞不好比李秉松還過分。疼了二十多年的閨女,哪個當爹的不心疼?!?lt;/br> 晚風拂面,帶來陣陣清涼。遠處的江面,一艘游艇駛過,蕩起水波。</br> 凌鋒的情緒略微舒緩,調侃道:</br> “如果老頭子實在不同意,那我只能明搶了。”</br> 秦天磊眉頭微皺,轉頭看著凌鋒,關切道:</br> “阿鋒,有些話我不知當說不當說?!?lt;/br> “我們是兄弟,有話直說。”</br> 秦天磊扔掉香煙,神色嚴肅地說道:</br> “女人可以成就男人,也可以毀掉男人。你為了李沐清,已經喪失了警覺和理智?!?lt;/br> 凌鋒看著江面,沒有任何反駁。</br> 秦天磊勸誡道:</br> “阿鋒,你在很多方面都極具天賦,但唯獨應對女人,不是你的強項。你連續犯了多個錯誤。你不應該貪圖一時浪漫,深夜潛入李家。你更不應該帶著李沐清離開,直接導致暴露。這個女人會成為你的死穴,江海會成為撒哈拉,弟兄們會因此喪命?!?lt;/br> 凌鋒抬頭看向秦天磊,鄭重地說道:</br> “不會再犧牲任何一個弟兄,所有人都要活著離開?!?lt;/br> 話題過于沉重,秦天磊不想因為一個女人,傷了兄弟間的情誼,看著遠處的黝黑江面,沉默不語。</br> 漫長的江岸,夜釣者默契地保持著安靜,晚風中,偶爾傳來空軍的咒罵、收獲的雀躍,又很快恢復了寧靜。</br> 沉默許久,凌鋒摁滅香煙,低聲問道:</br> “襲擊辨空的人,有問出什么嗎?”</br> “對手中槍了,沒有搶救過來?!鼻靥炖诟械接行┻z憾。</br> “能確定是吳家的人嗎?”</br> “應該是的,除了吳家,其他人好像欠缺動機。”秦天磊點了點頭。</br> 凌鋒彈飛手中的煙蒂,冷聲道:</br> “磊子,我有一種不好的預感,計劃進行的太過順利。”</br> 秦天磊疑惑道:</br> “會不會是你多慮了,我們并未露出破綻。我看了報道,迪岸東方城發生槍戰,吳家即使要報復,首要目標也是廖展宏這種夙敵。”</br> 凌鋒重新點燃香煙,環顧四周,最近的垂釣者也要相隔數十米,低聲說道:</br> “磊子,我總感覺吳定軍的落棺禮是個陷阱。警方不會使用反器材狙擊槍,進行人員狙殺,對面的山頭還有一組狙擊手,應該是吳家預先埋伏的人?!?lt;/br> 秦天磊點了點頭,分析道:</br> “兩邊的山頭相隔一千多米,這么遠的距離,想要命中目標,一般的殺手根本做不到。阿鋒,我們遇到同行了?!?lt;/br> 凌鋒目光狠厲,冷聲道:</br>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這就是家族底蘊。按照老a提供的情報,我要把吳家連根拔掉?!?lt;/br> “你打算怎么做?”</br> 凌鋒隨手拔起一株野草,笑道:</br> “借刀殺人。辨空的案件也歸劉松年負責,我推斷警方通過彈道分析,查到了線索,將它與停車場的槍擊案做了并案處理?!?lt;/br> 他接著說道:</br> “兩起槍擊案,兩個突破口。一個是我,一個是辨空。我已經主動地向劉松年提供了線索,他們會首先查到趙家,而趙家最有嫌疑的是吳依慧。順著辨空這條線索,劉松年如果查出辨空的真實身份,最后的歸宿也是吳家。最終結果只能看劉松年的手段?!?lt;/br> 魚漂躍動,凌鋒并未起身,只是盯著它在水面上下浮動。</br> 他突然問道:</br> “郭天宇的傷勢怎么樣?”</br> “老鬼在照料,問題不大?!?lt;/br> “把尸體處理掉,全員靜默,等我的通知。”</br> 秦天磊點了點頭,從口袋中取出一張照片,低聲道:</br> “殺手身上只有一張照片,或許能辨別身份。你看是否要查一下?!?lt;/br> 凌鋒接過照片,借著手機燈光。</br> 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孩,頭戴公主帽,正騎在男人的肩膀上,女孩手上拿著氣球,笑容純真燦爛。</br> 照片背面有一行稚嫩的手筆,“小天愛爸爸,六一快樂”。</br> 凌鋒捏著照片一角,沉默片刻,冷聲道:</br> “不要溶解,找個地方埋了吧……這張照片放在一起。”</br> 秦天磊接過照片,不愿再看照片上的小女孩,直接放入口袋中。</br> 夜色悠悠,月華如水,秦天磊突然感傷道:</br> “阿鋒,你說地獄到底是什么樣的?”</br> 凌鋒看著江對岸的霓虹燈火,多少的勾心斗角,人心險惡,苦笑道:</br> “這里不正是地獄嗎?”</br> 秦天磊轉頭看向凌鋒,啞然失笑。</br> 兩人沉默不語,各自看向魚漂。</br> 回到碧?;▓@,已經凌晨一點。</br> 看著空蕩的房間,凌鋒難以入睡,腦海中不斷回放著李沐清的畫面,但秦天磊的忠告,又同時在耳邊響起。</br> 情感與理智的反復煎熬,他只能起身,打開郵箱,著手處理工作郵件,如同一臺機器,不知疲憊,想借此麻痹自己。</br> 直到東方露出魚肚白,方才返回臥室,小憩片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