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鋒隨著老傭人,進入一間客房。</br> 屋內,李嘉浩坐在沙發上,神情嚴肅。</br> 凌鋒環顧四周,看到床上有一套換洗的襯衣,隨即叫住老傭人,笑道:</br> “我的汽車后備廂有備用的衣物,請幫我取過來。謝謝。”</br> 老傭人看向李嘉浩,直到對方點了點頭,方才闔上房門,轉身離開。</br> 凌鋒脫去濕掉的襯衣,看向李嘉浩,笑道:</br> “你找我有事?”</br> 李嘉浩靠在沙發上,盯著凌鋒,冷笑道:</br> “我今天邀請你過來,算不算開門揖盜?”</br> 凌鋒打開衣柜,取出干毛巾,一邊擦拭,一邊調侃道:</br> “李總的語氣讓我后背發涼,那我算不算羊入虎口?”</br> 李嘉浩取出一根香煙,點燃后,鄭重道:</br> “關于沐清的事情,我想和你好好談談。”</br> 凌鋒扔下毛巾,坐在李嘉浩的對面,笑道:</br> “開誠布公,不帶有偏見。”</br> 李嘉浩點了點頭,表示認同,接著說道:</br> “我之前反對這門婚事,是因為你的身世過于凄慘。你的性格也必然受到影響,帶著偏激,甚至陰暗的一面。我希望沐清能嫁到一個正常人家。”</br> 凌鋒問道:</br> “所以你想撮合沐清和趙明川?他們可不正常。”</br> “談不上撮合,只是提供了接觸的機會,成與不成,只能隨緣。我不會強迫沐清嫁給任何一個人。”</br> 凌鋒直截了當地說道:</br> “你的態度搖擺不定,已經變了好多次。對于這門婚事,我想知道你的真實想法。”</br> 李嘉浩沉默片刻,坦誠道:</br> “我和沐清有代溝,但并不妨礙我們兄妹間的情誼。她對你的愛,已經到了茶飯不思的程度。這遠遠超出了我的預料。作為兄長,我只能成全她。”</br> 凌鋒笑道:</br> “既然如此,我們算是達成共識了。海灘上的口頭協議依然有效,我會轉讓手中的格沃股權,作為婚事的聘禮。”</br> 李嘉浩彈了一下煙灰,如果李氏化學成功吃掉格沃科技,股價必定大漲,行業地位也將得到強化。</br> 事情進展的太過順利,李嘉浩忍不住起了疑心,質問道:</br> “為了沐清,你真的會放棄格沃科技?你不覺得自己很傻嗎?”</br> 凌鋒突然沉默下來,低著頭,久久沒有說話。</br> 在李嘉浩心中,凌鋒有著與年齡極不相稱的城府心思,他一直覺得妹妹駕馭不了這個男人。</br> 客房陷入了沉寂。</br> 又過了數分鐘,李嘉浩再次問道:</br> “我剛才的問題很難回答嗎?”</br> 凌鋒看向窗外的無邊夜色,意味深長地說道:</br> “我們凌家曾經失去的東西,我可以重新奪回,但我曾經失去的東西,卻再也無法重溫。而沐清卻讓我體驗到了那種感覺。這是冰冷的數字無法帶來的體驗。我愿意付出代價。”</br> 對于凌鋒的回答,李嘉浩似懂非懂,但這并不重要,他更關心凌鋒的真實情意。</br> 屋內再次響起敲門聲,老傭人帶來凌鋒的備用衣物。</br> 李嘉浩主動起身告辭,離開時,又特意提醒道:</br> “關于這門婚事,母親和我已經沒有異議,關鍵是我父親……還有,這個房間今晚留給你,但我警告你,今晚老實一點,待在你自己的房間。”</br> 凌鋒尷尬地笑道:</br> “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br> 李嘉浩揶揄道:</br> “你是我見過的,最不守規矩的人。想順利地娶到我妹妹,就別整那么多幺蛾子。”</br> 看著李嘉浩的背影,凌鋒突然說道:</br> “李總,和我一起來的,還有我的司機,這種天氣,晚上返回不安全。你給他也安排一下。”</br> 李嘉浩轉身看向凌鋒,埋怨道:</br> “你把我們李家當成了旅館嗎?”</br> 凌鋒調侃道:</br> “如果房間緊張,讓他過來和我擠一間也行。”</br> 聽出凌鋒話語間的揶揄意味,李嘉浩笑道:</br> “滾。我會讓人另外安排。至于你,今晚別再整出幺蛾子。”</br> 凌鋒笑著返回屋內。</br> 對于今晚的宴席,鄭玉汐非常重視,親自敲定了菜單。</br> 臥室內,李沐清不顧勸阻,堅持換上晚禮服,陪同凌鋒一起參加晚宴。</br> 凌鋒坐在李沐清的客廳,靜靜地等待女人梳妝。</br> 這里既是會客廳,也是李沐清的書房。墻邊立著一架三角鋼琴,旁邊是書桌和裝飾精美的書柜。</br> 凌鋒百無聊賴,起身在屋內閑逛。他走到書柜前,想了解一下李沭清的閱讀愛好,除了一些金融商管著作,剩下的大部分都是文學小說,古今中外的都有。</br> 凌鋒滿臉笑意,沒想到自己的未婚妻還是一位文藝女青年。</br> 他的目光隨著書架一層層地瀏覽,竟然看到一些稀有善本。</br> 凌鋒的爺爺、父親都有書籍收藏的愛好,他從小耳濡目染,不禁來了興趣,輕聲念道:</br> “《明人尺牘》、《趙城金藏》、《矩宋廣韻》……”</br> 當看到《矩宋廣韻》的時候,凌鋒突然停頓下來,他隱約記得,凌家的善本典藏中,也有一本《矩宋廣韻》,而且是明代版本,價值不菲。</br> 上個月潛入凌公館,凌鋒發現老宅早已被掃蕩一空,尤其是書房,凌家幾代收藏的珍貴善本、字帖名畫,盡皆消失。</br> 凌鋒推動玻璃,小心翼翼地取出《矩宋廣韻》。</br> 這本書最早刊印于北宋,是宋代之前韻書的集大成者,也是流傳至今的最為重要的一部韻書,歷朝歷代都有刊印修訂。</br> 凌家收藏的是明代版本,因為保存完好,所以越發的稀有珍貴。</br> 凌鋒小時候調皮好動,父親很少讓他觸碰這些善本,一直鎖在木盒中,但他依然會好奇地偷出來翻看。</br> 只是時間久遠,印象不深,他也無法確認這本《矩宋廣韻》是否是凌家收藏的那一本。</br> 況且明版的《矩宋廣韻》并非孤本,流傳至今的也有不少,只是完存度相差很大。</br> 凌鋒翻看著手上的古籍,歷經數百年保存完好,沒有太多缺失,十分難得。</br> “阿鋒,你在看什么呢?”身后傳來李沐清的聲音。</br> 凌鋒放下書籍,轉身看向未婚妻,只見她蛾黛輕妝,絲發垂肩,一襲紫色晚禮服,姿影婀娜,俏麗賽三春之桃,清靚勝九秋之雪。</br> 感受到男人的熾熱目光,李沐清臉紅道:</br> “喂,還沒看夠嗎?”</br> 凌鋒快步上前,輕輕攬住她的纖腰,笑道:</br> “一瞥便是驚鴻,芳華亂了浮生。此生不夠,再來一遭,也是不夠。”</br> 李沐清美眸秋波,輕輕勾起凌鋒的下巴,調笑道:</br> “昔日齷齰不足夸,今朝放蕩思無涯。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凌先生,今晚你可要把持住,不要馬失前蹄。”</br> 兩人相互打趣一番。</br> 李沐清突然問道:</br> “你剛才看什么呢?這么認真。”</br> 凌鋒看著女人的姣美臉頰,笑道:</br> “沒什么,剛才看到一本書,只是覺得有些好奇而已。”</br> 李沐清瞥了一眼書桌,笑道:</br> “是那本《矩宋廣韻》嗎?”</br> 凌鋒點了點頭。</br> 李沐清笑道:</br> “爸爸送我的,保存完好,十分難得。如果你喜歡,我送給你吧。”</br> 凌鋒搖了搖頭,調侃道:</br> “我對古籍研究不深,也不想橫刀奪愛。”</br> 李沐清身體沒有完全恢復,不能久站,在凌鋒的攙扶下,直接前往餐廳。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