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過了十幾天,青云胸口的傷慢慢愈合了。每日有人專門送過來膳食,都是青云喜歡吃的。
霍驚云一直沒有過來看青云。青云明白,他還沒想好如何面對她。
那些官員的反應,青云漸漸接受,人性本如此。
生死關頭,人們心底對死亡的恐懼終于戰勝了他們的良心,有生的機會,沒有幾個人會選擇死。
青云絕望的時候經常仰起頭看著虛無的天空,隱約似乎看到了另一雙眼睛,那雙從此永遠淪入冰海的眼睛,靜靜地望著她,卸去了曾經的嬉笑不羈,冷峭譏諷,只余一汪看透的平和,一遍遍地說:活下去……
我知道的。
青云微微牽起嘴角,對著虛無的天空輕輕的笑,輕聲的說:“我是青云,臉皮厚著呢,怎么會輕易死去?”
宮里戒備森嚴。昨日晚上,青云聽到了有人喊抓刺客的聲音,她從窗外看,能看到影影綽綽的人影和火把,只是很快便安靜下來。
是凌塵的人嗎?他還好嗎?他會回來嗎?
忘憂宮周圍又加了侍衛,前后左右都站滿了人。
青云每日坐在樹屋里看著外面,看著縹緲的云。
這一日,她仿佛聽到了立夏的聲音。就在忘憂宮的外面,她立刻爬到樹屋上,從樹屋的窗戶里,果真看到了立夏。
她被兩個人攔在那里,立夏拳打腳踢,她的功夫,并不容易被抓住。
青云看到從后面過來兩個人,梁紅袖和陳超。
陳超站在那里沒有動,梁紅袖幾下就將立夏打倒在地,陳超攔住了梁紅袖,有人過來,將立夏帶了出去。
青云立刻從樹屋上跳下來向外跑去,被攔住了。
“放我出去!我要見霍驚云!放我出去!”
任憑她拼命捶門,侍衛仿佛聾子,門關的緊緊的。
霍驚云不讓她見任何人,是想做什么?故意晾著她?讓她有氣沒有地方撒?讓她崩潰?
青云冷笑。霍驚云是很厲害,可他也太小看她了。
中午的時候,突然進來兩名宮女:“公主,請收拾一下,要搬到另一個地方了。”
小井問:“要我們公主搬到哪里?”
綠衣宮女道:“到了就知道了,請收拾一下吧。”
青云道:“為什么要離開這里?要讓我去哪里?大牢嗎?”
宮女不說話,默默走到門口等她。
小井看著青云,青云想,也好,看看他想做什么。她現在也沒有別的選擇,只能等。
小井收拾了一下她們這幾天的的東西。青云跟隨著這幾個丫頭走了出來。
好久沒有出宮門了,外面寒風凜冽,快過年了,后宮里卻非常寂靜。
青云問前面的小宮女:“以前伺候皇上的小貴子去哪里了?”
“奴婢不知道,沒有見過。”宮女老實的回答。
“那皇上臨華殿里的流蘇和青鳶呢?”青云又問。
“奴婢也不知。”
青云看她什么也不想說,便不再問她。
一直過了古華軒,在養生殿的后面,御花園的旁邊,青云看到那里新移栽了很多高大的樹,銀杏,鳳凰樹,丁香。
冬天,新移過來的樹,光禿禿的,樹干上包著草簾子。象一截截樁子立在那里。
那里原來有個宮殿,一直沒有人住,院子里有一棵高大的香樟樹。
宮女帶著青云走了過去,青云走到門口,看到上面寫著墨香宮三個大字。
青云走進去,院子很大,這里的情景,青云覺得似曾相識,越走越覺得熟悉,看到里面那架秋千,看出來了,這里的布置和墨山自己的院子一模一樣。
再往里走,水藍紗帳,木質的家具,竹筒做的花瓶里面站著一把蘆葦,白底印著綠色小樹的窗簾,木凳,木椅,樹皮畫,水草……..
青云有一種錯亂的感覺,仿佛回到了墨山的房間。
熏香爐里有淡淡的桂花香味。
這里所有的布置和自己在墨山的房間一模一樣。
甚至那案幾上的放的幾顆松球都一樣。房間里還有一個吊床,如今掛在那里,被風吹的晃來晃去。
青云遽然明白,愣愣站在門口,不再往里走。
她回身對那宮女說:“你去告訴霍驚云,模仿的東西沒有生命,象偷的一樣,只會讓人覺得好笑。”
她轉身往外走,宮女攔住她:“公主,皇上讓公主移居在墨香宮。”
青云伸手推開了她:“我只喜歡住忘憂宮。”
她在前面咚咚咚往前走。
有侍衛要攔住青云,小井擋在青云身前,青云將小井攔在身后:“你不要管,也不要出手!”
青云知道那些侍衛都是新面孔,小井是宮女,動起手來他們不會留情。
青云拔出腰間秋水劍:“誰敢攔我!”
侍衛圍了上來。
“住手!”
青云聽到一聲斷喝,外面涌進來一群人。
站在最前面的的是小栓子和張山,剛才那一聲正是小栓子喊得。
后面跟著幾個內侍和宮女。
中間那位,正是十幾天沒見的霍驚云。
他穿著一身銀灰色狐裘斗篷,隱隱露出里面金黃的袍子,風帽半掩,蕭蕭白衫,玉樹臨風,眼若寒湖深寂,唇似朱丹點漆。卓爾不群,俊朗出眾,
午后的陽光碎碎的落在大家身上,仿佛穿透了漫漫光陰,投射在這不經意的一瞬。
他盯著青云,似乎也有些愣,青云瘦了一圈,臉色再無光華,眼中也無星熠。
她也看著他,四目相交的剎那,歲月如流水倒逝,流年似水,命運無常,兩人相對無言,竟然無人知道該說些什么。
霍驚云揮了一下手,眾人退下。
小井看了青云一眼,青云點頭。小井也退到了門外。
“青云,你不喜歡這里?你一直想念墨山的生活,我還以為,你會喜歡。”他的聲音仍如以前一樣溫潤。
青云笑了笑:“世事無常,人心會變。以前喜歡的,現在不一定喜歡。”
無言。
青云以為,她見了他會憤怒地質問她,痛罵他。可是都沒有。
皇位之爭,天下歸屬,他們謀的都是大事,有的只有成功與失敗,與對錯無關。
“我現在應該如何稱呼你?你姓凌,名字呢?也變了吧?”青云淡淡地問。
“你還叫我師兄不好嗎?”他的口氣仿佛在祈求。
青云輕笑:“你本就不是我的師兄。”
“青云,不要這樣。你叫我師兄,或者驚云都可以。”
“你不是應該叫凌驚云嗎?”
“青云。”他走上前。
“你站住,別動。”青云后退兩步。
“他,還活著嗎?”青云終于敢問這個問題了。
“我不會讓他活著的。”他的聲音溫潤,卻殘忍。
青云看了他一眼,聽霍驚云的話,說明凌塵還活著。
“青云,你現在只是青云,北夷的公主,不再是任何人。不要再想著那個人,他不配!何況,他已經有藍靈了。你要嫁的人,也是我。你明白嗎?”
青云冷笑:“我是誰我很清楚。至于我要嫁給誰,我也很清楚。你不要逼我。”
“你還在恨我?我和他都是你的親人,我做了皇帝,拿回了本應該屬于我的東西,你為什么要恨我?”
“霍驚云,什么東西本應屬于你的?父輩們之間權力的爭斗而已。你應該看到,凌塵是個好皇帝,他在的這段時間,大興國富民強,百姓安居樂業,他有統一北荒大陸的志向,他能帶給人們平安的生活,你為什么要毀了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