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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塵影提前為我換上的厚重簾子將外面秋風的寒意阻擋開來。他的細心,總是讓我莫名的感動。
本想對他說幾句感謝的話,但,他暖笑著搖頭。他只是伸手,為我撩開擋住眼眸的幾絲亂發。
不說,他亦知我的心。他不能說,我亦知他的心。能夠如此真心相待,足以。
宮燈明亮,于寢宮內瑩瑩照拂。輕紗為帳,白玉為床,我斜躺著,伸手緩緩撫摸日隆起的腹部。
小小的生命早有了感覺,不時地在腹內頑皮跳動。懷孕給我帶來極大的不適,不僅飯菜無味,就算是羹湯香茗入口,也是令我胃里翻江倒海。
每每因飲食而吐個天翻地覆,只覺得五臟六腑都要全部吐出。眼淚婆娑中,感覺十月孕期,竟是如此漫長。
太醫的妙方頻頻更換,可能止住嘔吐的效果卻不甚明顯。我的容顏,漸漸似秋風里的枯葉,一日不如一日。
“娘娘如此辛苦,將來皇子出生了,奴婢定要告訴他,長大了要好好孝順娘娘。”螢兒走了過來,將被褥往我胸前拉了拉。
我不由一笑,嗔怪道:“你也說傻話呢,臨盆還有那么長的日子,你倒是想到猴年馬月去了。”
“呵呵,看來奴婢得多犯犯傻,奴婢一犯傻,娘娘便笑了。”螢兒看看我,于明亮的宮燈下更顯得肌膚瑩澤似玉。
如此美麗,必是因著心上人吧?
沉吟片刻,我便輕聲問她:“自從皇上將王赟的兵權卸去,本宮已經好久不曾見到他了。王將軍,他還好么?”
聞言,螢兒嘴邊浮起輕柔的笑,低聲道:“他沒事......”話沒說完,卻被進來給我換茶的香錦打斷。
香錦一邊將手中的茶盞端來跟前,一邊嘆息道:“王將軍沒事,有一個人卻有事了?”
見香錦神色隱晦,我和螢兒不禁有些奇怪。
螢兒低聲問:“香錦姐姐怎么說?”
“賢夫人戚無憂出事了?”香錦見我飲好了茶水,便又起擱在挨著窗子的案上。
香錦的話卻如一顆石子投進了湖面,我的心便如湖水般起了微瀾。我疑惑問道:“戚無憂不是正得寵么?她又能出什么事情呢?”
香錦復走近我一些,目光里也是有著解不開的疑惑:“娘娘猜猜戚無憂的哥哥是誰?”
我搖頭,看向香錦。
“許可瓊。”
“啊!”我吃驚不小:“怎么會是他?”一聽這話,我也吃驚不已。
“戚無憂的親哥哥為何不姓戚?”我問。
“奴婢聽說戚無憂是許得勛當年出征在外不小心遺落的女兒,許德勛臨死前曾再三囑咐許可瓊一定要設法找回這個妹妹,四年前許可瓊終于在郎州找到戚無憂。”螢兒低首,將自己所知情況一一說來。
如此真相,還是讓我和香錦感到意外,我問螢兒:“那戚無憂呢,她又是在怎樣的人家長大的?”
“聽說戚無憂是被一個匪賊養大的,其他的事情就不甚詳細了,但看她那一身武功和平日行事作風,這些傳言倒也不像假的。”螢兒語氣中略帶不屑,或許是因了往日戚無憂的種種蠻橫。
此刻,我倒不在乎她的身世,而我更關心的是,戚無憂昨晚出了什么事。
我示意香錦接著說下去,她道:“昨晚也不知道怎么了,許可瓊竟然趁著酒興,吃了雄心豹子膽似的,竟然要求皇上將謹夫人賜予他。”
聽到此處,我不禁冷笑道:“這不是想找死么?”
“奴婢也是這么想,謹夫人可是皇上的女人,他竟然敢和皇上爭搶女人。娘娘說,他是瘋了么?”
我不禁感到遺憾,許德勛一世英名,他萬萬想不到他的兒子在他死后,不但做了一個背叛舊主的小人,還成了一個好色之徒。
“這樣的人死也不足惜。”對于許可瓊這樣的小人,我產生不了好感,我冷冷道。
香錦道:“皇上沒有殺他,是因為賢夫人的哀求,但是皇上將他流放遙遠的嶺南蒙州當刺史。”
“這也算是皇上對他最寬容的處置方式了,只是今后,賢夫人只怕再難得寵。”螢兒語氣平淡,似乎戚無憂的突變,她絲毫都不在意。
而許可瓊賣主求榮,結果被流放苦寒地帶,一切不過自作自受而已。
夜漸漸深沉,香錦和螢兒都已退去。對于戚無憂的榮辱,我不曾有過多的想法和感觸。睜眼,眼前一片暗沉,于是這宮中的沉浮,并隱匿在這無邊的黑夜。
身懷有孕的人,總是會有些奇怪的想法和要求。我不知道是不是棲鳳宮太過于清冷,忽然想要聽戲。
正好宮內,亦有擅長唱戲的戲子。于是聽戲,便也不是那么難才能實現。
一早,螢兒和香錦便將戲子召來。也不用搭戲臺,只命那俊美的戲子于棲鳳宮前一花陰濃郁處舞起。
而我,倚靠殿前的貴妃榻上,靜靜地嗅著戲子水袖拋擲時帶起冷秋開得燦然的三生花香氣。涼風一吹,便有細細的花絲散落,拂了戲子滿滿一身。隨著戲子的悠悠旋轉,裊裊飄落于地。
戲子媚眼如絲,一移步、一甩袖、一回首,薄唇輕啟,如怨如愁,婉婉唱來:
“憶瀟湘,明月下,水蒼茫。又幾處,吹散余香。”
容貌清麗,唱腔凄婉,盈盈身姿,似凌波仙子,看不真切。唯有風如絲竹,葉鳴似笛,配著戲子輕靈通透的嗓音,攝人心魄。
纖指香凝,以袖遮面,露出秋水美目,朝我幽幽望來。
“菱花荷葉,為誰人立盡秋涼?殘枝斷梗,可憐是,滿地繁霜。風聲苦,淚聲咽,歌聲怨,曲聲長。”
一詠三嘆,水袖頻擲,頻收,嫣紅舞衣于白色三生花映襯下,顯得好不艷冶詭異。聽那唱詞,情人怨別,繾綣香夢,風月無邊。一朝分別,心碎腸斷。聽到此處,我已癡然。想人生如戲,戲又有別于人生。戲子一顰一笑,我一悲一痛,一時間,竟難知她游戲人生,還是我入戲太深。
茫然落下淚來,還來不及被風吹干,便又被那清婉的嗓音攝去了心魄。
“恍惚見,酒浣青裳。相逢一瞬,剩相思渺渺別離長。他生縱有,怕他生,換了心腸。”
涼風四起,刮落了三生花纖細如絲的花瓣。被風吹起后在空中兜轉,一瞬又徐徐落下。拂得那紅衣戲子滿鬢、滿肩、滿身都是。那一襲紅衣,艷冶如妖卻又靈動如水,風情難掩處散開成一張無形的網,將我收攏。
曲終、便是人散。秋風拂處,戲子并未離去。她于樹蔭下,靜靜而立,一襲紅衣,隨風飛舞。瀑發如綢,縷縷散開遮掩妖冶容顏。
我看得癡了,一時移不開目光。
香錦走近身邊,低聲道:“娘娘歇會吧?”
我無語,只是望著遙遙而立的紅衣鬢影出神。香錦嘆息一聲,一揮手,那紅衣便朝我欠身,抬步、飄渺離去。
“如此伶人,真是驚艷。”
此話一出,香錦訝異。
俯下身,湊近我耳邊道:“卑賤之人,并非真正戲子,人家喚他彥颙。”
可我當時并沒有再詢問,只是點點頭,兀自看著風中三生花一浪搖過一浪。也不知看了多久,出了多久的神,耳邊和心上,縈繞的只有那伶人清婉哀艷的聲音。
“菱花荷葉,為誰人立盡秋涼?殘枝斷梗,可憐是,滿地繁霜。”有人輕念唱詞,一字一句,蘊著無限哀愁,隨著風,讓我百結了柔腸。
我微微抬眸,映入眼簾的是那一張冷峻的臉。邪魅,帶著無法掩飾的貴氣。赫然見到他的到來,我僵直了身子想要站起身來,可他伸出的手,將我按住。
“身子重了,就好好躺著,還計較這些虛禮做什么?”眼前的馬凌風,衣冠楚楚,風度翩翩,任誰,也不會相信他有著暴虐的脾氣。
“謝皇上。”我淡薄出口,沒有任何笑容,唯有以冷漠相待。
“怎么,皇后原來喜歡聽戲?”見我冷漠,他就著貴妃榻坐下。
目光灼灼,雙眉微擰,似乎,我剛才失態的一幕都被他撞見。
“沒有。”我聽到自己頹然無力的聲音響起,于風中,化作一縷煙絲,飄散開去。我微微合眼,不再說話。
靜謐的天籟中,他亦不語,緩緩呼出來的氣息,帶著幾分酒氣。一陣陣,慢慢拂向我的鼻翼。
胃內一陣翻滾,感覺又要驚天動地吐上一回。可又不愿意自己狼狽的樣子落入他的眼簾,只好別過頭,將身子側向一邊,避開他的氣息。
似有一聲嘆息傳來,我微微一動,無語。
沉默良久,我感覺這樣的氛圍有些怪異。終忍不住,又睜開了眼,扭頭過來看他。
他無聲的凝望我,還是那張俊美的臉,還是那雙冷酷嗜血的眼睛。只是現在不同的是,眼睛里多了一絲溫柔。
“你睡覺的樣子真美!”他低聲道,語氣里,有著難得的一絲暖意。
可我并沒有因著這絲暖意而感動,從來,他的柔情和暖意,都是曇花一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