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馬全有和他的家人
    “那你是否可以和我們介紹一下馬全有以及他家人情況？”黃妮問。
    “沒問題。”工人很樸實，說話也比較直接，不會拐彎抹角。他“咕嚕嚕”喝了一大杯溫開水，便開始講述馬全友的情況。
    “以前，我家和馬小理家就住前后院。我們住的都是礦上的老房子，是平房。這些房子，都是有年頭的了，大概是上世紀(jì)六七十年代蓋得吧。那會，我們的煤礦還是縣里管的。我和馬小理都是礦工子弟。父母都是煤礦工人。我爸爸是煤礦工人，馬小理爸爸馬全有也是煤礦工人。煤礦工人一般改行的還不多，為啥？一是工資高，福利待遇還不錯。二是在我們看來，不管走到哪里，還不都是打工？在家打工，不比在外打工花銷少？況且還人頭熟？”工人說。
    “我爸和馬小理那一代人，他們都是很能吃苦的一代人，從來也不知道換工作。我爸那會是煤礦的小組長，馬全有是我爸小組的組員。馬全有下礦瓦斯爆炸那天，我爸正好重感冒，請假沒有去。沒曾想，瓦斯爆炸，好幾十人就沒有了。馬小理的媽媽是個很能干的人，她便向廠里提要求。馬小理當(dāng)時還很小，大概和我一般大。我那會，好像還在上初二吧，初二的孩子，頂多十五六歲，還小呢。可馬小理媽媽，硬是找人給他改了年齡，改成十七歲。我們當(dāng)時都認(rèn)虛歲的，十七周歲，就是十八歲了。所以，馬小理就學(xué)也不上了，去礦井當(dāng)工人了。”工人說到這，又牛飲了一大杯溫開水。
    “我記得，那天我放學(xué)回家，馬小理是與我一塊回去的。他在路上告訴我，他以后就不去學(xué)校上學(xué)了。我問他為啥？他說，他媽媽幫他弄到當(dāng)工人的指標(biāo)，馬上就要上班去了。當(dāng)時，他很興奮。說反正學(xué)習(xí)也沒啥用處，畢了業(yè)，不還是當(dāng)工人嗎？早當(dāng)晚當(dāng)都是當(dāng)，不如早一點出來掙錢……后來，我在學(xué)校真的就見不到馬小理了。”工人說。
    “有一次，大概是他說他要當(dāng)工人以后過了半年多的時間，我又在信用社碰上他了。當(dāng)時我很奇怪，便問他，馬小理你不是在礦上工作嗎，怎么跑到這里來了？他沉默了一會，便和我說了實話……他說，礦上工作太苦了，他受不了。便央求他媽媽幫助找人換了工作。當(dāng)時見到他，樣子還蠻開心的。可是沒多久，就聽說信用社因為經(jīng)營不善，也倒閉了。后來，我就沒有在見到他了……聽我媽媽有一次閑聊時說，馬全有的兒子離開礦井出去討生活了。我媽說，馬小理被他媽媽寵壞了，想怎么的，就怎么的。礦工的兒子，就應(yīng)該腳踏實地的當(dāng)?shù)V工，這是本分，可是他嫌這嫌那，結(jié)果，工作也沒有了。那會，還是縣里管著的，礦工的待遇還不錯的。后來，礦井被賣掉了，現(xiàn)在，已經(jīng)成為私營企業(yè)，我們都在為老板做事。”工人說。
    “現(xiàn)在這個私人老板好像很年輕啊？”黃妮問。
    “是的。他不到三十，這個老板是個富二代，他爸爸是個大款，聽說在北京買房，都是一棟樓一棟樓的買的，錢多的花不完。他爸已經(jīng)到北京定居了。他是他爸第四個小老婆生的兒子，為了討四老婆開心，就花錢買下了這礦井，讓他在這里經(jīng)營管理。”工人說。
    黃妮聽了，不禁想，這個富裕起來的煤老板，生活也是夠豐富多彩的了。
    “你們還是說說馬全有這家人吧。比如，馬小理的爸爸媽媽都是怎樣的性格，家里有什么親戚朋友走的比較近的？”黃妮說。
    “馬小理家里，就是馬小理媽媽厲害。她是我們那一帶有名的潑婦，特能吵架，嘴巴能說。馬全有人還蠻好的，但話不多，好像什么事都聽他老婆的。家里的大小事，都是馬小理媽媽做主。我還聽說，馬小理爸爸出事前前一天，馬小理媽媽還和馬全有吵了一架。”另一個工人在旁邊補充說。
    “哦？”黃妮聽了，微微皺眉。
    “我家和馬全有家離得比較遠(yuǎn)。按理說，我們也不應(yīng)該知道的。可是我爸當(dāng)時是礦上的車間主任，馬小理媽媽在她老公死了后，整天到我爸那去鬧，鬧得我爸回到家就喊頭疼。他說，他還從來來沒有遇到這般厲害的婆娘，耍潑可以躺在地上打滾，一邊哭一邊滾……然后他和我媽說，馬全有娶了這樣厲害的婆娘，不知是福還是禍。馬小理媽媽一邊哭一邊說，她老公前天晚上還和她吵架，說活著沒意思，在礦下見不著太陽，回到家，還要被婆娘罵，不如遇到瓦斯一起和煤礦完蛋……黃醫(yī)生，你說說看，這婆娘厲害不厲害？”工人說。
    “為什么馬小理的媽媽那么厲害呢？是馬全有太老實了，還是她家在當(dāng)?shù)赜惺裁磩萘Γ俊秉S妮問。
    “也沒有什么勢力。不過，馬小理的外婆家是縣城人，有好幾個兒子，當(dāng)時在縣城都有工作。在我們那，家里兒子多，別人一般不敢小覷的。馬全有家，起先是鄉(xiāng)下的，后來馬全有爸爸到縣里當(dāng)了煤礦工人，馬全有他們家才進(jìn)了城。而且，馬全有家，就他一個男孩。”工人說。
    他們七嘴八舌說著，黃妮算是聽出來了。馬小理家，就是陰盛陽衰的家庭。母親在家說一不二，馬全有在家沒有什么話語權(quán)。馬小理被他母親寵愛的有些不得法，最后，馬小理在家鄉(xiāng)待不下來了，工作弄丟了，只能離家出去闖蕩。而這兩個老工人，就是馬小理的同齡人。他們沒有離開家鄉(xiāng)，一直做著煤礦工人的伙計，生活是比上不足，比下，還有點余，雖然這活苦了些。
    和這兩個工人聊了大約半個小時，黃妮不忍再和他們說話了。因為人家還沒有洗澡，換洗衣服。干了一天活，已經(jīng)很累了。不能再打擾他們了。于是便送走了他們。臨走前，問他們要了馬小理家的具體地址。
    這天的訪問，就結(jié)束了。黃妮謝過了那個富二代小老板，回到賓館休息……第二天，她和小華，要了一輛帶棚子的小摩托車，按照煤礦工人提供的門牌號，找到了馬小理家。
    馬小理的家，住在縣城的偏北靠近農(nóng)村的地方。
    據(jù)煤礦工人說，馬小理家現(xiàn)在住的，是礦上后來轉(zhuǎn)制前，給他們這批老的煤礦工人蓋得福利房。作為在瓦斯爆炸中喪身的遇難家屬，馬小理媽媽也分到了一套福利房。這種福利房，有點類似于現(xiàn)在大力推廣的經(jīng)濟適用房。一是建在城郊結(jié)合部，土地比較便宜，但是生活不如在縣城中心住方便。二是每個工人家里，都要象征性的掏一點錢，但也就個把萬元，算是享受國有企業(yè)的最后一點福利待遇吧。這批房子，都是六七層高，水泥墻面，施工質(zhì)量應(yīng)該還行，但不注意建筑的美觀，所以，和現(xiàn)在城市里的商品房相比，顯得土氣和落后了。
    不過，住在這里的工人，也都是一些經(jīng)濟水平比較低的消費群體，他們對于樓房的美觀，要求不高，只要能獨門獨戶，有廚房廁所，就很不錯了。
    馬小理母親家，就住在這幾棟樓中間的一棟樓里的三層。
    門，是老舊的木門，外面還裝著一個老式防盜門。鐵欄桿上，貼著一層窗紗。
    門口的墻壁，石灰已經(jīng)脫落。門口靠墻邊，放著一個舊式鞋柜，上面堆放著好幾雙拖鞋。
    黃妮按響了門鈴……不一會，就聽到一個老婦人在里面說：
    “誰呀？來了，來了。”
    門被打開了一個縫，探出了一個腦袋。這個腦袋上，頭發(fā)是灰白的，眼睛四周皺紋密布。
    “你們找誰？”灰白頭發(fā)的老婦人，眼睛珠子轉(zhuǎn)了幾轉(zhuǎn)，問。她說的，是一口當(dāng)?shù)氐纳轿髟挘S妮和小華，好一陣才反應(yīng)過來。
    “我們想找馬小理的母親。”黃妮用標(biāo)準(zhǔn)的普通話回答她。
    “哦。我就是。有事嗎？”灰白頭發(fā)的老婦人，還是不開門，警惕的問。
    “我們是從華城過來的。是從你兒子馬小理工作的華城過來的。”黃妮說。
    “哦，你們認(rèn)識我兒子？”老太太聽說是華城來的，立馬打開了門，熱情地招呼她們進(jìn)屋里去說話。
    進(jìn)門后，就是一個不大的客廳。
    這個客廳是個暗廳，所以屋子里光線不是太好。但從房間的裝飾可以看出來，這個老太太是很愛干凈的一個人。客廳有一個轉(zhuǎn)角布藝沙發(fā)，上面鋪著花花綠綠的布墊。沙發(fā)左邊靠墻，是一個橢圓形的飯桌。右邊有一個小孩子寫作業(yè)的小木桌。客廳的地板雖然有些陳舊了，發(fā)白了，但地面很整潔，沒有一絲紙屑臟東西。
    “快請坐，快請坐。”老太太身穿一件桃紅色的毛衣，一看就是自己編織的，針腳雖然整齊，但和商店里賣的那種機械針織毛衣，還是不一樣的。
    她走到廚房去倒水了。
    黃妮和小華坐到了布藝沙發(fā)上。
    沙發(fā)左邊，有兩個門，一看就是兩個朝陽的臥室。門框的漆都已經(jīng)脫落了，門是緊閉的。
    “來來來，請喝茶，還有水果。”老太太說著當(dāng)?shù)氐纳轿魍猎挘瑹崆榈貛退齻兿髌鹆颂O果。
    “請問，你們是馬小理工作的那個公司的人嗎？”老太太問。
    “阿姨，我們是華城心海心理診所的醫(yī)生。我是診所的負(fù)責(zé)人。”黃妮掏出一張名片，遞了過去。
    “喲，怎么是心理診所？我家兒子不是在心理診所工作啊。”老太太戴上老花眼鏡，仔細(xì)看了一會，然后抬頭對黃妮說。
    她的眼睛很大，很美。雖然四周已經(jīng)皺紋密布。
    她的臉龐很端正，看得出來，年輕時一定是一個美人。
    看著這雙眼睛，黃妮不禁想到了馬小理。馬小理長得很像他母親。
    “是的。阿姨，您兒子不在我們診所上班。他是在一家化工集團上班，當(dāng)秘書。”黃妮害怕剛接觸就和盤托出，會驚著老太太，便回答的很謹(jǐn)慎。
    “是的，是的。我聽他打電話說，很受老板器重呢。我家小理，很能干，初中生就能到總裁辦公室當(dāng)秘書，而且工資不低呢。”老太太舒心的笑了起來。
    “可是，他和心理診所，有什么關(guān)系？”她問。
    “是這樣的，阿姨。馬小理現(xiàn)在還和你們聯(lián)系嗎？”黃妮問。
    “好長時間沒有他的音訊了。大概也有七八年了。自從他當(dāng)了總裁秘書后，就不聯(lián)系家人了。我想，是不是孩子嫌我們太土氣，不能給他長臉啊。所以，我們也沒有主動和他聯(lián)系。他已經(jīng)三十多歲了，是男子漢了，我這個老太婆，已經(jīng)對他沒有什么用處了。”老太太說到這，有些傷感。
    “那他也沒有寫過信，或回過家？”黃妮問。
    “沒有。他一直沒有給我寫信，也沒有回家。唉，我們這里吧，也不時興寫信什么的。”老太太說。看得出來，她為兒子不再和她聯(lián)系有些生氣，傷感。
    “那電話也沒有打過？現(xiàn)在通訊多發(fā)達(dá)啊？”小華問。
    “咦，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聽了小華的問話，老太太突然回過神來。
    “你們不是他公司的，你們是心理診所的醫(yī)生。莫不是……莫不是我們家小理生病了，生心理毛病了？”老太太狐疑的問。
    “阿姨，情況是這樣的。我是馬小理的醫(yī)生。他從去年開始，患上了焦慮癥，就到我這里來看病。”黃妮解釋道。她盡量每次少說一些，說慢一些，給老太太一個回旋的思索的時間。
    “焦慮癥？什么是焦慮癥？我家馬小理果然生病了？”老太太的臉上立即浮現(xiàn)出驚慌的表情。
    “阿姨，你別著急，聽我慢慢和您說。”黃妮看到老太太著急了，于是便平心靜氣的把馬小理得焦慮癥的前期表現(xiàn)和老太太說了。
    “哦，原來是這樣。我說他怎么不和我們聯(lián)系。原來是生病了。”老太太臉上憂云密布。（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