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下午,凌鋒去了一趟警局。</br> 劉松年作為整個案件的負責人,專程接待了凌鋒。</br> “你父親的案子,得到了很多人的關注。十年前的兩起綁架案,加上停車場槍擊案、梵安寺的槍擊案,現在并案偵查,由我負責。”</br> 劉松年一邊解釋,一邊取出十年前的檔案照片,希望凌鋒能回憶一些線索。</br> 凌鋒接過照片,面無表情的掃了一遍,這些資料,還沒有他私下掌握的齊全。</br> 看著窗外的秋陽,凌鋒提議:</br> “劉警官,今天天氣很好,去外面走走吧。”</br> 劉松年轉身看向窗戶,確實秋高氣爽,笑道:</br> “我手上還有好多工作,可沒這閑工夫。”</br> 他看向凌鋒,試探道:</br> “我聽說你曾經出高價懸賞線索,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如果得到有用的信息,希望你能及時告知,配合我們工作。”</br> 凌鋒點了點頭,目光看向窗外的樹冠,試探道:</br> “那個舉報人知道辨空的身份,并且舉報吳天雄是綁架案的主謀,至少說明兩點。第一,他知道我和辨空正在接觸。第二,他有能力獲得吳家的機密情報。你覺得他是吳家的人嗎?”</br> 劉松年不以為然,盯著凌鋒,笑道:</br> “吳天雄已經死了,吳家人沒必要自掘墳墓。舉報人要么和辨空有仇,要么……和你有仇。”</br> “為什么說舉報人和我有仇?”凌鋒靠在椅子上,事不關己的神態。</br> 劉松年冷笑道:</br> “殺人總得有個動機,更何況身家過億的年輕富豪。對方與其說是舉報辨空,不如說是舉報你。”</br> 他接著說道:</br> “舉報人不僅提供了辨空的身份,還提供了一些關于你的個人資料,你在外籍傘兵團,曾經做過狙擊手,有過一千米之外狙殺敵人的實戰記錄。”</br> 凌鋒微微一愣,這些資料屬于行動機密,不會對外公開,幕后黑手要么能量強大,要么就是身邊人透露。</br> 他猛地想到李沐清,兩人第一次云雨的晚上,他講述了許多冒險經歷,把涉世不深的李沐清迷得五迷三道,也就此拿下了她。</br> 而李沐清多次前往梵安寺,知道辨空的事情。</br> 太多的巧合湊在一起,凌鋒雙眉緊皺,心中一陣發涼。</br> 劉松年接著說道:</br> “警方辦案講究證據,這些當然都是推測。至于你一直強調的幕后黑手,也是一種合理的推測,你有懷疑對象嗎?”</br> 凌鋒看著劉松年,猶豫地說道:</br> “沒有。”</br> 沉默片刻,他感覺心口煩悶,起身說道:</br> “劉警官,如果沒有其他事情,我想先回公司。”</br> “你可以離開了。這段時間,我們會隨時聯系你。”</br> 走出警局,沐浴著陽光,凌鋒感覺眩暈,蹲在馬路沿子上,狠狠地抽了幾口煙,方才平復情緒。</br> 他已經大致判斷,李沐清將兩人的悄悄話告訴了李秉松,那封舉報信十有八九就是李秉松的手筆。</br> 如果放在以往,他會像對付吳家一樣,直截了當地除掉李秉松,或者汽車炸彈,或者一把手槍。</br> 但一想到李沐清,凌鋒猶豫了。</br> 這個星球如此美麗,他想盡快結束這里的一切,帶上心愛的女人,走走、停停、看看,用腳步丈量著世界,溫暖了光陰。</br> 但一想到李秉松,凌鋒猶豫了。</br> 一陣急促的鈴聲打斷了他的遐想,這是蘇景萱的來電。</br> 電話一接通,對方劈頭蓋臉地一陣責問。</br> 蘇海股份的股票在周二下午,突然跌停了。蘇景萱懷疑是凌鋒在搗鬼。</br> “為什么懷疑我?這件事情不是我做的。你搞錯對象了。”凌鋒微微皺眉。</br> “因為你有前科,為什么總是針對蘇家?”蘇景萱怒聲斥責。</br> “蘇景萱,你是豬腦子嗎?蘇家一出事,你第一個就懷疑我。”凌鋒被李秉松的事情,搞的心情煩躁,早已沒了耐心。</br> “不是你,還能有誰?”</br> 凌鋒摁滅香煙,思索片刻,很快想到了陳晉高和歐陽怡,這次惡意做空蘇海股份,應該是陳晉高的手筆。</br> 他猶豫片刻,低聲說道:</br> “不知道。反正不是我。”</br> “你混蛋,你肯定知道內情,不然你不會猶猶豫豫的。”</br> 和凌鋒接觸的久了,蘇景萱也大致摸清了對方的習慣。</br> 凌鋒劍眉緊皺,敷衍道:</br> “我正在警局談論案情,不方便接電話。”</br> 蘇景萱克制不住地吼道:</br> “爺爺對你那么好,你為什么總是傷害他。蘇海股份是他一輩子的心血。”</br> 凌鋒突然沉默下來,說道:</br> “我猜測,這是歐陽怡和陳晉高做的。”</br> 聽到這個消息,電話那頭沉默了許久,過了好一會兒,蘇景萱輕聲說道:</br> “你在哪里?我們當面說,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br> “我把位置發給你。”</br> 掛斷電話,凌鋒把見面地點定在附近的城市公園。</br> 今天并非節假日,公園的游客并不多。</br> 暖陽和煦,晴空湛藍。</br> 他干脆躺在草地上,面朝天空。</br> 不知過了多久,耳邊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凌鋒微微側身,看到蘇景萱快步走來。</br> “起來,我要問你幾個問題。”</br> “你擋著我的陽光了。”</br> “你和他們什么時候狼狽為奸了?”</br> “如果你的詞匯實在匱乏,我可以拋玉引磚,合作、互惠互利、強強聯手,可能更貼切一些。”</br> 蘇景萱居高臨下,俯視草地上的男人,質問道:</br> “陳晉高、歐陽怡給了你什么條件?為什么與他們合作。”</br> 凌鋒嘴角上揚,打量著蘇景萱,冷笑道:</br> “你們幾家圍毆我,還不允許我找幫手嗎?”</br> “那你為什么找她?你是專門惡心我嗎?”</br> 蘇景萱美眸凝視,冷冷地盯著草地上慵懶的年輕人。</br> 陽光打在她的身上,姿影嫵媚,又將影子投向凌鋒。</br> “你可以讓一讓嗎?不要擋著我曬太陽。”</br> “回答我的問題。”</br> “我們倆人非得這么互相傷害嗎?”</br> “你為什么要和歐陽怡合作,幫著她對付我們蘇家?”</br> 凌鋒微微皺眉,女人的問題可真多,激將道:</br> “你真的不打算讓開?”</br> “除非你答應我,不要與歐陽怡合作。”</br> 凌鋒輕蔑一笑,凝神打量蘇景萱,調侃道:</br> “與誰合作,那是我的自由……忘了告訴你,你的衣服有些透光,線條曲線很朦朧,身材走光地恰到好處……你可以換個角度嗎?側面的透光性更強一些……”</br> “流氓,死性不改。”</br> 蘇景萱的臉,刷的一下紅了,又羞又惱,抬腳踹向凌鋒,但很奇怪,草地上的男人沒有絲毫避讓,硬生生地接下她這一腳。</br> 凌鋒只是悶哼一下,痛感襲遍全身,讓他感覺自己還活著。</br> 蘇景萱始料不及,低聲問道:</br> “你為什么不躲閃?打個滾就行。”</br> “可以再來一腳嗎?”</br> “你有病吧。”</br> 蘇景萱罵了一句,不好意思再站著,害怕走光,命令道:</br> “把外套脫了。”</br> 凌鋒劍眉微皺,打趣道:</br> “大庭廣眾的,不太好吧,房錢我出。”</br> “王八蛋,我真想踹死你。把外套脫了,給我墊草地上。”</br> 凌鋒取下外套,丟在草地上。</br> 兩人一個坐著,一個躺著,各懷心事。</br> 秋風拂面,蘇景萱拔起一截草尖,問道:</br> “你在想什么?”</br> “你想問什么?”</br> “為什么非得我問,你不會自己說嗎?總把事情憋在心里,會出毛病的。”</br> “我可以和你說嗎?你不會轉身就告訴趙明川吧?”</br> “我和他已經分手了,況且,我的口風沒那么差勁。”</br> 凌鋒躺在草地上,看著萬里晴空,呢喃道:</br> “如果你愛上一個不該愛的人,你會怎么做?”</br> “那得看愛的有多深,還有不能相愛的原因。”</br> “兩個本不應該在一起的人,真的能夠將就著過一輩子嗎?”</br> “委屈一時可以,委屈一輩子,不值當。就好像我和你的婚姻。”</br> 蘇景萱扭頭看向凌鋒,反問道:</br> “你今天怎么了?這么多愁善感。”</br> 凌鋒嘆息一聲,閉上眼睛,低聲說道:</br> “沒什么……關于歐陽怡、陳晉高,我的信息十分有限。”</br> “做空蘇海股份,你覺得是陳晉高的手筆嗎?”</br> “十有八九。”</br> “你們達成了什么交易?”</br> “互不干涉,他們對付蘇家,我對付趙家,僅此而已。”</br> “真的不是你做的?”</br> “我連殺人放火都敢認,這種小事,又何必否認?”</br> 蘇景萱點了點頭,突然試探道:</br> “如果,假設有一天,蘇家有難,你會出手相助嗎?”</br> 凌鋒睜開眼,看向蘇景萱,勸道:</br> “你已經脫離了蘇家,又何必操這份閑心,蘇宇權也不待見你。”</br> “可我始終姓蘇,這是抹殺不掉的,我不能看著別人毀掉蘇家幾代人的心血。”</br> “陳晉高實力強悍,如果被他盯上,蘇海股份兇多吉少,解鈴還須系鈴人,問題的關鍵在歐陽怡,找她談談。”</br> 蘇景萱沉默不語。</br> 凌鋒勸解道:</br> “我上次參加陳晉高的晚宴,感覺她還是很在乎你的。”</br> 蘇景萱抿了抿嘴唇,低頭看著草坪,輕聲問道:</br> “她哪里在乎了?只是關心她女兒有沒有死掉吧?”</br> “她畢竟是你生母,當年的離開,肯定是苦衷的。”</br> “有苦衷就可以拋棄我嗎?她知道我是怎么熬過來的嗎?我情愿她已經死了。”</br> 凌鋒輕聲嘆息,不再相勸,他現在自顧不暇,無心插手蘇家的事情。</br> 兩人一直待到黃昏,又各自離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