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最后一個周日，陽光柔和，猶如少女的唇風。</br> 城市公園的椅子上，凌鋒獨自閑坐，看著嬉鬧玩耍的孩童，仿佛看到了往日。</br> 如果爸媽還在，自己這個年齡，應該會被他們催婚，再過兩年，又該催著生孩子，闔家老幼，悠閑地過著周日。</br> 但一切成了幻影……</br> 他被這段陰影籠罩了十年，不分日夜，哪怕是夢里，也時常受到驚擾，只有玩命地工作，讓身體累到虛脫……</br> 手機鈴聲響起，是蘇宇溪的來電，邀請他晚上來家里做客。</br> 這是他在江海為數不多的去處，隨口答應下來。</br> 一直坐到黃昏，凌鋒前往赴約，經過小區門口的超市，又順帶買了一些水果。</br> 開門的是蘇宇溪的丈夫曹脈明。</br> 兩人早已熟絡，沒有過多客套。</br> 凌鋒走進屋內，笑道：</br> “今晚吃什么，需要我下廚嗎？”</br> “不用，你今天是客人，隨便坐，看看電視。”</br> 曹脈明的長子外出做學術交流，大女兒在國外讀博，只有小兒子曹冠羽還在上高中。</br> 曹脈明吩咐小兒子進廚房幫忙。</br> 過了半個多小時，客廳響起門鈴聲。</br> 還未等凌鋒開門，蘇宇溪率先進屋，身后跟著蘇銘遠、蘇宇權夫婦，還有蘇景博。</br> 蘇銘遠看向凌鋒，調侃道：</br> “年輕人就是麻利，比我們先到。扶我起來，讓我到處瞧瞧。”</br> “爸，我來扶您。”不知何時，蘇宇溪紅了眼眶。</br> 父女斷交二十多年，這是蘇銘遠第一次參觀女兒的住處。</br> 曹脈明聽到動靜，帶著小兒子來到客廳。</br> 蘇銘遠看著比女兒年長十一歲的女婿，主動伸出右手，感慨道：</br> “曹教授，22年了，感謝你對小女的照顧。”</br> 曹脈明激動得不能言語，只是握著老人的手。</br> 在場的眾人都不勝嗟嘆。</br> 凌鋒有些疑惑，這種大和解的場合，怎么沒有看到蘇景萱，但他不好多問。</br> 蘇宇權對凌鋒既憎惡，又忌憚，但是當著父親的面，不敢有出格的言行，只能坐在客廳。</br> 又過了十多分鐘，蘇銘遠隨口問道：</br> “萱兒怎么還不過來？路上堵車嗎？”</br> 蘇宇溪看向凌鋒，調侃道：</br> “聽說某人要來，她非得回家換身衣服，女為悅己者容。”</br> 眾人齊齊看向凌鋒，這里只有他一個外人，還與蘇景萱有過一段婚姻。</br> 凌鋒心中一咯噔，急忙解釋道：</br> “你們不要胡亂八卦，那個丫頭，你們也知道的，性格既要強，又有潔癖，回去換身衣服，很合情理啊。”</br> 蘇宇溪借機勸道：</br> “小鋒，你和景萱郎才女貌，就這么分了，怪可惜的。”</br> 未等凌鋒解釋，他的手機突然響起，低頭一看，竟是劉松年的號碼。</br> 他沒有遲疑，接通電話后，對話簡單地說了幾句，隨后掛斷。</br> 凌鋒臉色凝重，起身說道：</br> “老爺子，蘇阿姨，我臨時有件急事，必須親自處理一下，今晚失陪了。”</br> 蘇宇溪挽留道：</br> “小鋒，馬上就要用餐，景萱也該到了。”</br> “蘇阿姨，實在對不起，我真的有事，抱歉。”</br> 話音剛落，凌鋒快步離開。</br> 正值小區的出行高鋒，兩部電梯一個下行，一個上行。</br> 凌鋒剛進電梯，隨著電梯門緩緩合上，另一部電梯門正好打開，蘇景萱一襲紫色開叉包臀裙，性感靚麗，走出電梯。</br> 她一進門，蘇宇溪詫異道：</br> “景萱，有沒有碰到凌鋒？”</br> “沒有啊。他走了嗎？”</br> “他臨時有事，剛剛離開。”</br> 蘇景萱眼神中難掩失落，強顏笑道：</br> “走就走唄，這里就他一個外人，估計也不好意思待著。”</br> 走出電梯，按照劉松年的指示，凌鋒驅車來到醫院。</br> 病房門口，兩名警員正在值班。</br> 凌鋒上前表明身份，在警員的帶領下，進入監護病房。</br> 病床上，辨空臉色蒼白，比一個多月前更加消瘦，有病入膏肓之感。</br> 劉松年站在一旁，看到凌鋒后，冷聲提醒：</br> “他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要見你。想查清你父親的案子，希望你能說服他，配合我們工作。”</br> 凌鋒點了點頭，直到劉松年離開，病房只剩下他和辨空兩人。</br> “辨空，你看起來臉色很差。”</br> 凌鋒一邊說，一邊環顧四周，這間病房不知有多少監控。</br> “凌施主，最近有看經書嗎？”辨空連聲咳嗽，中氣不足。</br> 凌鋒一臉不屑，靠在墻上，從兜里取出香煙，點燃一根，嘲諷道：</br> “俗世即修行。門口警察的唯一用處，是替我攔著護士，省得我挨罵。”</br> 辨空微微一笑，回憶道：</br> “再過一個月，梵安山的楓葉就會變紅，你有去看過嗎？”</br> “當然，我父母曾帶我看過，很多年前。”凌鋒吁出一口煙霧，目光凌厲。</br> 辨空忍不住再次咳嗽，嘆息道：</br> “如果在梵安山，我們可以坐在樹下，好好聊聊，但這里并不適合。”</br> 凌鋒踩滅香煙，直接挑明道：</br> “有些問題，我和他們都想知道。”</br> “我不會和他們多說一句，如果你想知道，我會告訴你一切。”</br> “有人舉報，我父親是你殺的，你是吳天雄的馬仔，是真的嗎？”</br> 這些線索，凌鋒早已掌握，但他不能直接問，只好借著舉報人的由頭，牽出內幕，透露給警方。</br> 辨空略作遲疑，沒有料到凌鋒如此直接，絲毫不顧忌自身，提醒道：</br> “凌施主，知謹言慎行，便不錯因果而無掛礙。”</br> “你說的這么佛性，這幫飯桶會很不高興的，還是說白話吧。”凌鋒嘴角冷笑，靠著墻壁，英俊的臉上滿是桀驁。</br> 辨空勸道：</br> “我是將死之人，了無牽掛，但凌施主前途光明，何必陷入泥沼。苦海無涯，回頭是岸。”</br> “父母皆亡，一人渡岸，有何意義？”</br> “物隨心轉，境由心造，煩惱皆由心生。你父母泉下有知，也希望施主好好生活，不要執著仇恨。”</br> 凌鋒星眸冷冽，嘴角上揚，冷笑道：</br> “讓我放下？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這些年，我的日子何嘗不是苦修。”</br> “苦非真苦，樂非真樂，皆一時執念。執于一念，困于一念，一念放下，自有天地。”</br> 聽聞此言，凌鋒雙眸微閉，思索片刻，問道：</br> “佛言：禍福無門，惟人自召；善惡之報，如影隨形。我們凌家就算有惡業，今世也該報了，那些罪魁禍首，卻逍遙天地。”</br> 他緩緩睜眼，看向可能的攝像頭，譏諷道：</br> “他們讓我相信法，你也讓我相信法。一幫飯桶，一堆爛泥。”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