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后媽從來是最難當(dāng)?shù)模撼跻娝畠?br/>
蘇錦漫無目的在街上逛了一圈,只買了一束鮮花——養(yǎng)母最愛的白色郁金香。
一輛出租車,將她帶去了育才小區(qū)。
開門進(jìn)房,蘇錦很驚訝。
“暮笙,你怎么回來了?”
那個從來不知道要整理的蘇暮笙,竟在養(yǎng)母的遺像前擦著臺面,正目光深深的睇著照片上的人兒,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聽得叫,回頭也驚怪的叫了起來:
“姐?你也來了?不對,你怎么一個人?。俊?br/>
他往外頭張望著:
“姐夫沒跟過來嗎?”
“沒有!”
蘇錦去找玻璃花瓶,裝水,把花插了進(jìn)去,送到養(yǎng)母遺像前。
“談的怎么樣?”
蘇暮笙像跟屁蟲一樣,追著問。
“沒談!”
“為毛?”
蘇暮笙眨眼,滿面不解。
蘇錦靜靜看著遺像:
“我需要……想一想?!?br/>
她給養(yǎng)母上了一柱香,去擰了一瓶水,一邊喝一邊往房里走。
“想什么???”
蘇暮笙繼續(xù)追著。
這光景,就像小時候一樣,這孩子最喜歡做的事,就是追著她,打破沙鍋問到底。
養(yǎng)母看了,常常發(fā)笑。
現(xiàn)在,她依舊在笑,只是掛在墻上了。
蘇錦沒答,進(jìn)了自己的房,先是把房間整理了一下,暮笙懂事的幫忙,然后,她從床底下拉出整整齊齊一大包。
“這是什么?”
暮笙的注意力轉(zhuǎn)移掉了,看著蘇錦仔仔細(xì)細(xì)的把捆在上面的繩解開,展開外頭那一層牛皮紙,全是畫——她的畫。
最上面的那張,被裱了起來,里頭是一對年輕男女。
嫻靜如水的女子,笑臉若芙蓉,清雅之極,那是她畫筆下的姑姑;英俊不凡的男子,笑得明亮,溫潤如東升之旭日,那是她畫筆下的蕭至誠……
事隔多年,他們的音容笑貌宛似還在耳邊在眼前,可他們,到底已經(jīng)不在了。
“姐姐,你別難受了。姑姑和至誠叔叔都過世那么多年了……你要這么想,害死姑姑的不是蕭家,是那個該死的傅世淳。全是那混蛋,毀了姑姑,第一次婚姻報銷在他手上不說,還毀了姑姑另找幸?!?br/>
蘇錦坐在地上,撫著那張畫兒,似水流年,好像又在眼前重演了一遍似的,經(jīng)過了那么多年,記憶不是模糊了,而是越發(fā)清楚了。
輕嘆,自嘴里幽幽飄出來:
“是啊,全是傅世淳害的。
“那場錯誤的婚姻,姑姑早不想要了。
“一直想離,離不了。
“我進(jìn)蘇家的第二年年底,姑姑就在動那心思了。
“那時,傅世淳早在外頭養(yǎng)人了。只是保密工作做的相當(dāng)好,根本讓人查不到養(yǎng)的是誰?
“既然都有了其他人,就該把姑姑放了。
“可他為了錢,為了姑姑陪嫁的那些股份,拖著死命的不肯離婚。
“姑姑和他談離婚,他就要全部的股份,你知道那是一個怎么樣的概念嗎?
“要是讓步了,就等于把半個蘇家全給了傅世淳。
“姑姑哪能把蘇家的股份給了那敗家子。只能忍了。
“后來呢,是想拖著分居三年。
“結(jié)果,分居兩年,姑姑遇上了至誠叔叔。
“本來,姑姑是不用死的。
“如果再晚一年遇上的話。事情也許會不一樣。
“可他們就是在不恰當(dāng)?shù)臅r間里遇上了,還相愛了。
“愛的那么的深。
“暮笙,姑姑是給他們蕭家懷過孩子的。
“那孩子本來是能好好生下來的。
“卻沒有好的結(jié)果。
“姑姑連她心愛男人的最后一面都沒見上……
“你說,這到底算是誰的錯?
“難道真的得怪姑姑自己咎由自取嗎?”
她無比苦澀的笑了一笑:
“這句話,是蕭家給的。我至今記得。”
“姐……”
暮笙看得心驚肉跳:
“你已經(jīng)嫁給姐夫了,夫妻關(guān)系可不能被那些事影響到。
“何況,現(xiàn)在,姐夫姓靳。
“姐夫的表現(xiàn)還是不錯的……
“呃……您別這么看著我啊……昨晚上的事,你都還沒給姐夫解釋的機(jī)會呢……
“我覺得,他不是那是花心的男人……”
蘇錦抿緊了嘴,收回寂寂的目光,一不小心,就落到了被這張畫壓在底下的那些作品上,好些張是姑姑教她畫的。
她一張一張往下看,卻被壓箱底那張吸引住了所有目光。
那畫的是暮白。
坐在藤椅上,正認(rèn)真看書,唇角勾笑,神情怡然自樂。
在那些愛畫畫的日子里,暮笙曾是她專屬的模特兒。
曾經(jīng),她畫過無數(shù)個他,后來,他另娶,她傷心欲絕,幾乎毀了所有的畫,所有記憶,就只剩下這一張了……
手上的畫兒被暮笙要了過去,壓住了那張畫。
“姐,往日不可追。
“我們需要做的是面對將來的問題,而不是緬懷過去。
“你一時沒辦法接受姐夫是蕭家人,我可以理解,但不要因為這件事,就全盤否決了姐夫。
“這不理智。
“姐,這樣吧,我?guī)湍惆堰@些記憶包起來,藏起來。
“這些都不要再看了。真的!”
他幫忙把牛皮紙將舊物包回原樣。
“你就沒半點(diǎn)生氣的感覺嗎?”
蘇錦坐在地上,半靠著床邊,看著他整理,嘴上輕輕問:
“還這么維護(hù)他?”
之前,他對靳恒遠(yuǎn)的意見,可不是一般的大。
“姐,那年我才幾歲?
“六歲多點(diǎn)吧!
“而且我打小頑皮,姑姑愛靜,和我不是特別親近,感情淺,不像你,你對她投入的感情比我和暮白都多的多。
“所以,我的感觸肯定沒你這么深。
“現(xiàn)在,我看到的是姐夫?qū)δ愕暮?。姐夫?qū)δ闶怯昧苏娓星榈摹?br/>
暮笙把那打舊物塞回到了床底下,轉(zhuǎn)頭說:
“我不維護(hù)他,我只是想讓你冷靜的處理你和姐夫的問題。
“姐,你得和他談?wù)劊私馑南敕?,才能更好的放下過去。
“而且吧,我說句大實話,有時,姐你也真的是很能感情用事的……
“用偏見來看事物,看到的事物,往往是被扭曲的現(xiàn)實。不能作數(shù)?!?br/>
話落地,房內(nèi)一陣沉默。
“暮笙,他還瞞了我他有女兒這樣一個事實。難道你不覺得他這種欺瞞的做法很惡劣嗎?”
蘇錦咬了咬唇,又問。
暮笙沉默了,是哦,姐莫名奇妙就做了后媽。
唉……
在這件事上,姐夫的表現(xiàn)真的有點(diǎn)讓人難以接受,姐會委屈,那也是必然的。
剛剛用餐時,他也絕口沒提這件事,整個聚餐過程是一團(tuán)和氣的。
可他們心里都明白,有些事,只是不好道破罷了。
“姐,難道你會因為這個原因就不要他了嗎?”
蘇暮笙想了半天之后,反問了一句。
蘇錦不說話,低下了頭,好半天才道:
“后媽從來是最難當(dāng)?shù)??!?br/>
打了不行,罵了不行。
那種關(guān)系是最最難處理的。
她沒經(jīng)驗,也沒那種處理復(fù)雜關(guān)系的心理準(zhǔn)備。
總之,那是很麻煩的事。
*
在家養(yǎng)了三天,周三,蘇錦去上班,臉上的紅腫已消的差不多。
上午很忙,近中午的時候,被老板叫了進(jìn)去。
對于尾款是怎么拿回來的這件事,喬大川還是很好奇的。
“老板,這件事解決了就好,沒什么好說的?!?br/>
關(guān)于那u盤上的事,她想了又想,還是不說了。
一整天,過的很忙碌很充實,時有公司同事跑來和她說話,恭喜她洗脫了嫌疑。
也許也有打聽的意思。
這事解決的好像太過于順利,這讓那些愛八卦的同事們,覺得匪夷所思。
她不想說明什么,反正解決了就好。
五點(diǎn)下班,楊葭慧來了她辦公室問:“今晚,你打算回家去么?回你和靳恒遠(yuǎn)的家?!?br/>
這兩天,蘇錦一直住在育才小區(qū)。
不過昨天,她和韓彤過去看他們時,意外從暮笙嘴里知道了一件事:靳恒遠(yuǎn)在善縣近郊有幢別墅,正是多年之前蘇錦親自裝修過的那幢。前幾天,他們就住在那邊。
知道之后,她們自是驚訝的,從中也看出了靳恒遠(yuǎn)待蘇錦的不一樣。
她們私下討論過,一致認(rèn)為靳恒遠(yuǎn)對蘇錦的好,根本不可能存在玩玩或是嘗鮮的心態(tài)。
她們也和蘇錦說了她們的想法。
蘇錦什么也沒說。
此刻,蘇錦還在修圖,聞言,依舊沒作聲。
“今天,他可有打電話過來?”
楊葭慧只好換個方式問了。
手機(jī)已經(jīng)新買了一只,不過,到今天為止,靳恒遠(yuǎn)并沒有打過電話過來。
這男人,還真是給足了她時間和空間呢。
“沒有!”
蘇錦老實回答。
“哎,你這算是在和他冷戰(zhàn)嗎?這樣不行的……”
楊葭慧忽就替她急了起來。
“葭慧,我的事,你別管了。我心里有分寸。你先走吧,不是說你爸今天過生日嗎?早點(diǎn)回家陪老頭去!我這邊沒事的?!彼f。
“哎……怎么就別管了?
“那男人,難道你真不想要了?
“雖然他是瞞了你很多事,可不管怎樣,現(xiàn)在他是你配偶欄里的丈夫。在外頭多少人搶著要他,你知道嗎?
“我不能看著你傻傻的放棄了這個男人好不好……”
聽得這話,蘇錦抬了頭:
“葭慧,之前,你可不是這么說的。那會兒,你一直勸我……”
楊葭慧馬上接話道:
“你別拿以前我說的話來堵我。
“那時,我只是用一般性的眼光在看待你和靳恒遠(yuǎn)這段婚姻:一個又窮又不知道疼你,只會在外頭拈花惹草的男人,當(dāng)然要不得了。
“可現(xiàn)在不一樣,靳恒遠(yuǎn)條件是真的好到不能再好,待你呢也真是不錯。
“雖然他也有做的不到位的地方,可他為什么要這么瞞你,和那個跟他抱作一團(tuán)的女人又是怎么一個關(guān)系,你也沒問清楚是不是?
“我個人認(rèn)為,你需要放下心結(jié),開誠布公的和他談一談……
“是,說白了,我是有點(diǎn)利勢,但也要看情況的。
“如果他待你不好,我當(dāng)然支持你甩了他的……”
楊葭慧完全沒否認(rèn)自己是功利的,但嘴上卻是苦口婆心的在勸:
“咱們要用理性的眼光看世界!”
蘇錦點(diǎn)點(diǎn)了頭:“行,你的看法,我知道了。不過,我現(xiàn)在真的真的很需要冷靜幾天。等我想清楚了,就和他去談?wù)劇D憧旎匕?!不是說還要去克麗斯汀那邊拿蛋糕吧……別再掛心我了……”
“那我走了哈……”
一頓又轉(zhuǎn)頭:“對了,有空去把你那車給開回來吧,沒車多不方便啊……”
她的車還在皇家一號呢!
“行了行了,知道了!哎,我怎么突然發(fā)現(xiàn)你比我媽還嘮叨啊……等一下我叫車去嘉市把車開回來?!?br/>
“走了!”
楊葭慧笑著揮手離開。
蘇錦坐在位置上,望著手機(jī)怔怔出神了好一會兒。
唉,要不要給他打電話,約出來好好談?wù)劊?br/>
*
五點(diǎn)二十分,蘇錦去了嘉市皇家一號。
開著車回來時,路經(jīng)沃而瑪超市,想到冰箱空了,就停車走了進(jìn)去。
推了一個小車,她挑了很多暮笙喜歡吃的零食,以及一些食材。
一圈逛下來之后,突然覺得一個人逛超市,遠(yuǎn)沒有兩個人有商有量來的有意思。
之前和靳恒遠(yuǎn)一起逛超市的情形,不斷在眼前浮掠而過。
她沒太多心情逛,草草買了一點(diǎn),打算出來,迎面一個四五歲、穿著一件淺粉色連衣裙的女娃娃蹦蹦跳跳跑得飛快,轉(zhuǎn)眼就和另一個行色匆匆、五六十歲的大媽撞到了一起。
“哎喲!”
女娃娃一慘聲就被撞到了她腳邊,白白凈凈的腳踝上立馬就見血了。
“小朋友,沒事吧!”
她忙去扶,然后,驚訝的發(fā)現(xiàn),自己揀到的是一個非常漂亮的小女娃:
頭發(fā)又黑又亮,卷卷的,箍著一個俏皮的大紅色的發(fā)箍,小臉蛋兒尖尖的,肌膚吹彈可破,眼睛大大的,嘴巴小小的,小鼻子俏挺挺的,精致的五官駕駛著整齊的劉?!貏e的水靈。
“有點(diǎn)疼!”
小女娃擰起了小臉蛋兒,低頭一看,見出血了,臉色一下發(fā)白,小身板都抖了起來:
“怎么辦?我……我暈血……”
“沒事沒事……來,先把眼睛閉上……阿姨來給你包扎一下,包好就看不到血了……”
蘇錦聲音柔柔的哄著。
小女娃睇了她一眼后,真就乖乖閉上了眼。
蘇錦笑笑,忙將小女娃抱起,從自己的錢包內(nèi)取出了創(chuàng)口貼。
因為一年到頭會在工地上走動,有時難免會弄傷,所以她的包包內(nèi)一直備著創(chuàng)口貼以及一次性酒精消毒棉片。
蘇錦先取了消毒棉片給擦了擦傷口,然后給貼上了創(chuàng)口貼:
“好了,可以睜眼了……喏,這樣就好了。只是小傷,沒事的,過兩天就能好!”
她笑著揉揉孩子那頭柔軟的長發(fā),看到笑容一點(diǎn)一點(diǎn)從孩子水晶似的眼睛里頭綻放出來,小臉蛋亮的能閃瞎人眼。
“怎么都不看好孩子,橫沖亂撞的……我這把老骨頭都要散架了……哎呀呀,我這骨頭肯定是骨折了,疼……疼死了……”
那中年大媽也摔的不輕,車上買的東西都散了一地,竟坐在那里嗷嗷叫了起來。
“這位大媽,要不是你也推的太快了,至于兩個人會撞一起嗎?責(zé)任大家都有,你何必和一個孩子斤斤計較?人小娃娃還受傷了呢,你這樣得理不饒人的,這是想干什么?訛詐嗎?”
蘇錦輕輕靜靜的維護(hù)了一句。
“哎喲,你這人怎這樣,沒帶好孩子你還有理了是不是?”
那大媽立馬橫眉豎目起來。
“她不是我孩子。我只是看不慣你欺負(fù)小孩子而已。”
蘇錦淡淡道。
大媽一怔。
小女娃點(diǎn)頭,脆生生也應(yīng)了一聲:“對啊,她不是我媽媽,我沒媽媽。我媽媽去天堂了!”
這話令大媽一楞。
蘇錦也為之一呆,不由得深瞄了一眼:這孩子竟是個沒母親的娃兒???
“算了算了,算我倒霉?!?br/>
大媽撇了撇嘴,扶著摔疼的腰,終于站了起來,往地上揀起東西。
既然她不追究了,蘇錦也就不多說什么,還好心的幫忙揀起來。
小女娃見狀,也忍著疼過來幫忙,揀完還嬌嬌的軟叫了一聲:
“這位奶奶,對不起啊,以后,我一定不亂跑了。我也是急,剛剛走著走著就和我爸比走散了……”
眨巴眨巴眼睛可憐兮兮的樣子,是那么的惹人憐惜。
那大媽心頭上的氣,也就消了:
“行了行了,不怪你了,快去找你爸比吧!實在要找不著,就去找超市管理處廣播一下……一定丟不了的?!?br/>
推著東西就走了!
蘇錦站在原地看著小女娃:“你爸比電話多少,要不,我?guī)湍愦騻€電話聯(lián)系一下?”
“這樣啊……嘻嘻,不用了……我爸比找來了……爸比……”
小女娃歡天喜地的推開了蘇錦,跛著腳,一拐一拐往蘇錦背對處跑了過去。
“怎么一轉(zhuǎn)眼就成小傷號了?”
一個溫溫的熟悉的男子嗓音在背后傳過來。
“不小心摔的。是這位阿姨給我包的?,F(xiàn)在不怎么疼了!爸比別擔(dān)心……”
小女娃很貼心的說。
蘇錦緩緩轉(zhuǎn)身,不出意外的看到白襯衣的高大男子抱著嬌嬌的小可愛,正滿眼深深的睇著自己。
呵,這世界真是太小了。
站在面前的可不正是靳恒遠(yuǎn)。
而她和他女兒的初見,竟是這么的富有戲劇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