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老張的兒子?”唐錦指了指合照中笑得一臉傻氣的年輕男人。
謝南陽摩挲著這張已經泛黃的照片,他想到之前在休息室中拿到的那本日記本里含糊不清的內容,還有黑字曾經提醒過他,老張兒子早就已經死去。
“這可能是老張一家最后的遺照了吧。”
本就孤家寡人,現在連老張也沒了,可能隨著時間的轉移,最終他們一家留下的痕跡,也只有他們手中的這幾件道具了。
有人說,人的死亡分兩次,一次是身體的死亡,一次是記憶的消亡,當最后一個記得他們的人忘記他們,最終在時間的沖刷之下,所有痕跡被抹去,也就成了物理和精神雙重意義上的死亡。
就像他上一個世界中的人,現在只有他的記憶中還存在著。
謝南陽捏著照片的力度不自覺大了點。
唐錦站在謝南陽身邊,看到他在拿出那張照片后情緒變得很低落,周身縈繞著一股說不出的悲慟,他張張口想要安慰他,卻不知道該說什么,只能無言地拍拍謝南陽的肩膀。
謝南陽將合照塞到隔離衣胸口前的口袋里,深吸一口氣,面上恢復了隊長的鎮定與從容。
“時間不早了,先回去休息,明天可能會是場硬仗。”
初始身份與副本任務掛鉤,而寧思霏的手術是一個無法避開的環,很可能明天就是副本的一個重要轉折點。
“一起加油!”
“必勝!”
lat戰隊五人對視一眼,年輕的眼中俱是堅定和一往無前的戰意。
天未亮,寧思霏所在的病房便亮起燈來。
謝南陽和被吵醒的幾人站在病房門外,聽著病房內鬼哭狼嚎的聲音,忍不住捂著肚子笑起來。
做手術需要插導尿管的!
繼變成禿頭后,寧思霏又失去了羞恥心。
病房內護士小姐姐溫柔地哄著:“忍一忍啊,很快就好,誒,腿不要并起來……”
于是,當護士小姐姐端著托盤出去后,謝南陽幾人進去后看見的就是一臉生無可戀的寧思霏。
看著幾位隊友打趣的眼神,他崩潰地喊了聲,然后將頭埋在被子里社死了。
“你們不要看我!”
“如果副本通關了,我們都要給霏神頒發一面錦旗,感謝他的犧牲。”龐云廷笑瞇瞇的,卻總是能思路清奇地吐槽。
“只有霏神受傷的世界達成了。”
“你們太過分了!”
“雙c啊,沒有犧牲哪來的carry,是吧?”
“攻擊力都是頭發和那啥換來的。”
“我還是當個混子吧,三清玉皇大帝觀世音大士上帝孫大圣哪吒保佑,讓我躺吧!”
連續補刀,讓寧思霏一直到手術室的大叔過來推床的時候,都沒有再理幾位搞怪的隊友。
病床的輪子骨碌碌碾過走廊地面,早起的病號們一邊洗漱一邊伸頭看向要去手術的一行人,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和護士服的護士匆匆穿梭在各個病房之間。
躺在病床上的寧思霏突然緊張起來,看向旁邊一塊推床的謝南陽,眼神中帶著驚恐和驚慌,還有一抹求救。
謝南陽握住他冰涼的手,低頭安慰他:“放心,我會陪你進去,不會有事的,你不想看一看手術室長什么樣子嗎?就當這次是手術室一日游,這種機會可不多的。”
寧思霏艱難地笑笑,手指下意識用力,手心冒著冷汗,扯著嘴角回應謝南陽:“這種機會我可不太想要。不過手術室一日游確實難得,畢竟是旅游社花錢也進不來的地方,我好像不用花錢就能進,我這是賺了吧?”
“可不是,白女票一臺手術,省大幾萬呢。”謝南陽配合他。
寧思霏看著他身穿白大褂,低頭安慰自己的模樣,突然發現自己的隊友這一刻有了一絲醫生的氣質,那種憐憫與關懷,以及仁慈與信念。
或許是這身戰袍自帶的濾鏡吧。
有些職業天生有一種神圣感和信念感。
穿著手術室綠色衣服的大叔推著床進入專用電梯,電梯的空間被病床占據,其他人擠擠挨挨站在旁邊。
電梯下行,失重感和電梯的逼仄感讓幾人剛剛緩和的氣氛再次沉默下來。
樓層逐漸下降,“叮”一聲,3層手術室到了。
電梯門緩緩打開,白熾燈晃眼,病床出電梯的時候顛簸一瞬,穩定好方向,一抬頭,映入眾人眼簾的是一面寫滿字的墻。
金色的浮雕字跡蒼勁有力、筆走龍蛇,燈光匯聚格外耀眼,仿佛能夠看到無數身著白色戰袍的醫者,站在誓詞下莊嚴宣誓——
“健康所系,性命相托。
我志愿獻身醫學,熱愛祖國,忠于人民,恪守醫德,尊師守紀,刻苦鉆研,孜孜不倦,精益求精,全面發展。
我決心竭盡全力除人類之病痛,助健康之完美,維護醫術的圣潔和榮譽,救死扶傷,不辭艱辛,執著追求,為祖國醫藥衛生事業的發展和人類身心健康奮斗終生。”
誓詞就在整個三樓最顯眼的一面墻上,謝南陽看到陸續趕來的醫生們在經過的時候,腳步總是不自覺變慢,表情變得柔和,視線在走遠后似乎還停留在上面的字上。
他看到誓詞下經過一個又一個焦急的病號家屬,手術室外的大屏幕上病號信息一個又一個出現,“手術中”的紅字陸續出現。
腦海中喜樂悲歡一幕幕上演,當謝南陽洗手完畢,拱手姿勢步入手術間的時候,他心中緩緩升起一種使命感,“我決心竭盡全力除人類之病痛,助健康之完美,維護醫術的圣潔和榮譽!”。
誓詞不斷在他的腦海中浮現,那一個個字那么沉重,又那么令人熱血澎湃、熱淚盈眶,心頭好像有一團火焰,灼灼的燃燒著!
作為剛上手術臺的菜鳥,他分到的自然是最簡單也比較費力的拉鉤,當手術刀劃過皮膚,鮮血涌出,吸引器的聲音、麻醉監護機“滴滴”的聲音、上級大夫一個個器械名詞……所有的東西交雜在一起。
謝南陽眨眨眼,原來救死扶傷、幫助患者解除病痛的過程如此令人著迷,那種成就感就像他職業生涯中贏得每一場勝利一樣讓人沉醉。
他突然慶幸自己的初始身份是一名醫生。
手術一步步緩慢地向前推進著,總體順利。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寧思霏骨折的股骨也被鋼板鋼釘牢牢固定,手術進度進展到最后的縫合階段。
身穿手術服的謝南陽驀地抬眼望向頭頂,地面輕輕震動,手術間內的器械和瓶瓶罐罐搖晃起來,手術間外響起連續不斷的嘈雜聲!
“果然來了……”謝南陽血跡斑斑的雙手合攏,隔著消毒單輕輕放在寧思霏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