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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時謙信誓旦旦教她跳舞,事實上他舞步馬馬虎虎。
他們的舞步是高一高二藝術課上學的,課程開設的主要目的是拓展學生的知識面,但不是要緊課程,放松娛樂性質更重,要求自然不高,大家都只學了點皮毛。
林梔被踩了兩腳后,斜眼睨他。
周時謙面露尷尬,腳下愈發謹慎小心,長手長腳頓時變得僵硬局促。
林梔本來肚子疼得不得了,見他這笨手笨腳的樣兒,不禁失笑,反客為主,數著拍子引導他出左右腳。
兩支曲子結束,兩人步伐總算合上。
她注意到周時謙偷偷吐了口氣,緊繃的下頜線跟著放松,臉上重新出現笑容。
“這種事還是你們女生擅長。”他道。
“誰讓你上課不認真。”
“誰像你啊,什么課都聚精會神。”
林梔得意地挑起眉梢:“像我這么熱愛學習的人可不多啦。”
周時謙附和兩句,手上微微用力,將她拉近自己:“離那么遠干嘛?”
距離太近,林梔忍不住臉頰升溫。
周時謙便笑話她:“跟我還會害羞?”
林梔搭在他肩上的手握拳錘他一下,第三支曲子接近尾聲,她深呼吸幾次,努力克制絞痛的腹部,她感覺頭皮發麻,隱約有細密的冷汗冒出來。
怕他看出端倪,于是說:“跳完這支不跳了。”
周時謙沒聽清,低頭湊過來:“說什么?”
動作過于突然,林梔一時沒避開,嘴唇掃過他下巴,愣了一下忙朝后仰,一手推開他腦袋:“好好說話。”
周時謙紅著耳尖,故作無所謂:“小時候也沒少親,意外而已,反應那么大。”
“小時候和現在能一樣?”林梔氣不打一處來,剛好換曲,一扭身快步走開。
周時謙摸了摸觸感猶存的下巴,高興地翹起嘴角,邁步追上去,在門口抓住她的胳膊:“誒別生氣啊,我道歉,道歉還不行嗎?我生日呢,別和我一般見識。”
林梔將捂著肚子的手放下,咬牙忍下一陣抽痛,找了個借口:“沒生氣,鞋子不舒服,磨腳,我回房間去換一雙。”
“我陪你去。”
“你一個大壽星跟我跑什么?招呼客人去!”她按亮手機看時間,十一點,再過一小時他要切蛋糕了,“我馬上回來。”
酒店離這兒不遠,走路來回二十分鐘,度假村安保措施齊備,他并不擔憂她的安危。
剛才發生意外的親密接觸,林梔是女生,面子薄,估計想單獨冷靜一下。周時謙自覺摸透了她的少女心態,善解人意地沒有糾纏:“那你快點啊。”
“嗯。”林梔答應著要走。
“林梔,我……”周時謙喊住她,猶猶豫豫,舌尖頂著腮肉,心一橫,看著她眼睛認真說,“等會兒切完蛋糕他們可能要鬧,你別嫌吵,等結束了我們一起回酒店,我有話和你說,非常重要。”
林梔疼得倒吸氣,眼前開始泛黑暈,知道他在說話,聲音卻左耳進右耳出,捕捉到零星幾個詞,胡亂點頭:“好。”
周時謙得到肯定的答復,這才放開她:“去吧,我在這兒等你。”
“梔梔姐,你去哪里?”周時泠從后面跑過來。
周時謙不知道林梔身體有恙,她是知道的,一看她梔梔姐攥著小皮包的手指在發抖,心里一咯噔,連忙跑過去扶人。
林梔用眼神制止她關心的話:“我回去換雙鞋子。”
周時泠不放心:“我跟你去,手機沒電了,回去拿下充電寶。”
“好。”
“快走快走。”周時泠勾著她的胳膊,看著和平時沒多大區別,其實暗中使力撐著高她半頭的林梔,等走出去一段距離,才難掩關切,“梔梔姐你臉色超級差!我哥怎么回事?居然沒看出來!”
“本來就不想讓他看出來。”
“現在怎么辦?你有帶藥嗎?”
“沒有,我日子記錯了。”
“真是的!”周時泠責備她粗心大意,對自己的身體都不上心,把人送回房間,又慌慌張張跑了一趟附近的小醫院給她買藥。
林梔在房間躺了半小時,距離午夜十二點只有十分鐘,周時謙打電話來問是不是遇到麻煩了。她強撐著爬起來,用手指梳理下頭發,沒忘記換一雙軟底鞋,和周時泠出發去舞會大廳。
邀請的人多,蛋糕做了五層,放在桌上比人高出不少,另外還備了兩桌各種口味的小蛋糕。
林梔和周時泠進去的時候,秦澤正站在椅子上給蛋糕頂層插“18”的數字蠟燭,同學們里里外外圍了幾圈,周時謙被圍在里側,心不在焉地朝門口張望。
不知是不是錯覺,林梔感覺他看見她的一瞬間,眼睛倏地亮了起來。
周時泠嘿嘿直笑:“在等你呢。”
“別瞎說。”
周時泠鼓鼓臉:“他是我親哥,我能不了解?”
林梔吃過藥躺了會兒身體舒服一點,但藥效沒那么快起作用,肚子還在疼,提不起說話的力氣。于是沒和她犟,走近人群。
張晚秋松開葉蔚然,小跑過來拉她往里面擠,悄咪咪和她咬耳朵:“走走走,離你心上人近一點。”
“噓——”林梔在小姐妹胳膊上掐了一下,張晚秋渾然不覺,一個勁帶她往周時謙身邊走,葉蔚然幾個看見她,不知道怎么想的,不約而同往旁邊讓。
凈做些多余的事!
林梔默默吐槽,腳下一崴差點摔個狗啃泥。
“小心!”溫熱的手掌握住她胳膊,周時謙呼吸很近,溫溫熱熱噴灑在她額頭上。
為了避免發生之前的意外接觸事件,林梔愣是沒敢抬頭,借力站穩,退開兩步,小聲說謝謝。
周時謙嘴張了張,話沒出口,他哥們兒一手拿著金屬托盤,一手不知道哪來的搟面杖,哐一聲敲得震天響,扯嗓子喊:“十二點啦十二點啦!聽我口令,1、2、3!預備——唱!”
整齊劃一的生日歌響起來,林梔抬頭,明顯看到周時謙嘴角抽搐了下,還沒反應過來,被秦澤和葉蔚然架上椅子,不甘不愿閉眼許愿。
生日歌一遍中文一遍英文,最后一個字節唱完,周時謙探身吹滅蠟燭,一躍從椅子上跳下來,沒來得及發表感言,那張秒殺明星的俊臉結結實實挨了半面奶油。
人群一哄而散,果然如他所說熱鬧起來。
他是壽星公,大部分是沖他去的,林梔趁他們徹底瘋起來之前和周時泠退到室外小花園貓著。
“梔梔姐,要不要先回去休息?”周時泠見她一直捂著肚子,不由擔心。
“你哥好像讓我等他。”
“他又不是小孩子,還要人等啊?”
“不知道,當時肚子太疼了,只記得他說結束一起回酒店。”
周時泠擺擺手渾不在意說:“啊呀蛋糕切完了,你禮物又提前送了,身體不舒服早點回去休息呀,老話說身體是革命的本錢,他一個大男人不會斤斤計較的。”
林梔確實非常不舒服,有點動搖。
周時泠拉著她往外走:“走啦走啦,我跟你一起,不知道他們要鬧到幾點,我早上起早了,現在好困了。”
“那好吧……”
下午洗過澡,林梔回房隨便沖了沖腳,換上睡裙躺回舒服的被窩里,認床啊淺眠啊都沒發作,幾乎沾枕頭就著,一覺睡到天光大亮,心滿意足地下床收拾行李。
今天該坐游艇回g市了。
度假村經理安排的車等在酒店門口,林梔拖著行李箱下樓,早早坐上車,第一批登上游艇。
張晚秋和周時泠在下一批,上游艇后行李一放就去她房間玩。
“周時謙昨晚上喝醉啦。”
張晚秋歪在沙發上,餅干嚼得咔嚓響,“不止他,好幾個過了十八歲生日的湊成一桌,喝得昏天黑地,余項酒量差得一批,兩杯下肚開始撒酒瘋,非說自己是一條自由自在的魚,脫得剩條褲衩子,唱著《水手》硬要往泳池里扎,葉蔚然他們好不容易把人按住,用桌布裹著抬回酒店的。”
林梔聽周時謙喝酒,還喝醉了,不贊同地蹙眉:“剛成年就放飛自我?”
“昨晚玩嗨了,興頭上來沒忍住吧。”張晚秋把餅干遞給周時泠,“不知道咋回事,我總感覺周時謙昨晚情緒不高,是借酒消愁來著。”
“不是吧?切蛋糕那會兒不是挺開心嗎?”
“可能我看錯了。”
難道給江珊告白被拒絕了?林梔暗自猜測。
周時泠說:“難怪今天不和我們一起回去。”
張晚秋道:“還沒起吧,葉蔚然說他爸媽到時候派直升機來接。”
“表哥也喝醉了?”
“沒有,他規矩著呢,沒成年前滴酒不沾,留下來照顧那幾個醉鬼。”
林梔給手機充上電,開機一看,好幾個周時謙的未接來電。
他昨晚找過她?
還是喝醉了無差別轟炸?
她打開微信,發了問號過去,五分鐘沒等到回復,將手機一放和張晚秋她們吃零食去了。
晚上八點到碼頭,她爸媽親自開車來接。
林梔爬上后座,在車里看到許久未見的小叔叔。
爸爸說小叔叔來g市出差,順便來家玩兩天,等她從島上回來,開車帶她一起去k市找堂姐玩。兩個堂姐是雙胞胎,是小叔叔的女兒。
k市那邊還有事情要忙,時間其實挺緊,林梔本來打算回來休息兩三天再出發,第二天一早被媽媽從被窩提溜出來,暈頭轉向坐上小叔叔的座駕。
k市她每年去兩三次探親,周邊好玩的景點走了個遍,在小叔叔家住兩天,和兩個堂姐去鄉下看爺爺奶奶。
爺爺奶奶是退休教師,去年包了一個山頭種茶葉,打發老年生活,索性在鄉下租了農房,方便上山。剛巧這一陣山上的小屋子蓋好了,帶著三個孫女上山去體驗山野生活。
林梔還沒進過山,跟著爺爺奶奶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累是累點,但頗得趣。
山上信號差,刷個微博小圈轉半天,她的充電器落在小叔叔家里,爺爺奶奶用功能機,兩個表姐水果機,充電器不適配,后面電量耗干直接塞箱底了。
在山上住了兩周,估摸著可以查成績了,小叔叔把她們接下山,林梔剛拿到充電器,緊接著被小叔叔送去動車站。
等她在高鐵上充上電,99+的微信消息跳出來,大部分是張晚秋和周時泠找她閑聊。
意外的是,周時謙一直沒有聯系她,聊天記錄最后一條,還是她下島那天發的問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