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2
湘姨打開門迎進面色都不太好的兩個人, 她微微楞了一下,然后揚起招牌似的溫暖笑容, “恪兒,小八, 你們回來啦。”
屈有男“嗯”了一聲,許恪脫下外衣遞給湘姨,“回來了。”
“你們吃過了沒?”湘姨瞧他倆四只手均空空如也,加上那么明顯不豫的表情,當然不敢問怎么沒買提親的禮品,轉(zhuǎn)了個話題。
“還沒……”
“我不餓,很累, 先去睡了。”屈有男打斷許恪的話, 交代了一下便徑自上了樓。
湘姨見狀趕緊問許恪,“怎么啦?”
“沒事。”
“睜眼說瞎話,這樣還叫沒事兒?”湘姨拽過他往客廳走。
坐到沙發(fā)上,許恪疲憊的仰靠著, 閉上眼睛假寐, 湘姨低聲說:“之前我怎么同你說的?事情搞砸了吧。”
“幸福誕生前總要經(jīng)過陣痛,等挨過這陣就好了。”許恪不曉得這話是安慰湘姨還是在安慰自己,他現(xiàn)在心里越來越?jīng)]有底了。
湘姨想了想,“要不把去她家提親的事再往后挪挪?先讓小八緩過勁來,那丫頭的性子我了解,心眼太實,一根筋轉(zhuǎn)不過彎。”
“不行, 我等不了了。”許恪一口否決,然后拿出手機撥了個號,“是我,馬奇奧那邊探出口風了沒?”
“……”
湘姨不樂意的瞪他一眼,嘴里嘟囔著,“急什么急?十幾年都等過來了,還差這一時半會兒的么?”說著起身進廚房張羅飯菜去了。
0183
主臥里一片漆黑,冰冰冷冷,許恪開燈開地熱設備,側(cè)頭瞄了一眼床上的凸起,這女人想凍死自己不成?
松開領(lǐng)帶換了睡衣,走過去搖了搖她,“吃點東西吧,餓著肚子怎么睡?”
“……”
“不然洗了再睡,舒服點。”
“……”
空氣把他的聲音帶著圍繞了一圈,消散,寂靜,許恪站在床前面對一動不動的人影,一分鐘、兩分鐘、三分鐘……他默默退開幾步撈起筆記本再半躺在床上,打算把今天剩余的工作處理完,但是注意力卻一直無法集中,視線不在屏幕上,常常停在她的側(cè)面移不開。
屈有男自然沒睡著,身體冷,不是因為氣溫低而產(chǎn)生的冷,是打心底打骨子里泛出的寒意讓她瑟縮,時間長了四肢都凍僵了,麻痹了,沒了感覺,可思想更為清明,感覺更為敏銳,所以受到的折磨更為深刻,咸咸的熱熱的淚燙人的滾落,無聲無息的獨自潮濕,鼻子里聞到的都是苦澀的味道……
“屈有男。”他在身后冷冷的開口,“對抗我沒必要跟自己過不去,你以為這樣我就會軟化妥協(xié)嗎?蠢得和你一樣的人全天下找不出第二個。”
沒錯,她傷心難過有什么用?對他來說不痛不癢,別說流淚了哪怕流血,流干了他也無動于衷,換來的不過是一頓冷嘲熱諷。
她掀被坐起來,跳下床,他問:“干嘛去?”
“吃飯。”
蹣跚著下了樓,鉆進廚房翻出食物,拌了一大碗冷飯,屈有男機械的塞到嘴里用力咀嚼、用力吞咽,直到把自己撐得快吐出來才罷休,然后沖上樓狠狠的刷洗自己,一遍又一遍像要把他留在身上的痕跡摳掉似的,雪膚破皮痛得抽息,她住了手,抖著去看鏡子里的自己,那一塊塊打滿烙印的地方殷紅滲血,不但沒有被磨滅反而清清楚楚的刺痛了她的眼,挫敗的蹲到地上,捂著面孔痛哭……
0184
許恪依然敲打著筆記本,落指的節(jié)奏紊亂不堪,回復的內(nèi)容天書似的根本牛頭不對馬嘴,他扭著眉頭刪掉,想重新再來的時候?qū)χ瞻椎捻撁娌恢廊绾蜗率郑魫灥年H上丟到一邊,伸手摁熄了床頭燈,翻身睡下,豎著耳朵聽她發(fā)出的動靜。
不一會兒,屈有男回來了,身上的濕氣重得仿佛剛從水里打撈上來的一般,他抿緊薄唇不予理會,高品質(zhì)的床墊讓他不知道她是不是已經(jīng)躺了上來,只是沒多久她那頭的燈跟著滅了,應該是睡下了吧。
兩個人背對背平靜的躺著,許恪好笑的想,這可不可以解釋成“同床異夢”?身體靠在一起,近在咫尺,然而心卻天各一方,距離遙遠。
屈有男感到一具溫熱的身體覆了過來,下一秒她整個人陷進他的懷抱中,他的手臂環(huán)上了她的腰際,他的大腿搭在她的腿上,猶如受制于人的禁臠動彈不得。
“我累了。”
“你不說過任我擺布,我愛怎樣就怎樣嗎?”
她啞然,放棄了虛弱的掙扎,軟軟的躺在他懷里,眼睛盯著窗外黑不見底的天空,努力讓靈魂脫離軀殼,不再去思考,不再去感覺,不再去承受……
許恪埋首吻了吻她涼冰冰的耳廓,悠悠長嘆:“我到底該拿你怎么辦?告訴我……我要怎么做?你的心在哪里?”
夜半,許恪半夢半醒間感到她的身子無意識的抽搐、顫抖,聽到她發(fā)出含糊的□□,立刻驚醒過來,“有男,你怎么啦?”
大手一拂竟是滿掌的冷汗,他趕緊撐起上身把她扳過來,她痛苦的捂著肚子佝僂著喘氣,“好痛……肚子好痛……我,我想吐……”
說著說著喉間咯咯的震動,慘白的臉皺成一團,許恪心里一慌,忙不迭抱起她去浴室,屈有男趴著馬桶大吐特吐,吐得一口酸水都出來了還是遏制不住的想吐,最后干嘔著什么都吐不出,手腳開始抽筋,許恪嚇得比她臉色還白,扶著她的肩,憂心忡忡的問:“有男,有男,你怎么樣?”
屈有男神智渙散的瞥他一眼,“沒事……我,我還想吐……”
許恪搖頭,“不行,你生病了,我們馬上去醫(yī)院!”
他二話不說將她攔腰一抱沖下了樓,火速上車,熾白的車頭燈劃開黢黑的夜幕,車身仿如離弦之箭嗖的射了出去。
0185
急性腸胃炎。
望著躺在病床上掛點滴的屈有男,許恪面無表情的靠坐在旁邊的椅子上,醫(yī)生說她吃了過多冷硬的食物,腸胃無法消化所以吐了,嘔吐又影響了腦神經(jīng),導致她全身大面積的抽搐痙攣,然后跟他提到了一種精神疾病——驚恐障礙。
他都不知道她患有這種病癥,該死!她怎么會得這種病?
病房的門輕輕被打開,湘姨走進來,看著還穿著睡衣的許恪,嘆了嘆抖開手里的大衣給他披上,“你也真是的,我就睡在隔壁,你叫我一聲嘛,一個人慌慌張張的跑出來,衣服都來不及穿,天這么冷凍感冒了怎么辦?”
“對不起。”許恪緊了緊衣領(lǐng),不再多說什么。
湘姨無奈的看看他,再走過去看看屈有男,撥開她遮住小臉的頭發(fā),“哎,你們這兩個孩子怎么都那么犟呢?誰也不愿向誰先低頭,明明簡簡單單的一件事情,說開了不就解決了嗎?非要弄得雞飛狗跳的。”
許恪眼神筆直,無情無緒,湘姨坐到他身邊,拉過他的手掐了掐,“你一個男子漢大丈夫敢作敢當,直接挑明了告訴她實話,喜歡了她多久,等了她多少年,我不相信小八不被你感動,現(xiàn)在可好,瞅著她進醫(yī)院挨針,自己呢又心疼的要命,何苦啊?”
許恪固若金湯的防線終于出現(xiàn)一絲松動,目光閃爍了一下,“她不愛我。”
“嗯,你又知道。”
“她告訴我的,她愛馬奇奧。”這話說出來嘴里好苦,心里更苦。
湘姨一愕,“這要都是真的……”她不敢接著往下說了,她能勸他說“她若不愛你,你放手得了”嗎?
許恪不自在的挪了挪,“湘姨,這里沒事了,你回去吧,折騰了一晚你一定很累了。”
“噢,好……”湘姨吶吶的站起來,世上的姻緣啊,男女之事啊,說不清道不明,她年紀大了理不清也理不順,由著他們自己去解決吧,“醫(yī)生說了,等消了炎過兩天就又生龍活虎的了,你別太擔心,公司的事情小喬會幫忙打理的,你也抓緊點瞇一會兒,免得又倒下一個,知道嗎?”
“知道,你回吧。”
0186
扎科跟著sofia走在醫(yī)院的大廳里,看到黑壓壓前來掛號看診的人群,他驚訝不已,sofia笑笑,“中國人口多吧,到處都是人。”
“嗯,早就見識過了。”他點頭。
sofia查看完醫(yī)院的建筑分布圖,跟他說:“住院部在后面。”
“那我們走吧。”
大廳里的病人、家屬對突然出現(xiàn)的外國人都很好奇,特別他又英挺高大、長相俊美、穿著時尚,手里還捧了一把鮮花,不由得紛紛矚目觀望,sofia走在他旁邊虛榮心小小的膨脹,雖然現(xiàn)在想這些不太合時宜,但她還是偷偷驕傲此刻陪伴他的人是她。
扎科一顆心撲在屈有男的病情上,對外界的反應一點知覺都沒有,昨晚馬奇奧來電說他下個禮拜來中國,說不清為什么,他竟然很排斥,他不希望他們見面,屈有男背叛了馬奇奧,他們的關(guān)系本來又沒牽涉愛情,破裂就破例了,何必專程跑來修補呢?即使想挽回不如交給他來挽回……噢,上帝,他到底在想什么?!
詢問了護士,找到屈有男的病房,扎科拉住準備敲門的sofia,“我看起來怎么樣?”
sofia狐疑的打量他兩眼,“很好呀。”
“看起來不兇吧?”
sofia瞬間醒悟了,油然騰起一陣莫名的失落,她勉力的微笑,“不兇,非常英俊。”
扎科呼了口氣,“敲門吧。”
sofia背過身,神色黯然,伸手叩響了門扉。
坐在椅子上打盹的許恪立時被驚醒,他揉揉眼窩,觀察了一下仍舊昏睡的屈有男,輕手輕腳的走出去開門。
大門一拉開,門里門外的兩個男人同時一怔,許恪和扎科的臉上分別變換了幾種顏色,最后還是扎科先開口:“嗨,ken。”</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