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鋒的車速很快,五六公里后,終于看到一處撞開的山崖護欄。</br> 旁邊還停著一輛路過的汽車,似乎正在施以援手。</br> 凌鋒走到護欄邊,只見一輛紅色汽車卡在陡坡上的樹桿間,距離路面已經有三十多米。</br> 汽車往下十米左右,則是湍急的河流,泛著藍綠色的光,幽深清冽。</br> 這曾經的山澗美景,如今卻成了要命的所在。</br> 凌鋒雙眉緊皺,他不知道蘇景萱是否還活著,站在坡上喊道:</br> “蘇景萱!”</br> 車內沒有回應。陡坡的樹枝擋住了視線。</br> 凌鋒看向身后,這才發現陸文軒沒有跟過來,又看向自己的司機,問道:</br> “車上有牽引繩嗎?”</br> 司機打開后備廂,除了一個修車用的簡易工具箱,并沒有繩子、斧頭這類工具,唯一用得上的,或許就是美工刀。</br> 凌鋒看到司機拿著一把美工刀走了過來,怒道:</br> “你在逗我嗎?”</br> 司機無奈地說道:</br> “凌總,確實沒有趁手的工具,連繩子也沒有。”</br> “咔嚓!”</br> 山坡下突然傳來樹枝斷裂的聲音,汽車明顯的晃動,有墜入河谷的傾向。</br> 所有人都是心中一懔,為車里的人捏了把汗。</br> 凌鋒心中自責不已,剛和蘇銘遠和解,轉眼就要了他孫女的命,真是冤孽。</br> 他一把奪過美工刀,插在身后的褲兜中,穿過護欄。</br> 司機趕忙說道:</br> “凌總,太危險了,讓我下去。”</br> 凌鋒沒有轉身,下面的樹干隨時會斷,承受不了兩個成年男人的體重,只有一次救援的機會,而他的把握最大。</br> 凌鋒果斷命令道:</br> “原地別動。”</br> 他沿著陡坡,往下滑了數米遠。</br> 坡很陡,他只能用后背貼著坡面,小心地移動。</br> 泥土很潮濕,粘在手上黏糊糊的,不停有石塊從身旁滑落。</br> 終于來到汽車旁,凌鋒再次喊道:</br> “蘇景萱。”</br> 透過車窗,只見蘇景萱趴在安全氣囊上,一動不動,陷入了昏迷。</br> 按照規范的汽車設計,無論任何品牌的乘用車,在發生劇烈碰撞后,隨著安全氣囊的彈開,車門必須自動解鎖。</br> 凌鋒嘗試了一下,副駕駛的車門,確實能打開。</br> 他鉆進車內,終于清晰地看到蘇景萱的情況。</br> 她的上身緊緊地貼著氣囊,紋絲不動。m.</br> 凌鋒抓住蘇景萱的右手,摸她的脈搏。</br> 不要讓活人冒險去救一個死人,這是凌鋒的營救準則。</br> 確認她的脈搏十分正常,他長吁一口氣,然后開始施救。</br> 因為樹杈的緩沖作用,車子的變形并不嚴重。</br> 正當凌鋒一切順利,準備去解安全帶的時候,“咔嚓”一聲,車子劇烈晃動,急速地下滑。</br> 還未等他反應過來,“啪”得一聲,洗車撞開水面,河水迅猛地涌入車內。</br> 凌鋒心中一萬匹草泥馬奔騰,慌亂地去解安全帶,想將蘇景萱拉出來。</br> 一眨眼的功夫,半個車身已經沒入水中。</br> 恰在此時,清冷的山澗激得蘇景萱打了個冷顫。她本能地驚叫,卻被河水嗆入口中,只能揮動雙手。</br> 須臾之間,整個汽車沉入河中,凌鋒反而冷靜了下來。</br> 雖然他的水性極為出色,能夠橫渡薄荷島的海峽,但這里是山澗急湍,洶涌的水流帶來了不小的麻煩。</br> 等他將蘇景萱拉出車廂時,女人再次昏迷過去。</br> 臺風帶來的充沛降雨,讓河谷進入豐水期,強勁的水流讓凌鋒難以靠岸,干脆順流而下,或許能找到一處淺灘。</br> 山澗河水,清冷徹骨。凌鋒右手緊緊摟住蘇景萱,盡量讓兩人的頭部浮出水面,順著水流,以節省體力。</br> 不知漂了多久,直至水勢略微緩和。</br> 這是一處河道的拐角。河岸一邊陡峭,一邊舒緩,</br> 陡峭的一方,險峻的青石突兀延伸,驚起千層白浪,駭人心神。</br> 舒緩處則是一片狹長的礫石灘。</br> 河灘十分狹長,最寬不足二十米,滿是礫石。</br> 凌鋒看到了希望,拼盡全力,游向河灘,直至雙腳著地。</br> 此時的蘇景萱依舊昏迷。</br> 凌鋒走上河灘,觀察張望,四面都是高山,林木茂盛,根本看不到人。</br> 他沒有時間耽擱,蹲下身,為蘇景萱做溺水急救,用盡了各種辦法,直到對方嘔出了不少的河水。</br> 凌鋒長吁一口氣,起身尋找出路,還未走出幾米,就累的癱倒在石灘上,自嘲道:</br> “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br> 不遠處,流水聲拍打著石壁,激蕩作響。山風回轉谷間,帶來陣陣清涼。</br> 悠悠醒轉的蘇景萱,撐著手臂坐起,已經被解開扣子的襯衣,瞬間敞開。</br> 她心中大驚,忍著身體的疼痛,慌亂地整理衣物。</br> 蘇景萱萬分疑惑,看到不遠處躺著的凌鋒,又驚又怕,右手下意識地摸向河灘,抓起一塊尖銳的礫石,當作防身的武器。</br> 片刻之后,凌鋒翻了個身,看到蘇景萱已經可以坐起,欣慰道:</br> “不用懷疑,你沒死,我比你高興。”</br> 蘇景萱一只手護住胸前的衣物,一只手抓著礫石,杏眸怒瞪,斥責道:</br> “混蛋,你對我做了什么?”</br> 凌鋒坐起身,搖頭說道:</br> “溺水急救、心肺復蘇,這是我第二次救你。”</br> 蘇景萱美眸含怒,朝凌鋒吼道:</br> “如果不是你使壞,我需要你救嗎?”</br> 面對女人的斥責,凌鋒自知理虧,尷尬道:</br> “你好好休息,我去探個路。”</br> 未等凌鋒起身,蘇景萱突然感覺嘴唇間帶著一股子煙味,聯想到被解開的衣物,她很自然地想到那種不堪入目的畫面。</br> “王八蛋,你下流。”蘇景萱抄起礫石扔了過去,又止不住地惡心,直接嘔吐起來。</br> 迷糊間,凌鋒只感覺腦門挨了一個重擊,腦殼嗡嗡作響,差點暈過去,鮮血順著面門滴落而下。</br> 凌鋒用手擦了一下額頭,滿手的鮮血,冷笑道:</br> “謝謝。我原本還有點愧疚。”</br> 他拿起襲擊自己的礫石,尖角上帶著血跡,看向激動的蘇景萱,冷聲道:</br> “工具選的不錯,你很有做山頂洞人的潛質。”</br> 說罷,晃悠地站起身,最后看了蘇景萱一眼,說道:</br> “我不喜歡走回頭路,所以,別指望我來接你。蘇小姐,祝你好運。”</br> 蘇景萱并無大礙,只是多處劃傷,四肢無力,還有肋骨被安全氣囊震得悶痛。</br> 她需要幫助,但倔強地不愿開口,眼睜睜地看著凌鋒消失在密林中,不禁委屈道:</br> “王八蛋,真是冷血,連頭也不回,就把我丟在這鬼地方。”</br> 深山空谷,老林濃密陰森,只有嘩嘩的水聲,和不咕不咕的鳥叫,聽得她頭皮發麻。</br> 蘇景萱想離河邊遠點,害怕漲水,但陰森的樹林,又讓她擔心野獸,艱難地爬了數米遠,坐在河灘中央。</br> 看著傷痕累累的四肢,加上孤立無援的處境,讓她心生絕望,強忍了許久,終于放聲大哭,一遍一遍地咒罵著凌鋒……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