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曹脈明走出書房的時候,客廳中只剩下凌鋒一人。</br> 曹脈明疑惑道:</br> “小鋒,景萱去哪了?”</br> “她臨時有事離開了。”</br> 曹脈明沒有繼續(xù)追問,坐在客廳沙發(fā)上。</br> 他的手中拿著一份黑色公文袋。</br> “小鋒,李健雄的事情,你小姨已經和我說了。特警隊那邊也找過我們醫(yī)院。明天上午做好接收準備,下午就可以轉過來了。”</br> “謝謝!”</br> 安置好了李健雄,凌鋒心中稍微舒服了一點。</br> 兩人聊起了凌鋒小時候的事情,又聊到了日常工作。</br> 過了一會兒,蘇宇溪端著精心準備的水果拼盤,放在客廳茶幾上。</br> 蘇景萱的不辭而別,讓她有些意外和失落。</br> 三人閑聊了幾句,凌鋒直奔主題,問道:</br> “小姨,你電話中提到的關于我爸媽的事情,是指什么?”</br> 曹脈明將黑色公文袋遞給妻子,笑道:</br> “宇溪,還是你說吧,這是老凌夫婦給你的壓箱錢。”</br> 蘇宇溪臉微紅,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初嫁的年華。</br> 她接過公文袋,打開后,取出幾份文件,還有一張銀行卡,一一攤開在茶幾上。</br> 凌鋒有些疑惑,只是靜靜地看著。</br> 蘇宇溪深嘆一口氣,右手撫摸著文件,思緒一下子回到了青蔥歲月,嘴角不自覺地浮出笑意。</br> 她看向自己的丈夫,飽含深情。</br> 曹脈明滿臉笑意地注視著妻子,又輕輕握了握她的手,表示理解和支持。</br> 蘇宇溪平復好心情,對凌鋒說道:</br> “小鋒,桌上的這些文件,是你父母當年送給我的。”</br> 她突然有些傷感。</br> “你應該知道,我為什么會離開蘇家,這件事情我不想多說。我當時幾乎身無分文,連住的地方都是你母親幫我安排的。”</br> 曹脈明始終握著妻子的左手,給她安慰和鼓勵。</br> 蘇宇溪雙眸有些濕潤,看向丈夫莞爾一笑,慶幸自己當初的大膽和毅然決然。</br> 她擦了一下眼角,看向凌鋒,凄凄然地笑道:</br> “小鋒,我結婚的時候,沒有什么像樣的陪嫁品。”</br> 蘇小姨的婚禮,凌鋒曾經陪同父母,一起到現(xiàn)場祝賀。母親還是蘇小姨的伴娘。</br> 蘇宇溪拿起銀行卡,笑道:</br> “致友和小秋當時給了我這張銀行卡,還有這些文件。卡里的錢,這么多年,我一直沒有動過。”</br> 又拿起文件,一一遞給凌鋒,說道:</br> “這是股權轉讓協(xié)議,這是股權證明書,這是股東憑證……”</br> 直到此時,凌鋒終于明白蘇小姨的用意。</br> 他研究過致遠集團的股東名冊,蘇宇溪手中有2%的致遠股權,但凌鋒從未動過它的心思。</br> 他對蘇宇溪既同情,又敬重,從未想過將那些手段,用在父母摯友的身上。</br> 凌鋒拿起股權轉讓協(xié)議。</br> 甲乙雙方分別是凌致友和蘇宇溪,轉讓比例為2%,轉讓方式為無償轉讓,附件中還有公證機構出具的轉讓公證書。</br> 這是凌鋒回國后,第二次見到父親的筆跡,上一次還是在劉康誠的家中。</br> 蘇宇溪說道:</br> “小鋒,你和景萱的婚禮,我無法到場祝賀。這些東西,是我和老曹送給你們的新婚禮物。你收下吧。”</br> 凌鋒放下協(xié)議,看向蘇宇溪,提醒道:</br> “小姨,你知道以致遠現(xiàn)在的估值,2%的是多少金額嗎?”</br> 蘇宇溪笑道:</br> “我雖然只是一個小股東,但也是有知情權的,2%到底值多少,我和老曹心里有數。”</br> 凌鋒越發(fā)不解了,以致遠三百億的估值,2%不是一個小數字。</br> 他婉言謝絕道:</br> “小姨,這份禮物太貴重了,我不能收下。況且,這是我爸媽給你結婚的壓箱錢。我如果收下了,他們也會不高興的。”</br> 曹脈明勸道:</br> “小鋒,你就收下吧。你父親是個很純粹的人,很有人格魅力。我與他相交恨晚。這些物件,我們夫婦珍藏了十多年,即使最困難的時候,都未曾想過使用。金錢雖然貴重,但情誼更是無價。”</br> 凌鋒不禁為之動容。</br> 他十六歲就失去了雙親,逃亡到了海外。</br> 在刀尖上舔血,在商海中沉浮,見過太多的血腥,經歷太多的絕望,漸漸地迷失自我,留下了一身的傷痕,和滿腦子的陰謀詭計。</br> 他突然覺得,在接近致遠集團的過程中,自己也逐漸地接近自己的父親,如同一場心靈的朝圣之旅。</br>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br> 從劉康誠到曹脈明,他們口中關于凌致友的故事,純粹并且擁有美好情懷,總能警醒凌鋒反思自我,帶來心靈的洗滌和震撼。</br> 凌鋒不忍心破壞這份美好,他再次謝絕了蘇宇溪夫婦的好意。</br> 蘇宇溪突然有些哽咽:</br> “小鋒,我這么做,不僅僅是為了你和景萱,更是為了我自己。萍秋和致友出事的時候,我正在醫(yī)院保胎。變故發(fā)生的太突然,當我知道的時候,已經太遲了。”</br> 她失聲哭泣道:</br> “萍秋是被債主們逼死的,他們甚至連你這個孩子都不放過。我內疚了十年。我應該早點知道那些事情,把這些股權還給萍秋,她或許不會走絕路……”</br> 蘇小姨泣不成聲。</br> 曹脈明摟著妻子的肩膀,不停地安慰,但自己的雙眸同樣濕潤,凌家當年的慘劇,依舊歷歷在目。</br> 凌鋒牙關緊咬,一聲不吭,內心卻如同刀絞。</br> 他過了好一會兒,才平復心情,痛心道:</br> “小姨,我的母親當年在絕境中,都未曾想過拿回這份股權,如果我現(xiàn)在收回來,那我不是枉為人子嗎?”</br> 蘇宇溪哽咽道:</br> “小鋒,致遠的估值很高,你把這點股份變現(xiàn)了,用那些錢,把凌家老宅買回來吧。小姨不想帶著愧疚去見你母親。”</br> 凌鋒眼睛濕潤,沉思了片刻,緩緩說道:</br> “股權我絕對不能接受。有一種變通的方法,比直接轉讓股權,更加合適。”</br> 蘇宇溪和曹脈明都看向凌鋒,兩人都是醫(yī)學專家,對股權運作并不了解。</br> 凌鋒繼續(xù)說道:</br> “之前的轉讓協(xié)議,不做變動。2%的股權及分紅,所有權依舊歸小姨。我和小姨簽署一份股權代持協(xié)議,由我代表小姨,在致遠集團行使這2%的表決權。”</br> 他說的很慢,也很詳細。</br> 蘇宇溪和丈夫對視一眼,似乎沒有更穩(wěn)妥的辦法。</br> 凌鋒的網上云盤中,有現(xiàn)成的股權代持模板,只需要簡單修改,就能使用。</br> 幾人來到書房中,一式兩份,簽署了股權代持協(xié)議。</br> 蘇宇溪夫婦已經有些疲憊。</br> 凌鋒更是太陽穴刺痛,自己的戰(zhàn)創(chuàng)后遺癥,可能會再次發(fā)作。</br> 三人就此告別。凌鋒趕到車中,吞服下精神類藥物氯苯萘胺。</br> 略作休息后,驅車趕往碧海花園。</br> 在途中,凌鋒的手機突然收到一串古怪的的數字代碼,還有三張男人的照片,分別是正面的及左右側面的。</br> 凌鋒一眼就認出了這個男人,正是自己苦苦找尋了七年之久的歐陽倫。</br> 他眸中噴火,一個急轉掉頭,直奔江海市國際機場。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