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初是好同志,程老爺子走后更是對我無條件信賴,別說指鹿為馬,我現(xiàn)在就指人為馬,他都能上去牽兩匹回來。這就讓人很惱火,獨立思考的能力太差,程家教育方式有問題,有長輩在的時候輪不到晚輩發(fā)言,既然連發(fā)言的權(quán)利都被剝奪,就是有建設(shè)性的點子都沒用。久而久之,連想都不想了,再后來,這方面功能減弱退化就成了程初現(xiàn)在這個模樣。
“不要什么事都找我拿主意,你既然覺得有必要,找我商量可以,但之前先把前因后果策劃個**不離十,起碼有個大的輪廓吧?”訓(xùn)瓜了幾句,看著程初不好意思傻笑心里有點過意不去,總是自己學(xué)生,雖然此刻的心情和天下大部分師長沒多大區(qū)別,恨鐵不成鋼那種;可要將學(xué)生的不良習(xí)慣慢慢扳過來,老師總得下點功夫,打了罵了的不如手把手引領(lǐng)他一次好些。
這要從劉仁軌說起,老劉自從有了自己莊子后就覺得自家莊戶的生活水平不盡人意,一來莊子地處京城遠郊,加上多年的管理模式上因循守舊,節(jié)奏總是慢半拍,跟不上時代步伐,與近郊莊戶在生活質(zhì)量上的差距逐漸拉大;二來參觀過王家莊子后感想良多,和別家比還有個盼頭,和王家比就感覺力不從心。這么一來,很憂心遠郊莊農(nóng)的生活,拉我討論一些民生大事就成了家常便飯,讓人不勝其煩。
不巧的是程初身為農(nóng)學(xué)里身份最高的學(xué)生,總是有大把時間跟了我亂竄,他曠課我曠工,各得其所。期間被劉仁軌生擒過幾次,對于我倆的違章行為,老劉早已經(jīng)沒有心思去做思想工作,例行公務(wù)訓(xùn)導(dǎo)兩句后。他忙他的,我倆跑我倆的,各不相干。
有次例外,‘小星月’來了個天仙般的MM很受程初待見,雖然師徒倆琴、棋、書、畫樣樣稀松,可有這般美貌才女不給我這個老師引見引見地話,難免和尊師重教的傳統(tǒng)不符。于是下午沒到時間,倆準色魔準備開溜的時候被劉仁軌很無意的逮住了。先是例行公事的訓(xùn)導(dǎo),再就給倆人拉到試驗田里巡視一下各個項目的進程。
棉糧蔬果的,過程枯燥乏味讓程初很不耐煩,敖到時間正歡天喜地的要拉我趕場子地時候,老劉指了試驗田中間小小的蓄水池道:“少監(jiān)那個姓云的鄰居了不起啊,你莊子上許多東西老夫?qū)W不來,可這蓮藕,正巧遠郊不少臨了河岸灘地。糧食蔬菜的沒辦法栽植,正合了蓮藕。”
“哦,呵呵,好,對……”神經(jīng)病。下班說這些簡直是褻瀆我的私人時間,朝程初個眼神,倆人之間默契已經(jīng)給老劉培養(yǎng)出來了,往常一個眼神過去程初總能找個無聊的借口把我從水深火熱中解救出來。看來今天程初不在狀態(tài)。一個眼神不行,“蓮藕啊…”假裝沉思的模樣,連續(xù)發(fā)射無數(shù)個過去,程初無動于衷,卻顯露出一幅很感興趣的模樣朝劉仁軌身旁靠攏,凝神咧嘴等待下文。
這禍害!忘記程初曾經(jīng)對云丫頭一往情深過,這姓云地鄰居一出口就讓程初把‘小星月’才貌雙全的MM拋棄了,沒得到我許可的情況下毅然提出要請二位師長吃飯。定要好好理論理論帶領(lǐng)農(nóng)家致富,引領(lǐng)農(nóng)莊多元化潮流式發(fā)展的新模式。
老劉詫異之下接受了程初的邀請,我雖然很記掛大肚子夫人,但說了兩次后沒人接話,只好茍延隨行了。
席間,老劉很客氣地感謝了東道主,并委婉的提出我能不能帶個話,讓他家?guī)孜挥薪?jīng)驗的老管事和云家進行一系列的深入溝通。若可行。打算在學(xué)習(xí)經(jīng)營理念地同時可以大禮聘請云丫頭去自己莊子上考察考察,并看看荒蕪的灘地有沒有改造成池塘的可能。
“有!包學(xué)生身上了!”我還沒來得及吭聲。程初先把話撂下了,胸脯拍的山響,“學(xué)監(jiān)見識果然不凡!學(xué)生家灘地不少,終年荒蕪,顆粒無收,痛心疾首。今日有您這一提醒,總要一起改建!就是要請云家大小姐一起看了!”
若沒老劉在跟前,我手里半杯酒就已經(jīng)潑到程初臉上了。荒地?誰敢給程家劃荒地?還灘頭?齊刷刷豆腐塊一般的良田不知道惹來多少家族羨慕,什么時候出現(xiàn)顆粒無收的情況了?我才該痛心疾首!
只好答應(yīng)吧,這陣勢,我這個傳話人敢不答應(yīng),先不說老劉對我有什么看法,程初就能給人活活鬧死。
“你趕緊回去準備荒地啊,”臨行前揪住程初衣領(lǐng),墊了腳尖盡量縮短倆人的海拔,惡狠狠朝他下巴處噴了酒氣,“準備不來別怪我拾掇你!”
荒地好辦,這年頭什么都少,唯獨不適合開墾種植的荒地不值錢,朝廷還專門對此進行過規(guī)劃,將無主地荒地列為一個補償性政策實行,可無人問津,總體來說是個失敗的政策。
就靠了王、云兩家五里不到的大河灣子,上面就是丘陵難以引水澆灌,下面是荒灘,人跡罕至,連放羊的過去都得搭個伴,一人過去有被野生動物分享的可能。不算荒地了,荒野更合適,不知道程初是準備開辦個自然保護區(qū)還是打算弄個野外生存基地?難得的是,不知道秦夫人什么想法,竟然由得這二傻子夫君折騰。大是大了點,不過站了丘陵上指了翻滾浪花的蜿蜒河流一派豪氣道:“這河我家的!”地確很有面子,關(guān)鍵沒人愿意搶。
“你瘋了?”如果和旁人相比,程初這手續(xù)辦地接近光速了,不知道當(dāng)?shù)毓賳T樂成什么樣子,估計紛紛游走慶賀今年任務(wù)超標準完成。“荒地也罷,你就不能挑個像荒地的地方?響馬都不選這安營扎寨,你跑來湊誰家熱鬧?”
“總是離您家最近了,要不周圍找不到這么大地界地荒灘。”程初對這種惡劣環(huán)境有偏好,很滿意自己的眼光,還站了呼嘯的風(fēng)頭上賦詩一首。并躲過我兩次突襲。
“你要多大?小心老爺子回來拾掇你……總要連累我!”臨走還交代照料下這傻孫子過,這一回來發(fā)現(xiàn)自家多了這么大一塊地產(chǎn),一問緣由我肯定脫不開干系,下場難以言敘。
算了,想退回去的可能性不大,無力的坐了坡上朝周圍打量,拍個鬼片連布景都免了。雖然也鳥語花香,可要治理整端地話。這投資也只有程家負擔(dān)了。挖池塘也罷,燒荒耕種也罷,總得有點人氣才成,你不把路修過來……想到這就想抽程初傻腦袋,“引水挖渠,先歸置低處的,這路還得修出去和官道連上,關(guān)鍵你光種蓮菜要人家丘陵干啥?”
“六年不算賦稅。現(xiàn)成的便宜。”程初忽然變的很有經(jīng)濟頭腦,可我沒有一點欣慰的感覺。
“你咋不去秦嶺山脊里開荒?那邊六百年也不要賦稅!”站起身朝丘陵頂端爬去,鳥瞰一下周邊環(huán)境。關(guān)中平原,說是土地肥沃、一馬平川,可像這種巨大的土包比比皆是。各種難以成材的細小灌木叢生,種樹可以,一旦燒荒后就難以留住土壤中的水分,不適合開墾。
可能是因為這年代地廣人稀地原因。適合耕種的地方還多,沒有人打丘陵的主意,這也是身處喧囂的長安城附近卻能保存良好自然生態(tài)環(huán)境的主要原因。越朝上走植被越是繁茂,雜草、雜樹橫生,不時的扯掛一下衣角,臉上還被掛了好幾下,步履蹣跚之余恨不得一把火給燒個干凈。
可恨啊,回家光擔(dān)心程初。連讓他來家里拿幾雙襪子的事都忘記了,臭罵、批評一頓,話是這么說,可自己的學(xué)生不能胡亂對付,當(dāng)了這個師兄就把這個擔(dān)子挑起來,任由他瞎胡鬧害人害己就對不住良心了。
家里現(xiàn)在安排了新投資項目,如今加了程初這個簍子,兩頭操心。盤算幾天這干等下去不是事。又叫了程初一道去了他地自然保護區(qū)規(guī)劃。
“好了。就從下面開始,先得理順。路了、小村莊什么的都得慢慢籌建,還挖藕塘,等三年后吧!”
“嘿嘿…”程初大智若愚的得意起來,“小弟就存了這個打算,爺爺回來時候正好能借口過來監(jiān)工,三、五年都不著急。慢慢來,按爺爺?shù)钠猓热徽l捅的窟窿誰補,往后就沒借口老把小弟管制在家里。”
“哦?”怪不得,給自己找借口呢。不由笑了,“還當(dāng)你賊心不死,沖人家姓云地丫頭來的。”
“起初是這個打算,最后想想,還是子豪兄的話有道理,外面能耍姑娘地方多了,人家好端端的閨女沒理由跟小弟這種人暗無天日地過日子。”不管質(zhì)量如何,總算有了自己地盤了,滿意的手舞足蹈一陣,“這邊離您莊子不遠,往后弄好了沒事過去看看都方便。也不愁開荒墾荒的,此前小弟專門從農(nóng)學(xué)里找了老師來看過,老師說這邊不錯,比他們老家那地方好多了,種糧食沒問題。”
“哦?”打量下程初,小子開竅了?
“就是有一樣難辦,底下開了蓮菜池子,種許多蓮菜出來會不會擠兌了云家的生意?”很為難的樣子,估計就是拿了這個當(dāng)借口才沒被自己夫人罵,可總是心里過意不去,順手從袋子里摸了幾個小東西遞我手里,“老師給了幾個‘地梨’,說咱們這邊也能種這個,這就是他在自家院子里弄個小泥池子種的。”
仔細打量手里的小玩意,天哪,荸薺!以前愛吃,關(guān)中也有種這個的,打春后菜市場里三、五毛一斤,便宜實惠,最喜歡咬到嘴里脆脆甜甜地感覺,無論是生吃還是炒菜,口感都是一流。自打來唐朝就再沒見過這東西了,從來沒見過,連聽都沒聽過,也就忘記世間還有這么個物件。
驚喜,指指自己,“吃一個?”
“吃啊,就是送您吃的。”程初又在袋子里摸了幾陣,不好意思道:“沒了,老師本來給了一大包,可小弟嘴饞。吃的就這幾個了。”
一、二、三……就六個,算了,穎、二女、蘭陵一人倆,我就等程初大面積種上了再吃。小心的收起來,很慶幸,給程初這老師算是找對了。
姓高,是江南道來的,小個子。說話南方口音比較重,和北方同事交流起來不順暢,程初入學(xué)時候就沒打算在農(nóng)學(xué)學(xué)個什么出來,也就沒打算和老師有深入的交流,自己跑去挑了這個小個子老師當(dāng)輔導(dǎo)員,道理很清楚:我聽不懂他說啥,學(xué)不好別人也沒辦法笑話。
話是這么說,但程初對師長還是很尊重的。師生關(guān)系處地融洽,高老師收了這么有身份地學(xué)生也覺得面子有光彩,雖然笨點,也在各方面都照顧地?zé)o微不至,比我這個師兄盡力的多。只要這學(xué)生開口。老師當(dāng)然要盡心盡力,恰好這老師喜歡吃荸薺,背井離鄉(xiāng)來到首都工作也不忘記從家鄉(xiāng)帶點試種,竟然成功了。
高。這姓太好了,高啊。不但這荸薺來地恰到好處,還建議程初將丘陵改造成梯田,說這里土質(zhì)很好,只要改造梯田就能有產(chǎn)量,雖然比不上底下有灌溉渠道的良田多,但相對人力物力消耗也少了許多,下種后只用祈求老天風(fēng)調(diào)雨順就行了。
“好。”拍了拍程初肩膀,“這高老師不錯,你好好對待人家,就光這見識就比我強太多了。”
程初想點頭,沒敢,光傻笑。自己傻學(xué)生開竅了,可能比別人晚點,不過也是個值得慶賀的事情。六個…哦不。取了倆塞回去,四個荸薺擺放豐盛的菜品前。穎好奇地拿了個近視眼一般的打量,朝二女揚了揚,二女無知的搖搖頭,倆人干瞪眼。
“丑玩意,怎么就沒梨的樣子?”聽程初叫地梨,我入鄉(xiāng)隨俗的給穎解釋一遍,此梨非彼梨,穎試了幾次沒敢咬,鼓勵二女先來個。
“什么大事情,”老四很有經(jīng)驗的搶過一個一口兩半,嚼的脆生,奶白的汁水橫溢,一股清新地甜香發(fā)散開來。“好吃!”說著就順勢又捏了個握在手里。
趕緊搶救,穎和二女一人手里塞一個,“看,老四沒事,你倆嘗嘗,快。”
“恩,”穎學(xué)了老四模樣咬了口,慢慢咀嚼幾下,等味道化開了才知道是美味,再一口,“沒核呢,比梨吃起來還脆,甜。”
二女想去掰老四手里那個,老四悠然一張嘴,沒了,一人包辦一半,嚼的也比別人時間長久,還朝二女挑釁的挑了挑眉毛,嘲笑二女和穎,“看,先讓你倆吃的,動作慢了怪誰?”擰臉朝我問道:“姐夫,什么地方買的?不說多買點,明我去拉一車回來。”
“省省,全京城就四個,你吃一半了,我還沒嘗什么味道呢。”夾了筷子菜,學(xué)了老四嚼荸薺地樣子吃的轟然作響,“沒了,想吃等明年吧。”
“四個啊?”穎有點驚訝,二女不情愿的朝老四膀子上戳了一下,一臉不樂意。“可值不少錢吧?”
“程初孝敬的,他準備今年先種幾十畝,明年就多了。”
“怎么不說讓咱家跟了種呢?就剛那個味道,又是打春頭上地新鮮水果,別說當(dāng)梨賣,就當(dāng)銀餅賣都有人要。”穎有點不甘心,“回頭就找程家夫人說說去,和他家一起種。”
“爛泥地里的東西,云家說不定能種,咱家不成。”想美事呢,麥地里種上試試,過兩天就能當(dāng)肥料用了。
“怎么金貴東西都出了爛泥地里!”穎聽我一說就泄氣,不忿的敲了下筷子頭,委屈道:“還叫我們這些守了好田好地的本分人活不活了?”
這怪誰?憑什么說種濫田爛地的就不是本分人了?很奇怪的結(jié)論,從某種意義上解釋,好田好地的本分人比濫田爛地的本分人少,至少本分人不會拿自家地鹽堿地交換人家的高產(chǎn)田。“說話憑良心啊,小心老天爺扔雷炸你。”
“總是被云家騙了!”穎夾塊雞皮嚼了兩口,不滿道:“沒地梨對口,有了身子的人就想吃個地梨。”
“姐,你罵人呢。”老四不愿意了,嘟囔道:“你吃你的就對了,憑什么非得有身子人想吃?我還想吃呢。”
二女一旁點頭,不知道是想吃地梨還是聲援老四。
“早知道我一人吃光,省大事了!”省吃儉用的還落個埋怨,“都別想了,家里正事還沒個頭尾,二女,后面襪子的事你和達萊多商量,作坊怎么個辦法老四多操心。”
“妾身呢?”大家都有任務(wù),穎有點失落。
“你就仔細給小孩懷好,腦子里少想點地梨的事,我可不愿意孩子生出來就長的和荸薺一樣!”
。三掌門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