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節的晚上,凌鋒依約而來。</br> 這是他第一次拜訪蘇景萱的住處,在小區的超市,買了一些時令鮮果和食材。</br> 來到約定的門牌號,他突然有些猶豫,最終還是按響了門鈴。</br> 蘇景萱打開門,只見她穿著一件棕色的輕薄針織衫,配上白色的長褲,優雅知性。</br> “請進。”</br> “需要脫鞋嗎?”</br> “我給你準備了一雙。”</br> “就我們兩個人嗎?”</br> “不然呢?我朋友也不多。”</br> 蘇景萱微微一笑,將凌鋒帶到廚房,調侃道:</br> “我只能微辣,其他的沒有特別要求。”</br> 凌鋒點了點頭,笑道:</br> “幫我把蔬菜洗一下。”</br> “我不會。”</br> “女人太傲嬌不是什么好事。”</br> “我自己可以賺錢,不需要男人養活。”</br> 凌鋒輕輕搖頭,笑道:</br> “蘇小姐,請把門帶上。”</br> 半個小時后,凌鋒已經預備妥當。客廳中,蘇景萱依著抱枕,觀看中秋晚會。</br> 這或許是兩人最和諧的一幕。</br> 凌鋒笑著打招呼:</br> “可以用餐了。”</br> 一份鴛鴦鍋,兩盤熱菜,幾碟醬料,一碟水果拼盤。</br> 看著撲騰的熱氣,蘇景萱笑道:</br> “凌董事長,要喝酒嗎?”</br> “不用了,我已經戒酒了,橙汁或者礦泉水。謝謝。”</br> 凌鋒緩緩坐下,用湯勺翻動筒骨、肉丸,應該入味了。</br> 蘇景萱打開一瓶紅酒,倒上兩杯,遞了過來,笑道:</br> “喝一點吧。”</br> “我真的戒了。”凌鋒擺手婉拒。</br> “什么時候戒的?我記得你喜歡收藏好酒。”</br> “前幾天。”</br> “為什么突然戒酒?做生意,酒桌上的應酬是免不了的。”蘇景萱有些疑惑。</br> 凌鋒不好明說,只能岔開話題,調侃道:</br> “你為什么總勸酒,是希望給我機會,還是希望給自己機會。”</br> 蘇景萱俏臉微紅,美眸白了凌鋒一眼,不屑地說道:</br> “本小姐身邊不缺帥哥,用不著撿漏。”</br> “叮。”</br> 酒杯輕輕碰撞。</br> “中秋快樂!”</br> “節日快樂!”</br> 凌鋒抿了一口橙汁,這是他十年來,第一次過中秋節,竟然是和前妻,真是造化弄人。</br> 他拿起公筷,夾著羊肉卷放入鍋中,輕輕滾燙,之后放入碟中,蘸著醬料。</br> 蘇景萱吃的不亦樂乎,額頭已經冒出細汗,稱贊道:</br> “你的廚藝真的不錯,這油悶大蝦怎么做的,很入味。”</br> 凌鋒咀嚼著羊肉卷,揶揄道:</br> “告訴你,聽得懂嗎?”</br> “別賣關子,做菜能有多難。”</br> “想學嗎?”</br> “嗯。“</br> “叫聲師父。”</br> “想的美,我如果要學,方法多的是。”</br> 凌鋒微微一笑,他沒有太多食欲,吃的并不多,反而是對面的女人大快朵頤,沒有絲毫扭捏,將主場優勢發揮地淋漓盡致。</br> 他的目光時不時地飄向蘇景萱,水氣朦朧中,臉蛋嬌媚可人。</br> 凌鋒突然心生憐憫,無家可歸和有家不能歸,到底誰更可悲?</br> 他起身拿起酒瓶,倒了一杯酒,笑道:</br> “我陪你喝一杯。”</br> 蘇景萱有些詫異,調侃道:</br> “你這人變臉可真快,剛才還說戒酒。”</br> “喝完了再戒。”</br> 蘇景萱噗嗤笑道:</br> “像你這種人,想不發財都難。走一個。”</br> 兩人酒杯相碰。</br> 凌鋒喝的很克制,況且,蘇景萱酒量很好。</br> 一瓶紅酒下肚,蘇景萱的臉頰已經泛出紅暈。</br> 兩人的話匣子隨即打開,聊起了小時候的趣事,感慨良多。</br> 每逢佳節倍思親,兒時的回憶如潮水一般,沖擊著凌鋒的心田。</br> 他有些動容,起身說道:</br> “我去外面抽根煙。”</br> “不用了,去陽臺吧。”</br> “謝謝。”</br> 凌鋒起身離開餐廳,走到陽臺,握煙的手突然有些顫抖。</br> 馬爾克斯在《百年孤獨》中,曾有這么一段話:</br> 父母健在的話,你與死亡之間有一層墊子,當父母離開以后,你就直接坐在死亡上面了。</br> 凌鋒黯然神傷,活的透徹的人,往往有兩種結局,一種比常人活的瀟灑,一種比常人活的痛苦。</br> 他顯然更傾向于第二種。</br> 圓月當空,夜色中,萬家燈火閃爍。</br> “可以給我一根煙嗎?”</br> 蘇景萱不知何時,出現在凌鋒身后,也不知喝了多少酒,白皙的瓜子臉嬌美精致,泛著誘人的紅潤。</br> “不行。”</br> 凌鋒沒有轉身,看著窗外的夜色,毫不猶豫地回絕。</br> “為什么?”</br> “女人不能抽煙。”</br> “誰規定的?”</br> 蘇景萱美眸秋波,看著凌鋒的側顏。</br> 她再次說道:</br> “給我一根煙,我想試一試。”</br> “你喝多了。”</br> “我沒醉。”</br> 凌鋒取出煙盒,遞了過去,只見她抽出一根香煙,含在唇間。</br> “給我打火機。”</br> 凌鋒遞上打火機。</br> “嗒”的一聲,一道火焰躥起。</br> 緊接著是兩聲咳嗽。</br> “讓你別逞強。”凌鋒忍不住埋怨。</br> “要你管。”蘇景萱撇了撇嘴,一臉的不服輸。</br> 兩個人站在陽臺上,看著窗外的夜空。</br> “我以為你今晚不會過來。”</br> “為什么?”</br> “你的戒備心太重了。”</br> 凌鋒微微一笑,看向蘇景萱,調侃道:</br> “可以換個輕松點的話題嗎?”</br> “好啊。”</br> 蘇景萱嫣然一笑,細長的睫毛微微跳動,櫻唇中,一口煙霧緩緩吁出,美艷性感。</br> 她側身看向凌鋒,笑著激將道:</br> “真心話大冒險,你敢嗎?”</br> “我一個男的,有什么好怕的。”凌鋒聳了聳肩膀。</br> “好,那我們一人問一個問題。誰拒絕回答,誰就喝酒。”</br> 蘇景萱轉身走回餐廳,取來白酒和杯子。</br> 凌鋒提醒道:</br> “喝紅的可以嗎?這度數太高了。”</br> “不行,就喝白的。我至少能喝半斤。”蘇景萱絲毫不怯。</br> 她的眼睛大而明亮,突然抿嘴一笑,搶先發問:</br> “你談過幾個女朋友?”</br> “需要這么八卦嗎?換個問題。”凌鋒有些詫異,一口回絕。</br> “不行,真心話大冒險,本來就是聊些八卦。我問你銀行卡密碼,你會告訴我嗎?”</br> 蘇景萱靠在欄桿上,不依不饒。</br> 凌鋒猶豫片刻,坦誠道:</br> “談過兩個。”</br> “加上李沐清嗎?”蘇景萱笑著追問道。</br> 凌鋒調侃道:</br> “這算另外一個問題。該我問你了。你母親為何離開蘇公館?”</br> 蘇景萱有些愣神,白了凌鋒一眼,端起一杯白酒,一飲而盡。</br> 她輕輕咂舌,接著問道:</br> “海語徽這么有女人味,你和她真的沒有發生過關系?”</br> 凌鋒遲疑片刻,端起白酒,一飲而盡。</br> 蘇景萱的嘴角溢出笑容,一臉戲謔。</br> 凌鋒辯解道:</br> “你不要誤會,我那天喝醉了,應該是沒有的。”</br> 蘇景萱不屑地說道:</br> “那你為什么喝酒?分明就是做賊心虛。”</br> 凌鋒被懟的啞口無言,試探道:</br> “你母親當年離開,和我父親的案子有關聯嗎?”</br> 蘇景萱滿臉不悅,埋怨道:</br> “我不知道,我當時只有14歲,不要再問關于她的問題。”</br> 她接著問道:</br> “你真的愛李沐清嗎?”</br> “當然,你這完全是送分題。”</br> 凌鋒微微一笑,突然生出一個惡趣味,反問道:</br> “你的第一次是給了趙明川嗎?”</br> 蘇景萱美眸圓睜,狠狠地瞪了凌鋒一眼,欲言又止,只能端起白酒,一飲而盡。</br> 她突然發覺自己太吃虧了,輕嗔道:</br> “不行,我是女的。我可以一次問兩個問題,這樣才公平。”</br> 凌鋒聳了聳肩膀,大度地笑道:</br> “可以,一次兩個問題,但我只會喝一杯酒。”</br> 蘇景萱思索片刻,接著問道:</br> “會所泄密的案子,是不是你做的?我別墅里的那把火,是你故意放的,對嗎?”</br> 凌鋒有些詫異,猶豫片刻,點了點頭。</br> 蘇景萱睜大了眼睛,這個問題一直糾纏著她,突然得到肯定的答復,讓她有些錯愕。</br> 她端起一杯白酒,猛地灌入口中,或許是辛辣的口感,或許是苦澀的記憶,眼角突然泛起淚花。</br> 蘇景萱別過頭去。</br> 凌鋒歉聲說道:</br> “對不起。那場變故,可以同時對付蘇、趙、吳三家,我不想錯過。”</br> 蘇景萱抹了一下眼角的淚水,接著問道:</br> “還有那一次,你故意支開我,將爺爺騙到梵安寺,最后引我上鉤,是不是對我動了殺心,想在路上除掉我?”</br> “是的。你還想知道什么?盡管問。”</br> 凌鋒端起酒杯,一飲而盡,一股辛辣感,讓他眉頭微皺。</br> 蘇景萱嬌身緊繃,實在低估了凌鋒的心狠手辣,也終于明白為什么總是斗不贏對方,只因他完全無視規則。</br> 停頓許久,她突然問道:</br> “你現在還想殺我嗎?”</br> “我如果想殺你,梵安山的河溝中,就不會冒著生命危險救你。”</br> “我們現在是什么關系?朋友還是敵人?”蘇景萱轉頭看向凌鋒。</br> “人際之間的感情,如同一個蹺蹺板,一端是敵意,一端是友情,人的態度就在中間滑動。”</br> 蘇景萱美眸含怨,冷冷地盯著凌鋒,埋怨道:</br> “你真的好冷血。我到底背負了多大罪過,讓你接連害我兩次?”</br> 凌鋒面露尷尬,輕輕放下酒杯,起身說道:</br> “時間不早了,我收拾完衛生,就會離開。”</br> “請你馬上滾蛋。”蘇景萱冷冷地命令。</br> 凌鋒輕嘆一口氣,轉身離開。</br> 蘇景萱突然問道:</br> “除了李沐清,你有沒有對其他女人動過心?比如海語徽。”</br> “沒有。”</br> “又比如我?”</br> 凌鋒遲疑片刻,冷聲說道:</br> “沒有。”</br> 蘇景萱冷笑一聲,譏諷道:</br> “你撒謊,你如果沒對海語徽動過心,為什么和她糾纏?你如果沒對我對過心,薄荷島的那天晚上,為什么趁我喝醉,想要親吻我?”</br> 她盯著凌鋒的背影,冷笑道:</br> “你就是一個渣男,一邊享受美女環繞的虛榮,一邊害怕情感糾葛的煩惱。既要做裱子,又想立牌坊。徹頭徹尾的騙子、謊話精。”</br> “早點休息。”</br> 凌鋒沒有做任何解釋,快步走出房間。</br> 他沒有回碧海花園,而是隨意地找了一家酒店。</br> 夜幕沉沉,月色清冷。</br> 蘇景萱躲在被子中,淚流滿面。</br> 她無法說出緣由,只是覺得委屈。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