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你怎么回事梔梔姐？為什么突然對我表哥感興趣？你不愛我哥了嗎？你是那種三心二意移情別戀的女人嗎難道？”
    “我承認我表哥長得是不差，但我哥明顯更勝一籌，我發誓其中沒有血緣關系濾鏡。”
    “還是你真的只是喜歡芒果，暗示他把最后一塊留給你？”
    林梔洗澡出來，周時泠給她發了好幾條消息，她實話實說：“不是我，是我同桌，她喜歡你表哥。”
    這么說周時泠就懂了，幫人傳話這種事她熟得不能再熟：“是這樣啊，那我就放心了。”
    林梔吹干頭發，周時泠又發來一條：“不過你告訴你同桌趁早死心吧，我表哥很難搞的，及時止損，免得以后傷心難過。”
    林梔發一個問號過去。
    周時泠回：“無性戀你聽說沒？我表哥就是。”
    林梔頭一次聽說，有點感興趣，抱著手機鉆進被窩：“那是什么？”
    “異性戀喜歡異性，同性戀喜歡同性，無性戀就什么都不喜歡咯。”
    “居然有這種事？”
    “嗨呀，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嘛，倒也不是說無性戀就超脫紅塵斷情絕愛了，他們也可能有感情的，只是很難感受到性吸引力。”
    林梔腦子里蹦出一個詞：“性冷淡？”她看小說時看到過。
    周時泠：“差不多，這事兒不成是情傷，成了以后守活寡，除非你同桌也是那個群體，不然成不成都遭罪。”
    “好吧。”林梔表示理解，“可是我怎么說啊，這算葉蔚然的隱私吧，怎么好到處亂說的？”
    “那我跟表哥說說，看他什么意思。”
    周時泠真去問去了，沒有新消息發進來。
    林梔等待的間隙，戳進班級聊天群看一眼，秦澤起了個頭，在說隔壁班那個女體育委員，上周學校辦了運動會，那個女生破了好幾項校記錄，好像叫黎詩曼。
    下下周要舉辦藝術節，每班出幾個人報名，秦澤是被抽簽抽中的，報了樂器比賽，一看名單上有黎詩曼，立馬拿來群里分享，感慨年級居然有這么多才多藝的奇女子。
    他們這一代小孩，家境稍微好一點的哪一個不是從小一堆興趣班，大部分人學了個寂寞，但總有那么幾個學什么像什么。張晚秋說黎詩曼在她們初中挺出名的，上臺表演過武術，參加中學生英語口語比賽還拿了獎，純純別人家的孩子。
    林梔混在隊伍里發了一串“666”，退出來，居然收到秦澤的私聊。
    林梔和秦澤關系還不錯，中間隔了一個周時謙的那種不錯，屬于朋友的朋友那一類，路上見面會打打招呼閑聊幾句，平時沒事很少聯系。
    上一條消息日期還是半年前。
    他發來一張聊天截圖，聊天對象居然是江珊。
    林梔愈發意外，聊天內容其實不多，寥寥幾句，多數時候是秦澤的長語音，看樣子是在給江珊講解題目，江珊似乎十分珍惜和同學之間的互動，幾乎每一次都是秒回。
    秦澤今晚給她講題后，問了一句題外話：“黎詩曼好像和你一個初中吧，你聽說過嗎？”
    江珊隔了五分多鐘才回：“嗯。”
    “那你給我說說唄，我對她挺感興趣。”
    江珊說：“抱歉，我不是很清楚。”
    秦澤沒當回事：“那算了，我們繼續講題吧，你還哪題不清楚？拍照發給我。”
    江珊一直沒有回復。
    秦澤左等右等，急得抓耳撓腮，這才來找林梔求助：“我說錯話了？她怎么突然不理我？”
    林梔幫他分析了一下，要么江珊喜歡秦澤，因為他表露出對其他女生的興趣而生氣，要么是黎詩曼和江珊有什么過節，觸到她的逆鱗了。
    “哈，江珊喜歡我？別逗了！”秦澤一百個不信。
    “那可能是第二種吧。”林梔說，“我給你問問張晚秋，她和江珊是初中同學來著。”
    “快去快去！”
    張晚秋周末是夜貓子，這個點鐵定沒睡，因此林梔的問題很快得到答復。
    “你怎么想起來問這個？黎詩曼初中那會兒挺混的，交了壞朋友，經常被請家長，江珊不是長得挺漂亮嗎？被黎詩曼喜歡的一個學長看上了，黎詩曼叫了一伙人在廁所堵人，江珊的手被打骨折了，她原來特喜歡畫畫，唉——”
    林梔直接截圖發給秦澤：“你說到別人的傷心事了！”
    秦澤大吃一驚，字也不打了，慌慌張張給她發語音：“我不知道啊，我尋思多和江珊聊聊天對她比較好，又找不到合適的話題，今天剛好在群里聊到黎詩曼，我想起她們一個初中，隨口就拿來用了，真不是故意的。”
    “你去和江珊解釋啊，跟我解釋有什么用？”
    “嘶，我怕我解釋了她更生氣，她明顯不想提黎詩曼，我一說她又得想起那些傷心事。”
    林梔冷漠：“哦。”
    周時泠征求了葉蔚然意見，他說不是很care別人對他性取向的看法，林梔可以和張晚秋直說。
    林梔便一五一十和張晚秋說清楚，不過還是交代她別到處嚷嚷，張晚秋傷心地答應了。
    新一周開始，林梔一進教室就看見頂著黑眼圈的張晚秋，葉蔚然那事讓她備受打擊，意志消沉地連說話的興趣都淡了。
    大課間做操的時候，張晚秋勾著她的手一起下樓：“這叫什么？這就是師出未捷身先死。”
    林梔安慰她：“拜拜就拜拜，下一個更乖。”
    周時謙和秦澤他們走在后面，聞言不約而同笑出聲。
    林梔回頭瞥他們一眼：“笑什么笑？”
    周時謙扯著她衣袖上的裝飾飄帶：“笑還要經過你允許了？你這么霸道呢？”
    林梔回頭錘他，葉蔚然悄沒聲兒地上前，走在張晚秋旁邊，小聲說：“抱歉。”
    張晚秋驚得連連擺手：“不用不用不用，本來就是我自作多情，給你造成困擾，我才應該道歉。”
    “不，是我的問題。”葉蔚然靦腆一笑，“我覺得你性格很好，如果不是……我肯定也會喜歡你的。”
    張晚秋當時矜持地擺擺手，說他太會夸人了，回到林梔懷里，沉痛萬分地哀嚎：“不娶何撩，不娶何撩啊那個混蛋！”
    “人家是怕你太傷心，發你一張好人卡以示安慰。”
    “我真是謝謝他了！！”
    甜蜜的暗戀無疾而終，張晚秋憤而學習，連看其他帥哥的熱情都擱置了。
    林梔對她的改變十分欣慰，看看，感情多不可靠，只有學習不會騙人。
    學生時代沒有那么多轟轟烈烈，單調乏味是生活的主基調，日復一日，繁忙而枯燥。
    轉眼又一次分班考，林梔和周時謙剛好分在一個考場。
    她沒有考完立馬對答案的壞習慣，一起回去的路上都在聊些無關緊要的事，下到一樓，在樓梯口遇到從考場出來的江珊，林梔翹起嘴角剛想打招呼，周時謙已經先她一步抬起手：“江珊。”
    江珊莞爾，臉頰又浮現那對可愛的小酒窩，她伸手按住被風吹動的發絲，將碎發勾到耳朵后面，那個動作十分有女人味，林梔這個女生看著都覺得賞心悅目。
    “班長啊，真巧。”她說完，看向林梔微微點了下頭。
    比起她，江珊明顯和周時謙更熟。
    合理，他們是前后桌，周時謙經常給她講題，更熟悉是正常的。
    三人一起往校門口走，林梔不知道能和江珊聊點什么，索性沒有開口，大部分時候是周時謙和江珊在說話，他們語氣隨意，就像認識很多年的老朋友，江珊在他面前早沒有一開始緊張局促，一問一答流暢自然，讓人插不進話。
    在校門口揮手告別，林梔看著江珊抬頭挺胸的身影，覺得她整個人好像在發光，就像周時謙給人的感覺。
    他們同樣聰明，同樣好看，同樣是人群中的焦點。
    林梔從來想象不到自己和周時謙在一起會是什么樣，因為她自己也想象不到那個場景。她在他身邊總是黯淡無光，脾氣古怪地對他指手畫腳，周時謙包容她是因為看重她這個一起長大的朋友。
    如果她是男生，必定也會喜歡江珊那樣溫柔美麗的女生。
    自從家暴的事翻篇，江珊一天比一天自信，一天比一天優秀，人群里偷偷看她然后驚嘆的男生越來越多，有幾次林梔還在體育館后面見到男生攔下她說話，眼神飄忽，表情僵硬，表白的話結結巴巴。好像只是站在她面前，就讓他們自慚形穢。
    有些追求周時謙的女生，連站在他面前的勇氣都沒有，林梔每幫人遞一封情書，周時謙就露出那種不屑一顧的表情：“連這都不敢學人玩什么暗戀？”
    林梔想到她第一次給他情書時，周時謙滿臉的震驚和茫然，沒有一絲一毫的高興和期待。
    他不知道，她書包里不止張蘊寫給他的情書，還有一封是她寫的，寫完后一直帶在身上，只是沒有給他。
    那天周時謙收了情書，如他所說好好的拒絕了張蘊，林梔站在拐角背光處，聽到那個熟悉的聲音說：“抱歉，我現在不想考慮這些。”
    張蘊沒有特別傷心，她連情書都不敢親自給他，現在面對面站著，緊張得忘掉了傷心，她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說話不結巴：“沒關系，我只是想讓你知道。”
    周時謙送她一張好人卡：“你很好，以后會遇到更合適的人。”
    張蘊垂眼，輕輕地點頭。
    話說清楚了，周時謙沒打算久留：“那我先走了，再見。”轉身就要走。
    “等一下。”張蘊叫住他，問，“是因為林梔嗎？”
    周時謙沒說話。
    張蘊接著說：“你，你和她，總是在一起。”
    “哦，我們是鄰居。”周時謙說，“從小一起長大。”
    不知道張蘊怎么理解這句話，勉強笑了一下，拿著被退回的情書跑開了，周時謙走相反方向回教學樓。林梔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漸漸變小，在視野里變模糊，直到消失不見。
    是啊，鄰居。
    從小一起長大的鄰居，他們之間的關系，沒有比這個更貼切的定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