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靈越想越擔心,立夏脾氣火爆,一直不喜歡宮里的生活,沒有了自己的庇護,她會不會有危險?
吉祥很小就生活在宮中,倒是能夠自保。那塊免死金牌一直在忘憂宮里,立夏和吉祥都知道放在哪里,但愿她們都別出什么事。
收拾完了,小安帶著她穿過幾道門,來到了甘泉宮。
屋子里燭光搖曳。
中間那人一身白衣,星目劍眉,面如冠玉,唇如點朱,正是凌風。他氣質雖然陰郁,卻散發著一種王者的矜貴。
左邊坐著簫雁歸,右側是岳廣,岳廣下面坐了一名老者和兩名俊秀的年輕人。
藍靈握了握拳頭,準備進去。作為一名俘虜,走進去。
他們的眼里,她是大興的皇后。這種恥辱,凌塵怎么能接受。想到這里,藍靈心如刀絞。
如果他們以侮辱我而侮辱大興,我就直接死去。藍靈默默想著。
世上有多少情非得已,有多少無可奈何。
她以前就明白,人世間至高無上的權利,都是在陰謀詭計的暗影中托起繁華風流,在鐵血征戰的毀滅中靖安四疆河內。
可是,她親自體會到這一點,是在凌塵輸了一場仗之后,這是她認識凌塵后輸的最慘的一場戰爭。
以前的自己,真的是幼稚,白白活了兩世,任性又無知,白白連累了自己的愛人。
凌塵曾經說過,不希望她變得和后宮女人一樣,不希望她沾染血腥。可是她想和他一起峰登絕頂,她不想被人利用,任人宰割。她更不想讓凌塵在那惡毒的溫衡手里。
“進來,站在那里發什么呆?”凌塵清冷的聲音。
藍靈走了進去,坐在凌風身邊。
大家開始用膳,藍靈并未客氣,拿起筷子開始大吃起來。
她餓壞了。
岳廣看著藍靈:“你真的是大興的皇后?”
藍靈點頭,“以前是,現在不好說。”
“看你這性格,不象長在深閨的大家閨秀。”他搖頭。
藍靈低低笑了起來:“說對了,我自小長在山里。”
這甘泉宮的柱子是檀木的,柱子底端是范金的,散發出一陣陣幽香,水晶燈罩,白玉地面,藍靈打量著,“凌風,這里為什么如此豪華,比大興的宮殿都奢侈。”
“因為這里有乾坤。”凌風說。
“所以,大興狼子野心,用陰謀詭計占領了大月和南夏。”簫雁歸冷冷地說。
“說起陰謀詭計,彼此彼此吧,”藍靈冷笑。
“我知道你恨我騙了你,可我沒有辦法。如果不是我和大興有血海深仇,說不定我們兩個真的能成為朋友。無論如何,我非常感謝你幫了我。”簫雁歸說。
“不用謝她,她能如此幫你,是因為我。說起來,她也算我們的功臣。”凌風突然說。
藍靈愣了一下。
岳廣道:“王爺說的是真的?大興的皇后,竟然是你的人?”
“是。她本來應該嫁給我的,是凌塵用詭計騙我父皇賜了婚。所以,我們里應外合,本想本次要了凌塵的性命,可惜讓他跑了。”凌塵拍了拍藍靈的手,說的象真的一樣。
藍靈突然明白了凌風的意思。
估計很快,大家都會知道,是她藍靈勾結凌風,讓大家中了毒。
藍靈笑了笑,并沒有否認,她知道這種場合,否認也沒有用。
簫雁歸并不相信,她親眼看到過藍靈和凌塵在一起的情況。藍靈愛的人是凌塵。
不過她并不想拆穿凌風。
凌塵聽到這番話,即使不相信,心中也會有根刺。愛人之間,最怕的就是這些說不出的刺。它會讓彼此不再信任。
一切讓凌塵難受的事情,她都會幫忙。
簫雁歸笑著說:“怪不的你如此幫忙,幫我一起到大月國,給我機會接觸他們,能讓他們中毒。”
藍靈很想問一問簫雁歸如何讓凌塵中的毒,可她不敢在凌風面前問。凌風陰險狡詐,聰明無比。
“早上在府邸門口鬧事的那些人,也是你找的吧?”藍靈問簫雁歸。
“不錯,的確是我找人安排的。”她笑嘻嘻地點了點頭。
“那日,白府進了刺客那一天,我見到你放走了一個人,那人就是你的探子吧?”藍靈繼續問。
“你果真聰明,我還以為……”
簫雁歸一直以為藍靈單純可欺,只不過仗著皇上的寵愛才在宮里活到現在。
原來并不是。
藍靈不再說話,她看著簫雁歸,確信竇婉兒的死與她有關,她一直不相信竇婉兒是自殺,可如果簫雁歸不承認,自己又沒有證據,無法讓別人相信。
不過,她一定會在適當的時間讓大月國的人知道,是簫雁歸殺了竇婉兒。
藍靈低頭大口的吃飯,烤羊肉,雞腿,吃的滿手都是油。
吃飽喝足,藍靈隨著小安回到了蘭苑。
這蘭苑的床是沉香木的,懸掛著繡著海棠花的銀線羅帳,風起綃動,如墜云山幻海一般。
地上鋪著藍田暖玉鑿成的蘭花,朵朵鮮活玲瓏,赤足踩上只覺得溫潤。
如此奢華,藍靈赤足站在上面。
兩個丫頭笑咪咪看著藍靈。
“這里以前誰住在這里?”藍靈問。
“沒有人,有時候王爺會過來。”小安回答。
“你們的王妃不住這里嗎?”
“沒見過。”
藍靈知道凌風娶了簫琉月為王妃。
“小姐沐浴吧,已經準備好了熱水。”小樂說。
藍靈沐浴更衣,關了門,插了插銷,縮在那張大床上翻來覆去很久,直到天快亮才沉沉睡去。
凌塵在朦朧中不愿意醒過來。
渾身腫了一般,酸疼異常,微微睜開眼睛,卻是一條細小碧綠的小蛇纏在自己腰上。他知道那是毒蛇,他想動,卻怎么也動不了。
一條粗大的鏈子鎖住了他的雙手和雙腿。
他掙扎了一會,仍舊無用,胸越來越悶,漸漸喘不上氣。
難道我就這樣死了嗎?
一陣芬芳的香氣沁入鼻息,有清甜的液體流到喉嚨里。
他漸漸恢復意識。睜開眼睛,一個大眼睛的女子映入他的眼簾。他只能看到她的眼睛,因為她戴著面紗。
“你醒了?”她梳著厚厚的齊劉海。
“你是誰?為什么被人棄在這里?”女子問他。
“你又是誰?”他反問。
“我,我叫青云。”
“青云?你從哪里來?”
“在北荒大陸南面的合虛大陸。聽說這青云山上有各種蛇,我來捉蛇泡酒。你是犯了死罪被關押在這里?”青云問。
“不是,在這思過。”他老實回答。
“思過?手腳縛著這么粗的鏈子,還沒有吃的,這分明是要你死呀,你是誰?”她歪著腦袋問他。
“的確有人想要我死,謝謝你救了我。”他說完,又閉上了眼睛。聽到她漸漸遠去。
要害死他的是他的繼母妃,北荒大陸少主元淳的母親,他握了握拳頭,他不會死,他一定要活著離開這里,這段時間,這個山洞里能抓到的活物都讓他吃了,他像是中了毒,渾身燥熱,骨頭像是斷了一樣,又昏迷起來。
鼻息間又聞到了淡淡的香味。
她又來了,給他喝了甘甜的泉水,帶來了藥,鹿肉,蛇湯…….
他躺在她的腿上,骨頭終于不痛了,熱也退了。
她在給他倒藥,
他伸手輕輕掀開她的面紗,一張小巧玲瓏的臉,白皙的皮膚,艷紅的唇……..
“靈兒!”他叫了一聲。
周圍一片驚呼。
“皇上醒了,皇上終于醒了!”
他聽到有人在呼叫。
費力地睜開雙眼,幾縷陽光斜斜照在他的身上,床幔隨風搖曳,搖碎了一地陽光。
一個模樣清麗的女子的臉映入他的眼簾,似曾相識。
她雙目飽含熱淚,似是喜極而泣。
“皇上,你終于醒了!”又有人一臉笑意的看著她。
凌塵閉上眼睛,回了回神。
“少庭?我怎么了?”他認出了,剛才那人是白少庭。
“皇上從昨天下午開始昏睡,一直到現在剛剛醒過來。”
“田明,顧凡?”他看著圍在他身邊的那兩個年輕人。
他看著站在床尾。怯怯看著他的那個女人,“靈兒?不,你不是,溫衡?”
他忽的想站起來,“你怎么在這里?誰讓她進來的?”凌塵變了臉色。
眾人跪下。
“皇上,是她救了我們。”田明道。
“雪城之役我們敗了,被圍困在雪山的腳下,是懿貴妃,不,是溫姑娘救了我們。”白少庭道。
“皇后呢?”凌塵環視一周。
大家低下了頭。
“田明你說!”凌塵看著田明。
“皇后娘娘她到了雪山戰場,給我們服了解藥,后來她,她不見了……”田明低聲道。
凌塵“忽”的一聲坐了起來,“她出什么事了?”
“聽霍元帥說,皇后娘娘她,她被寧王俘虜了……”白少庭神情暗淡。
凌塵閉上眼睛問:“霍驚云呢?”
“去雪城了。”白少庭道。
凌塵頷首,他知道霍驚云肯定會去找藍靈。
“皇上,我們的毒都是簫雁歸下的,她還傷了公主…….”
凌塵眸含寒光,“公主傷的厲害嗎?”
“是。軍醫已經給公主治療了。現在已經沒有大礙。江銳將軍來了,他探聽到雪城之役失敗后,帶著一部分精兵過來支援,現在正在公主的房間。”白少庭道。
“好。”凌塵并未怪罪江銳私自離開大夏,換做任何大興的將軍,這種時候肯定會過來支援。
雪城之役,他輕敵了。他聽說過簫雁歸有兩下子,他從未放在心上。
原來她有的不是兩下子。她故意和藍靈套近乎,在宮中低眉順眼從不惹事,利用藍靈的善良一起去了大月國。
她在大月國早有埋伏,還有凌風的幫忙。
看來,凌風也想要大夏國!
藍靈,你還好嗎?他想起剛才做的夢,那個給自己的治病的女子,看起來很像藍靈,卻又不是藍靈,她叫青云。這個名字,他很小就知道。
溫衡給他端了水:“阿塵,吃藥吧。”她聲音溫柔。
凌塵并未接。
“不要叫朕的名字,朕曾經說過,不想再見到你。你為什么要回來?朕生死有命,不用你救!”凌塵聲音清冷。
溫衡站起來:“我這一生只愛你一人,離了你,我根本活不了。那個孩子,是范星當時易容成了你,我不想提這些,是不想再回憶,可你竟然如此恨我……..”
凌塵的頭轉到一邊。
這時,竇爾英匆匆走了進來,“皇上終于醒了。”他躬身施禮,一臉欣慰。
凌塵微微一笑,“朕沒事。”
“雪城怎樣了?”凌塵問他。
“探子已經回來了,說他們的大軍已經撤回了雪城內,我們的人被俘虜了一半,死了一些,逃跑了一些,回來的不到一萬人,而且,聽說皇后娘娘被他們抓走了…..”
凌塵掙扎著下了床,“少庭,看一下大月還有多少兵力,朕要血洗雪城!”
“是。可是皇上,能否等驚云回來再說?”白少庭道。
竇爾英躑躅著,似有話要說。
“還有什么事?”凌塵問。
“探子回來報,雪城正在慶祝,說是,說是……”
“大汗,有話直說,朕不想猜。”凌塵看著竇爾英。
“探子說雪城的叛軍在慶祝,說是大興的皇后娘娘協助南夏的公主共同讓大興的皇帝和主力中了毒……..”竇爾英并不知道凌塵和藍靈是怎樣的感情。
凌塵眉毛立了起來:“胡說!這肯定是凌風的詭計!傳令下去,不要傳播一些不實的消息,免得蠱惑人心!違令者斬!”
他的眸子中冒著火,含著冰,冰火交融。
溫衡低眉斂目,并不言語。
看來讓藍靈跟了寧王,果真是一招好棋,藍靈和寧王在一起時間長了,那么多傳言,假的也成了真的。
“皇上,你身體中的毒還沒有清除干凈,這藥你要喝了。”溫衡將藥端給田明。
“皇上,喝了藥吧,早點康復,現在我們需要你。”田明道。
凌塵端起碗,仰脖喝了藥。這碗補藥里,有溫衡的一滴心頭血。
從此余生,她要隔兩日給他提供一滴心頭血。
凡事總有代價。
世間最難以琢磨的便是人的感情,范星愛她,她愛凌塵,凌塵卻愛上了藍靈。
她曾經試著接受范星,卻發現真的辦不到,單獨和范星以男女情人的關系在一起,她一刻也待不了。
此生如此漫長,她根本不能忍受這么長時間看不到凌塵。當寧王他們在說這個計劃的時候,她就想好了,想好了找機會回到凌塵身邊。
凌塵對她,并非無情。只要藍靈不在,是的,只要沒有藍靈,凌塵的心里便只有她。
她能等,她能等到凌塵漸漸忘了藍靈,甚至厭棄藍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