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得沒有頭緒的他一路開車，直接來到楊起舞的小屋樓下，心情這才平復一點。
    他踩著自己都沒有發現的急切腳步跑上二樓，他覺得他必須要和楊起舞談談，可是，談些什么，好像又沒有具體的……
    好吧，他只是想見她。
    徐隨風敲了足足有十分鐘的門，門仍舊是紋絲不動，他越敲心越亂，耳邊突然又傳來一陣響，轉頭一看，一個穿毛線衣的中年女人走上來了。
    “你找小舞？”
    徐隨風像撈到了救命稻草，表情狼狽：“對、對，你知道她去哪兒了？”
    他隱約有點印象，這個胖女人，好像就是雜貨店的老板娘。
    “她辭職了，自然也不好意思再住這里，這孩子也是傻，突然的就說要走，這幾年也沒攢什么錢，能去哪兒呢。”老板娘再嘆，掏了鑰匙開門，
    “你是她的男朋友吧？我最近經常看見你來這兒，還過夜呢。”
    徐隨風張了張嘴，竟然發現自己無法拒絕這個和事實不符的名頭。
    老板娘不覺有異，顧自說著，
    “屋里的東西都沒動，她也說不要折賣，就這么放著了，可惜了這么好的東西。”
    徐隨風什么都聽不見，不過就算聽見，他對這滿屋的貴重家電也毫不在乎。
    “她去哪里了？”
    “咦？這話可奇怪了，你怎么會不知道她去哪兒了。”
    “我……她沒告訴我。”徐隨風雖然覺得很丟面子，但眼下，知道她的下落最為重要。
    但老板娘只是搖頭，同時眼里現出對徐隨風的難以理解，就差明白的寫出，原來，你不是她男友的話。
    “你真的只是來下五子棋的？”
    “哈？五子棋？”
    “難道是飛行棋？算了算了……”
    “她的手機一直打不進去！”
    說著，徐隨風不死心的再度拿出手機，但不管是微信語音還是手機電話，沒有一次是接聽的。
    老板娘再度嘆息，用看白癡或者傻子的眼神，一步三回頭的下了樓。
    而在告知老板娘有消息一定要打給他之后，徐隨風才一步三回頭的來到自己車中。
    為什么？
    就因為他拒絕了她？
    這算什么？
    手機響了，他趕緊接起，響起的卻是另一個聲音，
    “隨風……”
    “小雪？”
    電話里頭，小雪聲音哽咽，
    “你能來一下嗎？”
    “出什么事了？”
    雖然他現在理清了對小雪的心情，但就算是普通朋友電話打來，如此哭泣的聲音，他也沒有道理置之不理。
    “你快點來吧……”
    他啐了一聲，只得先把楊起舞離開的事拋之一邊。
    平生第一次，蘇小雪在他心中拉至很煩這個段位。
    張家的投資確實失敗了，徐隨風當時在同學會上講的那幾句話，甚至可以說是很客氣的了，實際上，張家已經兵敗如山倒了。
    蘇小雪紅著眼睛，看著張哲濤一臉頹廢的坐在辦公室的沙發上，她怎么也不敢相信，這只是一個開始，接著她平常綁定的銀行卡，甚至信用卡，全部一張一張接著不能用了。
    有錢的時候，無論如何也不能想像自己沒錢時的落魄境況。
    張哲濤神情憔悴，胡子好幾天沒理，顯出了渣青色，衣服也好幾天沒換，他忙著整理案頭上的文件，雖然沒有什么用處。
    終究還是輸在一個貪字上，生意做得越大，想要賺的也越多，張家開始越來越不滿足現有的股份和投資項目，前段時間，聽聞丁家有大項目，有當地政府參與進來，就不管不顧的投了大部份資金進去。
    投資本就有風險。
    “總之，婚禮先取消吧，眼下，別說宴席，婚紗照的錢能不能付得清都是問題……”張哲濤沙啞著嗓子，一開口的話語就讓蘇小雪承受不住，
    “你就不能想想辦法，先去借點？”
    “借？找誰？能借的我就都借了。”張哲濤苦笑，心底多少有點了不滿，家道中落，不指望蘇小雪能幫忙多少，至少不要再提條件了吧。
    “都這個節骨眼上了，你就不能先把婚事放一放，幫我想想辦法？找人借錢也好……”
    “我幫你找人了……我能找到的，小學同學，高中同學……”
    “所以，你想讓我把錢借給他？”門被很不客氣的打開，站在門口的正是很不客氣的徐隨風。
    他沒想到蘇小雪會為這種事打電話。
    若不是為了想看張哲濤的模樣，他當真會扭頭就走。
    張哲濤看到徐隨風，臉色比剛才更難看，由蒼白轉成鐵青，他轉而朝蘇小雪吼，
    “是你叫他過來的？你還嫌我不夠難看？！”
    “正巧了，你要是不難看，我還不想過來呢，這樣多少沒虧著。”徐隨風大刺刺的往沙發上一坐，看向邊上同時看向自己的張哲濤。
    “你要借我錢？”張哲濤不敢相信。
    “不要誤會，我根本不想借你錢。”
    聽聞，蘇小雪的聲音尖起來：“隨風，你不能見死不救啊！”
    “生意場上，起起落落很正常，再說要死也輪不到他，張家多的是人。”
    張哲濤紅了眼睛瞪蘇小雪：“我根本沒讓他來幫忙，都是你自作主！”
    “張哲濤，你自己都是這個節骨眼上了，為什么還是這樣要面子？！”
    徐隨風兩手一攤，“我說你們是不是真的誤會了什么，我不是來給你借錢的。”
    “那你來干嘛？！”這回是兩個人的異口同聲。
    “看你落魄的模樣。”徐隨風回得很干脆。
    “徐隨風！怎么會有你這樣無聊的人！”張哲濤氣壞了。
    “怎么沒有，當年，你不是也這樣無聊？”徐隨風笑了笑，卻是笑不達眼底。
    一句往左，頓時讓彼此，都聯想到了當年的高中，還有那個時候張哲濤的嘲諷話語。
    眼前的男人沒了怒意，轉而是一臉的難堪和惱怒，
    “那么多年前的事，你竟然……”
    “因為很多年前的事了，所以就可以不計較？”
    徐隨風的反問讓張哲濤立馬啞口無言。
    就因為久了？
    是啊，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我不可能借你錢的，過得去過不去，都是你該得的，我只是來說這句話。”徐隨風說完，起身走掉。
    “隨風！”
    蘇小雪在后頭喊，她不敢相信，自己在電話里哭得那么慘，只換來這么一個局面。
    “難道你真的不愿意幫我們？”
    “我有這個義務嗎？小雪，當年我靠自己站起來，沒有道理我成功了就要以德報怨吧？”
    蘇小雪臉上青白紅一陣交錯，實在好看，
    “你，你就不能念在我們舊情份上……”
    徐隨風連忙擺手，
    “別提那個，若提了，只怕我不會只是過來念幾句了。”
    “難道你都不懷念過去嗎？”
    “難道過去有什么值得我懷念的嗎？”徐隨風直到說出這句話，一路過來的不爽感覺才終于散掉，原來，他早就該這么說了。
    蘇小雪連連搖頭：“那可是我們的初戀……”
    “所以我很慶幸我的初戀過去了，畢竟被人背叛可實在不值得我一念再念。”
    “你還在怨我……？”蘇小雪的話語顫顫抖，看著好不可憐。
    “聽起來我似乎不該怨，你和張哲濤的這個邏輯倒真是天生一對。不過你也別太介意，我覺得我們都該不介意，你也要結婚了，說這些終究沒有意義。”
    他的嘴角顯出諷刺，諷刺自己過于遲鈍，竟然要再度重逢，才能看清初戀對自己到底意味著什么。
    除了那些美好，現在，她于他，竟然是，什么都不是。
    “小雪，我覺得，不管貧窮還是富貴，你都該站在他的身邊，不然你當初，又何必背叛我？”
    他定定的看著蘇小雪。
    “我……”
    蘇小雪沒有任何可以替自己辯解的話，她只我了一個字，余下的，竟然搜腸刮肚，再無另一個有力的字。
    是啊，事到如今，還有什么可說的呢？
    “蘇小雪，你就當作，當年是為了愛情吧，不然，你難道還真是為了錢財？”
    一句話，讓蘇小雪只能剩下張著美麗的嘴，無力反駁。
    “就算是那樣，也裝得像是為了愛情一樣吧，不然我會很怨恨當年自己的眼光。”
    說完這句，他頭也不回的走了。
    于是蘇小雪再也忍不住，沒有任何形象的號啕大哭起來，嚇得張哲濤縮到沙發一角，他從來沒有想過，女神范的蘇小雪，竟然也可以像個潑婦般，突然間，他對自己的這個未婚妻，毛骨悚然起來。
    哎，這個婚是結還是不結啊？
    “你，你哭什么哭？！”
    “你，你不懂，你什么都不懂！”蘇小雪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直到此刻，她才終于明白，她其實早就失去徐隨風了，就在當年的時候，就在她輕易的投入張哲濤的懷抱時，一切就結束了，是她自以為是，以為可以重溫舊情，可是時間在流轉，憑什么一個那么美好的男人，就要站在原地等她，等她驀然回首時，寬容的接納她？
    沒有這樣的便宜。
    而他的責備，又實實在在的讓她難堪。
    最難堪的，就是說他當年的眼光，難道，他后悔了嗎？那明明是那么美好的一段感情……
    只不過人會長大，事到如今，她想要嫁一個有錢人的想法，又有什么錯呢？
    徐隨風才不管她的想法，他還有重要的事要辦。
    他要找到楊起舞。
    雖然找到之后要怎么辦，他還沒有想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