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牌 !
強烈的不安籠罩在我心頭,一瞬間腦子里滑過無數個猜測,但也都只是猜測。
“到了?!背鲎廛囁緳C的聲音把我從漫無邊際的猜測中拉了出來。
給錢下車,我看了看手表,距離下晚自習還有二十多分鐘,校門口已經停了好幾輛接放學學生的車,我掃了一圈,沒看到杜森開的那輛。
我滿懷心事的走到那家常去的蛋糕店,一開門竟然看到了杜森,他斜斜靠在收銀的柜臺上,和那蛋糕店里唯一的女人在聊天。
一時間我楞在門口,呆呆的看著那個笑盈盈的杜森。
這種放松狀態下的杜森,我是沒見過的,他側著頭認真的聽那女人說話,時不時笑著接上一兩句。
難道這女人是杜森的什么朋友?
我正疑惑,那女人抬起來看到了我,笑著說了聲,“請進?!?br/>
杜森懶洋洋的轉過來,先前因為女人說了什么話,臉上還掛著笑,在看到我的那一刻,那笑立時僵在臉上。
我硬著頭皮走了進去,扯了袋子裝了幾個甜甜圈,去收銀臺結賬。
杜森笑著跟那女人說有事先走了,女人嗯了一聲,說下次一定要請他。
請他什么我不知道,但聽口吻,兩個人似乎很熟悉。
我明明記得,當初在這里第一次碰見杜森的時候,他還和這個女人像個陌生人一樣,怎么轉眼間,就已經成了朋友。
莫非杜森喜歡這個女生?
“找你五塊錢。”女人把密封好的袋子和找零的錢遞給我,我順勢打量了一番女人。
女人看上去應該二十多了,雖然皮膚略顯粗糙,也許是沒有好好保養的原因,眼角已經有了淡淡的魚尾紋,但五官卻姣好,大眼睛尖下巴,要真好好拾掇一番,比葉玉雪差不到哪兒去。
我猜著杜森經常在接我放學的時候,來蛋糕店打發時間,日久生情了也不一定。
“我在這里等一下,下晚自習再進去?!蔽姨嶂鹛鹑?,朝女人笑了笑。
女人性格很是爽朗,聞言會心一笑,“盡管呆著吧,出去撞到你們學校那幫老師可不好辦,那些人啊,吃飽飯沒事干就瞎晃悠?!?br/>
我被她逗的樂了樂。
一直等到下晚自習,我去教室里取了書包,再到校門口的時候,杜森的車已經停在那里了。
杜森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私事被我撞見的原因,一路上也不說話,沉默著開車,我心里對他的身份有疑惑,想問又不知道怎么問出口。
只能彼此都安靜的沉默著。
到家后我下車進屋,敏感的感覺到一絲不同尋常的氛圍。
換了鞋,我抱著書包上二樓,關上門才問跟著進來的姨姨,家里發生了什么事。
姨姨嘆了口氣,告訴我,葉珂雪惹惱了爸爸,被爸爸罰跪,已經跪了快兩個小時了,眼下還在一樓的浴室里跪著。
“為什么罰她?”我身上的校服脫到一半,停下來問姨姨。
姨姨搖搖頭,說:“我也不是很清楚,好像是葉先生去她房間里看她,然后抱她去浴室,不知道怎么就生氣了?!?br/>
我心鈍鈍的疼,把校服拽下來扔在椅子上,“我去看看她?!?br/>
姨姨一把拉住我,小聲的警告我,“你干什么去!葉先生想懲罰誰,還有你插手的份嗎?”
“可是珂雪還是個孩子啊,她那么小,身體會吃不消的?!睂τ谌~珂雪,我一向都是當做自己的親妹妹的,她被這樣體罰,我怎么能無動于衷,什么都不做。
姨姨朝我肩膀捶了一拳,“她是孩子,你就不是孩子啊,她現在已經跪了這么久了,等一會就沒事了,你再去,是想往葉先生的槍口上撞嗎!”
我被姨姨拉到床邊坐下,姨姨煞費苦心的勸了我一通,聽著她的話,我剛才那股沖動的勁頭也被壓了回去。
但心里怎么都難受的緊。
沒有被暴力過的人永遠也理解不了暴力的可怕,長年的暴力,那不光是身上的疼,那更是一種對人格的摧毀。
你會本能的害怕,本能的唯唯諾諾,本能的認錯,那鞭子光是在空中打個響,你就會后背繃緊全身發涼。
姨姨看我也不吵著要下去了,松了一口氣,“我給你放好了洗澡水,你去洗個澡,早點睡覺,明天還要上課,我聽說高中的課業,還是挺重的?!?br/>
我拖著綁著鉛球一樣的腳進了浴室,脫了衣服鉆進浴缸,頭靠在墻上,感覺前所未有的心累。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被姨姨叫醒了。
“你怎么在浴缸里睡著了,這樣會著涼的!”
姨姨扶著迷糊的我站起來,幫我擦干身體,又裹了一件浴袍在我身上,“你先去被子里暖和一下,我等下幫你擦身體乳。”
擦完身體乳,姨姨告訴我,葉珂雪已經回屋了,叫我不用再擔心了。
我嗯了一聲,眼皮沉沉睡了過去。
睡夢中我夢到了我的小時候,夢到那個常年臟兮兮的閣樓,夢到被風吹的卷起來的半截門簾,夢到我妖艷美麗的媽媽。
夢中的她一個人趴在欄桿上發呆,眼神幽怨迷離,和我記憶中的那個潑辣的她完全不一樣。
那樣的她,比我記憶中所有的她,都好看。
其實我已經記不清她的臉了,只能看到個大致的輪廓,我湊近了去看,恰好她也轉過臉來,涂得發白的臉配上那張艷紅的嘴唇,看上去特別嚇人。
像是看到了我,我媽原本的那份安靜蕩然無存,兩只胳膊揮舞著抓住我,尖利的指甲狠命的掐著我,揪著我。
我尖叫推她,明明是小時候的身體,力氣卻出奇的大,她身子輕飄飄的,就那么被我推到欄桿上,然后以一種極其怪異的姿勢摔下了樓。
我趴到欄桿上踮著腳往下看,樓下媽媽扭曲著身體趴在馬路上,大片紅色的鮮血從她身下蔓延出來。
“?。 蔽以趬衾锎蠛耙宦?,醒了過來。
眼前黑漆漆一片,我飛快的伸手按亮了床頭柜上的臺燈。
一摸臉,臉上早已是濕漉漉一片。
我大口大口的喘息著,夢里片段的場景回蕩在腦海里,揮之不去。
怎么會,突然做這種夢?
我翻了個身,把臉埋在枕頭里,嗚嗚嗚哭了起來,我知道我從心底里恨我媽,但我沒想到,我竟然在夢里殺死了她。
我從佛洛依德的書上讀到過,夢是潛意識實現在現實中無法實現的愿望的途徑。
那是不是說,我恨我媽恨到,恨不得親手殺了她。
我居然這么恨她。
那一夜我都沒睡,翻來覆去的想著以前的事,一樁樁一件件,企圖找到一絲美好的回憶,打破我那個陰暗的夢。
恍惚中我想到了一件事,一件我一直都忘了的事。
記不得那是幾歲,好像是我媽抱著我,興沖沖去火車站等什么人,我媽還給我買了一個一毛錢的棒棒糖,叫我含在嘴里。
但是并沒有等到任何人,一連好多天,我媽都抱我去那個人擠人的地方。
后來我就沒記憶了,這件事我媽后來也沒提起過。
我都忘了。
現在想起來,我禁不住想,我媽,到底在等誰呢?
我直直想了一整夜,第二天我去學校的時候,明顯的兩個黑眼圈。
下午放學的時候我跟杜森說不回去吃,在校門口的蛋糕店買了點甜甜圈填飽肚子,回教室趴在桌子上補覺。
迷迷糊糊的睡著,班上有人拍我,說外面有男生找我。
我打了個哈欠,走出去,赫然看到蕭景灝站在樓道里。
頓時睡意全無。
蕭景灝臉色不怎么好看,他靠在過道里的暖氣片上看著我,眼神怪怪的。
我走過去,才看到他嘴角一片烏青,“你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