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想要做什么?”
周天雪冷著一張臉,眼神中有些慌亂,剛剛那一鞭之所以能夠奏效,不過是因為對方沒有防備,她也是一時意氣,而現在,除去地上那個哼哼唧唧的,剩下的九個人都虎視眈眈地看著自己,卻又沒有一個人先說話,光是那種氣勢,也足以讓她先怯陣了。
更何況,更何況,她還知道敢在鴻地如此策馬飛馳的不超過三家,那三家無論是哪一家也是現在的周家無法得罪的,暗暗心慌的時候,不由得又加了一分戒備。
“我們干什么,我們不過是想知道他做了什么,值當你動用火蛇鞭把他拽下馬來?”領頭的白衣少年用馬鞭指著地上的傷患責難,一雙眼卻是直勾勾地看著場中央的九歲女孩兒,鮮嫩的綠色分外顯眼,而對方的容貌……很有意思。
嘴角露出了不懷好意的笑容,額前的碎發被風浮動,露出了一雙深邃幽黑的眼眸來,閃動著莫測的光芒,說不清是在算計什么,還是單純覺得有意思。
周天雪抬了頭,定定地看著馬上的少年,一時竟有些癡了,那么英俊那么好看,尤其是嘴角的那抹笑容,邪魅****,讓她一時失神。
不知道是誰發出了嗤笑的聲音,周天雪急忙回神,臉龐微紅地輕咳了兩聲掩飾了自己的尷尬,隨即大聲說著:“你們縱馬馳街,已經是不對,而剛才,若不是我將他拉下馬來,那么現在就是我被馬踏傷了,我先下手為強又有什么不對?!”
清秀脫俗的容顏并不會一定配著不與世相爭的性子,周天雪自幼便是周家的嬌嬌女,又是難得的資質極好,別人不與她相爭就罷,若是爭,她便一定要占上風,這樣的性子說好聽了不過是自尊,說不好聽了便是爭強好勝了,好在她的爭并不一定要是拔尖兒,也有著自己的尺度的,家中人便也沒有多加管束,反而放縱了她的性子。
“哈哈,說得好,說得好,先下手為強嗎?”少年爽朗地笑著,看樣子十分歡暢,卻在下一瞬直接用馬鞭抽了過來,“我現在就奪了你的鞭子,看你還怎么先下手為強!”
說著,兩個人都交起手來了,周天雪動作慢了一分,又因為對方騎在馬上,高人一等,這場比試從一開始就是不公允的。
從兩個人一動手,街面上便寂然無聲,見勢不好的小販害怕殃及池魚,在有人墜馬的時候便紛紛躲遠了,眼下剩得也不過是些看熱鬧的閑人,遠遠站著,很有些旁觀的架勢。
少年中的傷者早被拽上了馬背,周圍的少年策馬讓開了少許空地,也有了竊竊私語之聲,逸夢這才得以看清發生了什么。
“真是自不量力,竟然敢管王家的閑事,莫不是活得不耐煩了?”
“誒,這女孩兒我好似見過,讓我想想,哦對了,好像是周家那位嬌小姐,原來看著很是淑女的,沒想到還有這樣的一面啊,真是有意思!”
“她還真是倒霉,我可真不忍心看到一朵嬌花成為爛渣!”
“得了吧,裝什么裝啊,昨個兒是誰把牡丹園弄得一團糟,然后被追著跑的?”
旁邊的細語和笑聲傳過來,他們都是看好那場中少年的,逸夢收回了目光,全神貫注地看著場中,天雪才九歲,就算是天資卓絕,是練武奇才,恐怕也不會打過那個貌似十二歲的少年吧!
“你放心好了,我剛才聽他們說那紅鞭子是什么‘火蛇鞭’,恐怕又跟那鐵精一樣不是凡品,說不定還是什么仙家利器,咱們且看看,最不好,也不會鬧出人命的,小孩子打架嘛,打打就算了。”
陳易天在一旁輕聲說著,他以前也有過如那少年一般的行為,自然知道不會有傷害人命的事情發生,若是真的受了傷,該打該罰,也都是大人的事情了,了大不起也就是陪些錢財罷了,還真是沒有什么可擔心的。把逸夢的擔心看作了是從未見過此類事情而來的害怕,陳易天緊緊抓住了她的手,怕她最后害怕到哭出來。
對于女孩子,他最不喜歡的就是她們愛哭了吧,動不動就是一副梨花帶雨的嬌柔模樣,真是討厭,倒是那丫頭,這時候看著順眼多了。
正在全心揮灑的周天雪有一種矛盾的美,明明是嬌柔萬分的模樣,卻有那樣專注不服輸的神情,好幾次都被馬鞭打到了手臂,也不肯撒手撤鞭,雙眸中好似燃起了火焰一般,灼灼令人心動。
騎在馬上的少年也沒有想到這個女孩兒這般棘手,自己仗勢欺人還這般僵持不下,實在是有些失面子,聽到身邊伙伴的譏誚之聲,不由得發了狠,狠勁兒一鞭下去,再沒有了半分的憐香惜玉,若是這一鞭打實了,周天雪的容顏便會全毀了。
周天雪又豈會坐以待斃,當下換手持鞭,硬是擋住了對方的馬鞭,兩條鞭子纏在一起,竟成了拉鋸之勢,一端一人,各是不肯松手,緊抿了唇,怒瞪著對方。
“你們別打了!”旁邊傳來一聲喊叫,讓兩個正準備再次打起來的人都轉移了目光,看向了高喊的人,逸夢就這樣走入了眾人的視線。
淡粉的衣裙,沒有多余的飾物拖累,腰間一條長長的流蘇垂著,隨風搖曳,昂起的面龐上平靜淡然,卻擋不住一雙明眸閃亮,若星辰流光,耀而深遠。少年們齊齊看去,只覺得這小女孩兒輕靈若煙云,明媚若朝霞,活脫脫一個畫上走下的小仙女。
若是長大了,不知是怎樣的傾國傾城?無一例外地,幾個少年都有些閃神,他們光注意惹起禍端的綠羅裙,倒是沒有留意旁邊還有這樣一朵芙蓉花了。
“綠波、芙蕖。”正與天雪糾纏的少年轉過頭來,別有意味地說了這個詞,那斷句讓大家都聽了個明白,意思是身著綠羅裙的周天雪是“綠波”,而粉衣衫的逸夢則是“芙蕖”,芙蕖說的就是荷花,有詩云:芙蕖出綠波。高下可判,貴賤可知。
周圍的少年也聽懂了,不由得哄聲而笑,有人道:“初遠兄真是才思敏捷啊!”
周天雪一愣之下,也明白那少年之意了,女孩兒沒有不愛美的,周天雪雖然不覺得自己是天下第一美女,但當面被人這樣羞辱說是容貌不如人,還真是讓她又羞又氣,渾身微顫著,不知道要怎樣發作才好,怒火快要從眼眸中噴出,緊抿著唇,直直地瞪著那馬上少年。
“小美女,你是哪家的啊?說出名字來,趕明兒等你長大了,我去你家提親!”有個少年這樣對逸夢說著,言語輕薄,也不知道這句話中有幾分真意,但此話一出倒是得到了眾人的附和,他左右的少年也跟著“搶人”,甚至有的開始自報家門了。
逸夢尷尬了一下,她還真的沒有想到強出頭會是這樣的結果,她本來是看兩人僵持住了,這才上前勸架,卻不想,這炮火竟然是沖著自己來了。
面龐染上一層紅霞,白皙細嫩的肌膚泛著桃紅,好似鮮嫩的水蜜桃,讓人想要咬上一口,輕輕咬了咬唇,逸夢朗聲道:“你們剛剛差點兒傷了我的弟弟,天雪本是為了救人才如此,一時沖動,還請你們不要跟我們小孩子一般計較。”
不管怎樣,先動手的就一定有錯,這也是前世的規矩,天雪先打了人,即便是有理,卻也沒理了,先服軟,算作小孩子一時沖動,小孩子嘛,只要不是殺人放火的罪過,總是可以原諒的,再與小孩子計較,不是失了他們這些“大人”的氣度,不總說大的要讓著小的嗎?
陳易天在一旁聽得暗暗點頭,他也不是那等一味恃強凌弱的,自然知道適時地利用年齡小是一件多么占便宜的事情,心里贊同了,面子上卻還是冷冷的,礙于逸夢掙脫了他的手,非要強出頭而生氣,不愿意上前幫腔。
本來,若是放在大人身上,這都是沒有錯的,說兩句好話,陪個不是,最多給個醫藥費精神損失費的什么,也就不會追究了,但他們都忘記了,他們面對的不是大人,而是“小大人”,十幾歲的少年們哪個會被這套說辭懵過去,更何況,他們一個個都是世家公子,真正的精英子弟。
瞇了瞇眼睛,領頭的少年說道:“你這么說,是為她道歉,還是幫她求情,又或者,你愿意幫她攬下過錯?”
逸夢張張口,還來不及說話,就聽到兩個聲音搶先說道“這是她的事情,跟我們無關!”“我的事情我負責,不用她多管閑事!”
幾乎同時響起的兩道聲音一個是陳易天說的,他察覺到了那少年話中的危險氣息,急忙拉回了逸夢,沒必要為了旁人把自己賠進去。另一個則是周天雪說的,不知道為什么,剛才的“綠波芙蕖”讓她的心情產生了一種很微妙的變化,不想讓逸夢幫她,甚至不想理會逸夢。
“好,有擔當!”聽清了這兩句話,領頭的少年對綠羅裙也有些刮目相看,有人相幫還不要,是逞強犯傻還是另有高招,看目前的情形,是前者吧!
在對方火辣辣的審視目光中,周天雪微微低垂了眼簾,心如鹿撞,害怕看到那若有所思的幽深目光,又想要看,心情萬分矛盾,臉上更是緋紅,耳根熱得都開始發燙了。
“這鞭子我收走了,若是想要要回去,只管來找我好了。記住了,我叫王初遠。”趁著周天雪心跳失神的空當,王初遠一使勁兒拽走了周天雪手中的火蛇鞭,深深看了一眼“芙蕖”所在,留下了自己的名字,策馬離去。
“唉,等等我們啊,王少!”
“怎么就這樣收場了啊,我還以為還有什么好戲哪!”少年們嘟嘟囔囔地跟上了前面的黑馬,就連受傷的那個也無事人一樣又騎著自己的馬走了,還不忘喊著,“我這不是白傷了嗎?!”
磕著碰著肯定是有的,從馬上摔下不受點兒皮肉傷不太可能,但若是真的有什么重傷,傷到不能動彈,卻是假的,不過是想借機生事罷了,能夠訛詐一些什么,自然是最好的,卻沒料到竟然是這樣收場了,貌似那火蛇鞭不錯啊!
這幫人剛走,周家的人就來了,一個個對著周天雪噓寒問暖的,再次把她圍在了中間。
“他們早就來了,卻一直不過來。”確定大家都沒有事,陳易知走過來揭露了謎底,他看不懂周家人的做法,卻第一次對周天雪有了憐惜,她只是看似受寵啊,剛才那種情況,周家的人竟然可以冷眼旁觀,真是讓人心寒。
對上逸夢疑惑的眼,陳易天一句話揭曉了謎底:“大人一旦出面,這就是家族的事情了。”
逸夢聽了,心中一凜,是啊,大人一旦出面,小孩子的爭端就會成為兩個家族的矛盾對立,冤家宜解不宜結啊!周家這樣做是明智的,但,若是真的發生點兒什么,難道他們就不怕?隨即又想到了自己,若是有一天,自己落到了周天雪的這般情況,陳家定然也是不會管的吧!
想到剛才站出來所感受到的無助與無力,逸夢對于力量的渴望又迫切了一些,周天雪尚且還有一身武功一條鞭子自保,而自己,那時候傻傻地站出來,便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兒吧!
握住了身旁陳易天的手,逸夢甜甜一笑:“易天,還是你對我最好了!”
也許你的做法對別人來說是冷漠無情,但對我而言,卻是真的關心,這就夠了,我并不是圣母,不會心懷慈悲對每個人都好,也不奢求什么世界和平人人幸福,只要有人關心我,對我好就夠了,至于保護,我不奢望,我可以自己學著掌握力量自己保護自己,真的可以。
被這莫名的夸贊弄得紅了臉,陳易天有些不自然地說:“走了走了,在這里啰嗦什么,已經沒事了!”說完就大步向前走,逸夢也被拖著往前走去。
陳易知愣愣看著,神色黯然,他們,真好。再抬頭,卻看到逸夢回頭對自己笑著勾了勾手,不禁笑起來,還是有人記得自己的。又看了一眼周天雪,正對上她復雜的目光,微微一笑,追上那兩人的腳步往回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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