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臺區女子監獄,瘦的有些脫形的林筱曼緩步從大門里走了出來。
艾希的確是如約將她保釋出來了,只是在保釋出去沒有多久,她就因偷竊罪為由被重新拘留,并送到云臺區女子監獄關押了整整半年。
經過這半年牢獄生涯的折磨,林筱曼終于甩脫了那讓她煩惱已久的嬰兒肥,現在的她手的皮包骨頭,顴骨凸起,眼窩凹陷,活像一具在行走的干尸。
一輛車急剎在她的前方,卷起地面上飛揚的塵土,撲面而來。
“咳咳……”煙塵里,林筱曼被嗆得不住咳嗽,抬眸時,果然看到那噩夢一般的亮紅色保時捷停在自己的面前。
拉風的側開式車門開啟,從上面走下來一個戴著墨鏡,穿著風衣的少女。
四目相接的時候,少女那盡心處理過,鑲嵌著水鉆的指甲輕輕取下夸張的巨大墨鏡,露出趙纖纖那張俏麗美艷的臉蛋兒來。
“許久不見啊,好閨蜜?!壁w纖纖將后面三個字咬得很重,這閨蜜的稱呼,是他們交好的時候,從林筱曼嘴里說出來的。
林筱曼下意識地就打了個哆嗦,六個月前,也是趙纖纖站在自己面前,熱情的邀請她上車。
那會兒她以為趙纖纖是顧念著之前交好的情分,于是便沒有過多的防備,畢竟在她看來,趙纖纖那么喜歡司政,而偏偏對方又戀著艾希,趙纖纖最大的敵人怎么著也應該是艾希才對,而她同艾希也是敵人,敵人的敵人,她們理應成為朋友才是。
只可惜,她還是高估了趙纖纖的心胸。
趙纖纖這個人,敢愛敢恨,且非常記仇,人送一尺,必定要還一丈回去。
所以林筱曼在這輛簇新的保時捷里,屁股還沒坐熱,就又被趙纖纖西糊里糊涂的送回了警局。
這一回,幾乎是連審訊都沒有,她就被送到了云臺區女子監獄來,而在監獄的期間里,她見到因為各種原因被關押進來,喪心病狂且十分彪悍的獄友。
而在這些獄友的“關照”下,她也終于被折騰成了這副模樣。
是以在看清來人的的確確就是趙纖纖之后,林筱曼心中翻滾著一團邪火,可她偏偏又怒又怕,生怕說錯了一句話,又遭到趙纖纖故技重施的對待。
“呵……”趙纖纖輕笑:“看你這神情,打算把我吃了不成?”
林筱曼不甘心地撇過了眼,眼前盛氣凌人的趙纖纖讓她想起當初努力在沈治身邊討生活時,遇見的那些性格惡劣,對她充滿鄙夷的白富美們。
辛辛苦苦兜兜轉轉,她竟是回到了比起點還不如的地方。
趙纖纖依舊是那一副倨傲的神情,冷笑道:“林筱曼,你現在就是一個屁,只有哭著喊著求我放過你的份兒!”
林筱曼那個恨,可偏又無可奈何,趙纖纖已經用實際證明,自己隨時都有可能被她送回那個煉獄一般的地方,她壓根就沒有半點選擇和掙扎的權利。
“你還想做什么,我告訴你趙纖纖,我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你好歹也是個公眾人物,凡是別做的太絕!”林筱曼終于忍不住沖她吼了一句,她本以為趙纖纖會有所顧忌,可誰知道只換來她兩聲輕蔑的笑。
“林筱曼,我做什么了?我當初大人有大量提出和解沒有告發你,難道還不夠仁慈么?難不成我應該燒幾柱香,把你供奉上才行?這倒也不是不行,等你什么時候成個牌位再說吧?!?br/>
“你!”林筱曼一噎,她真想要逼死她不成。
似乎是猜透了她的想法,趙纖纖扯了扯嘴角,無不諷刺的開口道:“放心吧,我對你這條小命一點也不感興趣?!?br/>
就像貓好容易捉到了老鼠,怎么能不多折騰幾個回合呢。
趙纖纖說完這句話,徑自坐到了車上,就在她以為對方也會如上次那般讓她也上車的時候,趙纖纖突然從搖下的車窗處丟出一大堆照片,照片紛紛揚揚,散落在林筱曼的腳邊。
林筱曼撿起照片去看,那上面的畫面是她同母異父的妹妹拿到了中考狀元登報的情形,照片里的女孩子笑容無比燦爛,原本比她遜色許多的眉眼卻因為喜悅而增添了許多風采。
還有艾希即將前往洛杉磯為lxg助陣的新聞,背景圖案里栩栩如生的魔龍,正是當初助她登頂神壇的絕色,標題“神龍公主”巨大的字眼,也昭示著她曾經有過的輝煌。
除此之外,還有許許多多同她曾經有牽扯或者糾葛的朋友或者親人,那些照片都記錄著她們最近的信息。譬如當初的情敵正同她暗戀過的男生幸福甜蜜地在一起,甚至包括破產了的許婉瑜,照片里是她出席名媛酒會的情形。
一切的一切,都在清楚的告訴她一件事情。
每一個人,都混的遠比她要好,不論是她曾經巴結過的,嫉妒過的,鄙夷過的,甚至是憎恨過的。
所有人,都沒有像她這樣,淪為囚犯,拖著病弱的軀殼,處處遭到世人的白眼。
“??!”林筱曼再也無法控制胸中的怒火,凄厲的嘶吼一聲,這聲音是如此的絕望。
因為她現如今清楚地意識到,自己將永遠不會如所期待的那樣,走出一片輝煌的星途來。
全都毀了,可是,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毀了的呢?
捫心自問,林筱曼竟是分不清楚,到底是從何時起,她走上了不歸之路。
“嗡嗡!”跑車有力的馬達聲再次傳來,趙纖纖心情愉悅的握著方向盤揚塵而去。
對付林筱曼這樣的人,果然只有強硬的手腕兒還不夠,因為她就跟打不死的蟑螂一樣,但凡有任何機會都會無孔不入。所以想要徹底的打敗她,就必須完全擊潰她的心理防線。
有一句話說得好,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對于林筱曼這種表面清高,可骨子里卻自卑到極點的人,這種傷害于她而言,簡直是再適合不過。
心情愉悅的趙纖纖打開了音響,里面恰好播放的是裴少言復出首推的新單曲《放過》。
趙纖纖聽著這感人的曲調忍不住彎起嘴角,從今天開始,她為自己的復仇畫上完美句點,她從此放林筱曼一馬,只是如果某人不識抬舉,那她也不介意重拾復仇之矛,將某人徹底打入地獄。
……
每年的十一,在這個普國同慶的日子里,賈正鋒都會懶散悠閑地靠在地下室的躺椅里,旁邊的六十四英寸液晶屏電視里放著閱兵,眼前穿著寬大不合體軍裝的少年會則在他面前假模假樣地踢著正步,伴隨著激昂的樂曲,從佩飾腰帶再到衣物,一點點將自己剝光,回歸到人類最原始的狀態。
而他則得意的揮著鞭子,聽著少年那略帶哭腔的求饒,然后盡情發泄著自己的**。
然而直至今年……
賈正鋒根本連走到地下室的心情都沒有,更不會有功夫去看今年送來的男孩兒跟司家那個小極品到底有幾分相像。當然,這么多年過去了,再向也頂多也像個神似,沒有那股子倔勁兒。畢竟,沒有司家那樣的出身,又怎么會有那種與生俱來的傲骨呢。
賈正鋒膩歪了,然而還不等他考慮換換口味,聞月就失蹤了。
那個他一直最放心,將她作為最后依仗的女人就這樣人間蒸發一般的消失了。而且還是在沈治被監視,青虹幫被人查到頭上的這個節骨眼上消失了。
賈正鋒煩躁的灌了自己一口烈酒,似乎想要用酒精麻痹一下自己的神經,頭真的是太痛了。
今年這個本命年過的,真是流年不利,從過年的時候開始,倒霉的事情就一件一件的找到他身上來,開始還只是被造謠得了艾滋,發展到后面就已經開始威脅到他的根基了。雖然勉強將沈治保了下來,可付出的代價則是徹底失去了自由,一個長期處于警察跟蹤監視狀態下的盟友,可以利用的價值基本為零。
又是一口酒灌下去,他迷迷糊糊的在想,聞月這個女人到底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變得不對勁兒的,當初趙纖纖被綁走,論壇出現的那篇知情人的帖子當真是她發的么?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賈正鋒又猛地搖頭,不可能,聞月是不知道他這些腌臟事兒的,而自己在她面前也一向掩飾的很好。
如果不是聞月,那會是誰發的帖子,賈正鋒查了大半年,都毫無頭緒,查ip還是根據內容去推理,怎么都找不到源頭,就好像是碰巧出現的一篇寫手帖子一樣。但他看了,卻有一種毛骨悚然之感,因為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那里面的描述跟他的實際行為有多接近,以至于到現在,他都不肯輕易去地下室,而且還抽出大把的時間去檢查里面是否被人安裝了監控錄像。
結果當然是無功而返。
最讓他確信有內鬼的,還是趙纖纖的關押地點遭到泄露,他曾經拿這件事情試探過聞月,可對方的反應十分茫然。
他跟聞月青梅竹馬,相識了十幾年,聞月的任何表情,都騙不過他,所以他也徹底相信,這件事情跟聞月沒有關系。
直到這一次,聞月突然失蹤,而他面對恩師的詢問,卻不知該如何回答。
此時此刻,他不由得暗自慶幸,幸好恩師遠在異國他鄉,至少省了當面對他興師問罪。
賈正鋒這才稍稍松了一口氣,將酒杯放在了茶幾上,一個人走到窗邊。
這棟山間別墅總能看見最美的夕陽之景,晚霞將薄云一點點渲染的鮮紅,像是當年在**廣場上,從那些信徒們身下流淌出的鮮血。
“呵……”賈正鋒忍不住嗤笑一聲,人人都以為是江老爺子將他放進京城,人人都以為他最大的靠山就在這皇城根兒底下。
可他真正的靠山在哪兒呢?
是已經遠在海外的恩師?還是那根本升不了天的信仰?亦或者說,其實是埋藏在所有高官心中,朝不保夕的恐懼?
所以他根本沒有鐵打的背景和靠山,有的只不過是一灘渾水,怎么趁機撈魚,怎么在這其中及時行樂罷了。
腦海里又浮現出聞月那張雖然平凡,可卻讓人莫名心安的臉。
知情的人私底下都叫她是普度眾生的活菩薩,這么些年來,她也一直都兢兢業業地做著跟這個代號相稱的事情。
只是賈正鋒心里清楚,她普渡不了自己,因為從親眼目睹了母親同姐姐**的那一刻開始,他的良知也被那一大把火焰焚燒殆盡,留下的,只是這具腐朽的空殼罷了。
饒是如此,他卻無論如何都要將這尊菩薩給請回來。
不為救贖,只為對得起他生而為人時,最后的那句承諾。
……
彼時,剛剛落地在洛杉磯的艾希一行人還處于前一日的時差中。
凌敬軒很關切地給艾希遞了一瓶水:“困了吧,接我們的車很快就來了,到時候讓你好好睡一覺,倒一倒時差?!?br/>
可誰知艾希卻并沒有如他預想中的那樣應承。
“不了,我小姨還要去她親戚那里,晚些時候我再去酒店找你們吧?!卑Uf完這話,就去扶著旁邊的中年女子緩緩走向坐計程車的位置。
“需不需要我帶路?”凌敬軒微微有些驚訝,艾希這熟練的找路模樣,完全不似是第一次出國,要知道就是雅思考了9分的他,剛一下飛機還有些蒙圈呢。
反觀艾希,嫻熟的帶著同行的親戚取行李通關找乘坐計程車的地方,讓他原本準備幫忙的心思全都落了空。
“那好,新的號碼你記住了,到時候電話聯系?!绷杈窜幹坏秒S手放艾希去了,只是不經意間瞄了一眼艾希身邊的帶著圍巾的女人。
這女人的護照是他托人幫忙辦的,小希很少有事求到他的頭上,這幾乎可以說是破天荒的一次了,所以他辦得很積極,連為什么要做一個假的身份和護照都沒有來得及去問。
索性他們一路運氣不錯,并沒有讓海關的人起疑心。
當然了,這也歸功于艾希這個親戚無比鎮定的態度,辦假身份偷渡的哥們兒曾經跟他說過,這種事情就一定要表現得底氣越足越好,他開始還擔心艾希這親戚會怯場,結果反而是他緊張的要命,還被海關拉著啰嗦了許多的問題。
望著二人漸行漸遠的身影,凌敬軒的目光卻是遲遲沒有移開,也不知道小希家里,什么時候多了這樣一位親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