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枇、鄭柞父子，這次是真的怕了，竟然將太原駐軍拉回升龍府。
    安南國的太原城，位于其首都正北五十里，跟諒山一樣是安南國的北部屏障。
    諒山守軍，防的是廣西。
    太原守軍，防的是高平。
    在高平的山溝里，有一個莫氏政權(quán)。。而鄭氏和阮氏，當(dāng)初就是靠推翻莫氏起家，莫氏茍延殘喘至今都沒被消滅。
    歷史上，莫氏先支持南明，又投靠滿清，再依附吳三桂，終于自取滅亡。
    太原只留五百兵守城，剩下的千余駐軍，全部被鄭枇召回升龍府。至于莫氏是否趁機入侵，鄭枇已經(jīng)管不得那么多了，他前番出征喪師數(shù)萬，手里頭嚴重缺乏軍隊。
    正因安南內(nèi)戰(zhàn)，把腹地軍隊抽空，大同軍才在清化、義安勢如破竹。
    在占領(lǐng)義安城之后，袁時中各派幾百兵，就將附近的安人（南安）、忠義（演州)給拿下。這些城池，都沒有安南的正規(guī)軍，地方官員可稱得上望風(fēng)而降。
    奪取城池之后，大同軍也不留人防守，直接雇傭當(dāng)?shù)剞r(nóng)民，將府庫搬空之后朝北方進軍。
    李定國那邊的戰(zhàn)斗更加順利，大同海軍戰(zhàn)艦開到清化城外，一陣炮轟就解決問題。這里的守城主官竟然姓鄭，是鄭枇的族侄，見到大同軍照樣飛快投降。
    袁時中率兵乘坐海軍戰(zhàn)艦，迅速與李定國合兵一處，不廢吹灰之力占據(jù)南定城這座城市，位于紅河岸邊，距離升龍府只有180里。
    直到此時，鄭枇總算完成聚兵。
    之前剩下的幾干殘兵，再加上各路勤王軍隊，鄭竟然又拉起四萬多人的部隊。只不過，七成以上都是鄉(xiāng)勇，跟趙瀚在江西遇到的大明團練差不多。
    鄭率兵駐扎興安城，距離李定國僅50里。
    想要從南定攻打升龍府，最快速便捷的路線，就是沿紅河而上，鄭的大軍卡在必經(jīng)之路上。
    “父親，必須速戰(zhàn)速決，否則我們軍糧不夠。”鄭柞提醒道。
    鄭說道：“敵軍不攻過來，傍河守著南定城，哪里能夠速戰(zhàn)速決。“
    鄭柞說道：“可軍糧真的不夠啊?！?br/>     鄭枇吩咐道：“你帶人去鄉(xiāng)下征糧，糧食征得越多越好！”
    之前府庫里有米谷七萬多石，各路勤王軍隊又帶了一萬多石來。但足足4萬多士兵，平攤下來，每人只有200多斤糧食，在升龍府聚兵時就磨磨蹭蹭大半個月。
    沒有油水，缺乏蛋白質(zhì)，還不吃零食水果。在這種情況之下，一個成年男子，
    每天敞開了能吃好幾斤米。
    鄭枇一邊讓兒子下鄉(xiāng)征糧，一邊下令全軍減餐：正規(guī)軍每天只吃一斤糧，鄉(xiāng)勇每天只吃十兩糧。
    當(dāng)然，貴族、將領(lǐng)、士紳，不受此約束。
    就拿黎神宗、黎真宗父子倆來說，雖然都是傀儡國王，待遇還是要有保證的。
    鄭害怕保王黨作亂，把傀儡國王父子都帶來了，宮廷事務(wù)交給女兒鄭玉竹打理。
    鄭枇的女兒鄭玉竹，是太上皇黎神宗的妻子，不那么正經(jīng)的太上皇后。
    說不正經(jīng)，是因為鄭玉竹嫁過人，而且生了四個子女。
    當(dāng)時，正牌王后病逝，鄭枇想要靠聯(lián)姻控制國王，但自己又沒有多余的女兒。
    于是，就把女婿問罪下獄，讓女兒帶著四個孩子改嫁給國王。
    軍中，王帳。
    黎神宗、黎真宗父子倆，默默吃飯飲酒，旁邊還站著監(jiān)視他們的宮女。
    一壺酒下肚，黎神宗借機發(fā)酒瘋，抄起飯碗就毆打?qū)m女。
    宮女被打得狼狽而逃，黎神宗連忙說：“尋機降漢，借勢復(fù)國！“
    “可…父皇，此事恐怕不易?！崩枵孀诘哪懽痈　?br/>     黎神宗就是因為不聽話，在鄭枇兵敗時暗中搞事兒，才被廢掉讓兒子繼位的這貨一直想著親政，絕不放過任何機會。
    黎真宗卻被搞怕了，完全沒有年輕人的血性。
    黎神宗低聲怒吼：“不易也要去做，難道你想一輩子做傀儡？“
    如果是別的事情，黎神宗還能忍，鄭讓他娶帶著四個孩子的改嫁婦人，這種侮辱簡直是當(dāng)著全國官民的面在打臉。
    父子倆又說了幾句，被打得逃跑的宮女，帶著幾個軍官回來。
    黎神宗聽到腳步聲，立即跟兒子勾肩搭背，舉著酒壺裝醉：“來…喝……今朝有酒…今朝…醉夜晚，黎真宗獨自躺在王帳里，翻來覆去總是睡不著覺。
    他的兒子全部天折了，雖然太醫(yī)說是病死的，他卻懷疑是被鄭枇毒死的其實是他多想了，他若死后無子，鄭枇還得把他爹弄回來復(fù)位。
    幾個兒子接連天折，已經(jīng)把黎真宗嚇破膽，如今看誰都覺得是想害他。
    黎真宗盼著漢兵趕緊殺過來，將鄭家給滿門抄斬。至于今后誰做國王，黎真宗對此無所謂，最好漢兵吞并安南，然后封他做安樂公，余生可以平平安安過日子
    ..
    興安，鄉(xiāng)下。
    鄭柞分出數(shù)千兵馬，四處前去征糧。
    所謂征糧，就是縣社（類似鎮(zhèn)村）官員，帶著小吏逼迫百姓交糧食。哪個村鎮(zhèn)的糧食沒交足，立即出動軍隊，燒殺搶掠也要弄來。
    與此同時，那些軍隊直奔大地主家中，因為地方官無法在大地主家征討。
    “官爺，我家真沒糧食了啊，這是家里的救命糧！”一個農(nóng)民抱著士兵的大腿，他的妻兒子女則在屋里痛哭。
    士兵一腳將農(nóng)民瑞開：“沒糧就去地主家里借！”
    農(nóng)民摔倒之后，又爬過去磕頭：“哪里借得來，去年的租子都還沒交足?！?br/>     士兵笑道：“你還有個女兒，賣了就有糧食?！?br/>     這隊士兵搶完一家，立即又去下一家。
    至于地主，同樣逃不掉，乖乖交糧還好，不聽話的就破門而入，說不定妻女都要被士兵欺辱。
    如此行為，再正常不過。
    當(dāng)年的安南莫朝，就是因為連年戰(zhàn)爭，不斷向地主和農(nóng)民征糧，最后鬧得全國起義不斷。鄭氏和阮氏，趁機在士紳的支持下，帶著農(nóng)民起義軍推翻莫氏統(tǒng)治。
    興安以西二十里，南定以北二十五里。
    甘家。
    甘氏屬于本地望族，雖然距離首都很近，但一直不怎么出大官。因為安南的朝廷，被清化、義安貴族把持著，他們聯(lián)手排擠其他地方的士紳。
    “父親，今日被強征800石谷子，家中所剩糧食已經(jīng)不多，”甘守道氣憤道，
    “若是繼續(xù)打仗，官兵肯定還要再來，到時候甘家上下都得餓死了！”
    甘瑜嘆息：“又有什么法子？”
    甘守道繼續(xù)說道：“那些清化貴族，越來越目中無人。就說這興安城，好些清化、義安人來做官，一到地方就盤剝百姓。就連地主，都被他們逼得破家賣地。這興安府，早晚要被外地人侵吞干凈！”
    “你到底想說什么？”甘瑜問道。
    甘守道說：“不如投了漢軍，把失去的都拿回來！鄭氏剛大敗一場，數(shù)萬軍隊盡喪，而今清化、義安又失，連養(yǎng)兵的糧食都不夠。他們哪打得過漢兵？“
    甘瑜擔(dān)憂道：“萬一漢兵輸了呢？鄭氏秋后算賬，那可是要破家的！“
    甘守道說：“一直這么下去，咱們遲早要破家！”
    鄭氏政權(quán)，常備兵力是56500人。
    其中5000人拱衛(wèi)國王，6000人拱衛(wèi)鄭主，30000人分布于各地，10000多人駐守義安和各大布政州，剩下4000多人駐守清化。
    由此可見，義安和清化有多重要，平時的駐軍比邊疆守軍還多。
    正常情況下，非得強攻不可，大同軍是鉆了空子，兩地兵馬都被鄭帶出去打仗，而且一敗涂地給打得幾乎沒有了。
    而鄭氏的地盤，總共才三百萬人口，要養(yǎng)五萬多常備軍，賦稅有多重可想而知。
    更扯淡的是，還要供養(yǎng)王室和鄭主。
    安南王室的歲入，是一干社（一千個村），占全國的八分之一。鄭主的湯沐邑，同樣接近一干社，又占全國的八分之一。還有宗室供養(yǎng)，大概占全國二十分之一。
    全國三分之一的田賦，就用來供養(yǎng)這些人，剩下的才能進國庫養(yǎng)兵養(yǎng)官。
    安南百姓，一年兩熟，一年三熟，也經(jīng)不起這樣盤剝啊，便是地主家都沒什么余糧了。
    順便一提，鄭主的一干社湯沐邑，全都位于清化。
    鄭枇的老家大宅，已經(jīng)被李定國給抄了！
    甘守道帶著家奴，日夜不停趕到南定城河對岸。河邊有袁時中的軍營，李定國則帶兵駐扎在城里。
    甘守道被當(dāng)成細作抓住，一番哭訴之后，又被帶去見李定國。
    “將軍救命啊！”甘守道噗通跪地。
    李定國問道：“你是何人？來此何事？”
    甘守道回答：“草民是興安府百姓，那鄭氏殘暴無道，強掠百姓口糧以充軍資。稍有反抗，便破家滅門，請將軍速速出兵，挽救萬千百姓于水火之中！“
    李定國當(dāng)然派了探子出去，也知道鄭在派兵掠民。
    不過嘛，只看甘守道的穿著，就知道是一個地主。能把地主逼得投敵，可見鄭氏已失去民心，決戰(zhàn)的時機已經(jīng)成熟了。
    李定國讓甘守道留下當(dāng)向?qū)?，隨即下令：“明日進兵，沿途分糧于百姓！“
    大同軍不缺糧，鄭枇的清化老家，每年征收全國八分之一的田賦。除了運去升龍府的，除了做糧食生意的，剩下的糧食全堆在倉庫里。
    更搞笑的是，駐守清化的四千安南官兵，平時有一大半都在城外給鄭枇守糧倉。
    那里的糧食，全便宜了李定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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