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星戴月,賀凈植一行趁著夜色出發了。
六人五馬四車,裝備齊全。
自是不需要再走一遍連青遠曾經走過的路,選在深夜出發正是為了避開視線運用傳送術法。
拂曉時分,賀凈植一行已身處距方棠縣百里遠的慈濟縣。
在一家名為“六合客棧”的客棧落腳后,眾人在大堂里用早膳。
“高嶺縣近嶺村的那個百骨林事件你們聽說過沒有?”
“百骨林事件?這未曾聽聞過,章兄,你快說說。”
賀凈植看向正聊得熱烈的那桌,那桌坐有三名男子,一名中年兩名青年,“章兄”即是那中年男子。
“高嶺縣的縣衙大門上不知被誰寫了血紅的十九個大字,‘近嶺村向西三里處桑樹林下埋有百具冤死骨’。先不說這話是真是假,衙門的人自是要在百姓們前來圍觀看熱鬧之前把這血紅大字給擦掉的。可是,奇嘞!這些字無論怎么擦都擦不掉!于是啊,百姓紛紛傳言說這是無辜枉死的冤魂前來報案。沒辦法啊,眾口鑠金,縣太爺只能立即派了捕快去查。結果這一查可不得了,還真在近嶺村向西三里處的桑樹林下找到了上百具尸骨。這可是個大案,縣太爺立即就稟報了知府,府衙里全權接管了此案。細細盤查數日,總算是弄清了這事情的原委,可是你猜怎么著?”
兩名青年男子齊聲追問:“怎么著?”
中年男子吊足了兩人胃口,這才繼續說:“結果始作俑者卻沒法受到懲罰!”
“怎么可能?這可是上百條人命啊!”
中年男子搖搖頭,嘆息道:“因為這始作俑者就是這百具尸骨里的一具,也就是近嶺村這個村莊的村長。”
“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姓章的中年男子解釋說:“這個近嶺村臨近一座大山,之前說的埋骨桑林就是在這大山的山腳下。近嶺村有個特別的習俗,村莊里凡是六十歲以上不能參加勞作的老人,都得搬到距離村子三里左右的那片桑林旁的屋子里居住,而且搬去后他們不得與村中之人再有往來,可以說是任由他們在那里自生自滅了。當其中某個老人不行了,其余的就會幫忙在林中挖一個土坑,屆時那坑就是逝世老人的埋骨地。”
青年之一憤慨道:“這也太沒有人性了吧!”
另一青年說:“是啊,羔羊跪乳、烏鴉反哺,這近嶺村的村民竟還連畜生都不如嗎!”
章姓男子說:“唉,世界之大無奇不有。說是這樣村莊里的每戶每家便都可以沒有累贅,家家戶戶都能處于最佳狀態,村子能夠得以興盛繁榮。聽說這習俗他們已經奉行了數百年,早就無法追根溯源去問責始作俑者了。況且法不責眾,那些村民只是被知府訓斥了一番,沒有誰為此擔責。”
聽完后,賀凈植心中唏噓不已。誰人不會老去?況且都是自己的血脈至親,為什么近嶺村的村民們會允許這么個荒唐習俗存在數百年呢!
他問那章姓男子:“這位大哥,此案了結后那血紅大字可以擦掉了嗎?”
章姓男子朗聲說:“嘿,小公子你問到點上了!這也是個稀奇事,那血字不用擦,案件一了結它就自動消失了,你說神不神奇!反正大家都一致認為這定是冤魂報案,冤案一了,那血字就隨那些冤魂一起消失了。”
看來客棧真是個消息集聚地,這里人來人往,客人天南海北的,不時就能聽到些奇聞異事、名人名事。
說完了這樁桑林埋骨案,那章姓男子又說起了一些別的見聞。比如有的村子女子出生不久便會被折斷雙腳只為了所謂的三寸金蓮之小腳美,有的村子新郎官去接新娘子時需要赤腳走過一段鋪滿荊棘的道路以示自己的堅勇和對新娘子的愛護決心。
用完早膳后,眾人回房去歇息了一個時辰。
休息完,連青遠問賀凈植想不想出去走走看看。
賀凈植搖搖頭,說:“我更想學功夫。青遠,再教我們一些基本功吧,然后我們在樓下院子的空地上練,你就可以去忙自己的了。”
學生好學上進,老師自然甚是欣慰的。
但是外面烈日炎炎,并不適合練武,曬傷不說還容易中暑。
連青遠在虛空中畫了一個靈陣,讓賀凈植五人走進去。
賀凈植沒有猶豫,率先邁開步伐走了進去。
神奇的是,他一進去映入眼簾的竟然是一片茫茫草原,綠意無邊。
這里陽光和煦微風陣陣,是一個再適宜不過的練武場地了。
安好四人隨后進入,神獸們也都跟了進去,最后進去的是連青遠。
興許是這里廣闊的環境更容易使心情放松,神獸們都表現得更為活力了些,追逐打鬧,在一旁玩得甚是開心。
練習了一個多時辰,上午的練功任務就算結束了。
喜樂問:“我們該怎么走出這片草原啊?”
賀凈植說:“應該得青遠放我們出去吧。”
“那我們上哪去找連公子呢?”
賀凈植點喜樂的腦袋,“傻啊你,呼喚一聲不就好了,你還想滿草原的去找嗎?”
再說,這里一望無際,能不能找得到邊都是個未知數。
“青遠,我們練完啦。”
呼喊聲剛落,眾人眼前場景倏忽一變又成了客棧廂房。
“太神奇啦!”喜樂驚呼,“連公子,這是什么法術啊?”
連青遠回答說:“這是一種傳送法陣。”
如意問:“那我們剛剛在的草原是真實的嗎?”
連青遠搖搖頭,“是一處幻境。”
同樣頗覺神奇的還有四大神獸,它們在屋里轉來轉去,似乎是在尋找剛剛那片大草原。
“汪~”“汪~”
“喵——”“喵~”
遍尋無果后,四小只一起朝連青遠叫了聲。
賀凈植摸摸白澤、麒麟和胐胐的腦袋安撫三只興奮的神獸,“乖,快用午膳了,我們下午再進去玩。”
讙讙則是一只爪子扒住了連青遠的衣擺,仰頭望著他又“喵”了一聲。
連青遠將讙讙給抱起來,輕柔地撫摸它的腦袋和背脊。
“下午再進去玩,乖,先吃午飯。”
如今,讙讙對連青遠最為親近,其次是喜樂,就連平安、安好和如意都能伸手摸一摸它而不被撓抓。
唯獨賀凈植,讙讙是不肯接受他的親近的。
見讙讙神態高冷但行為乖順地趴到了連青遠的胳膊上,賀凈植有些吃味地說:“一樣的話,我說它就不聽。”
連青遠好笑地看著他,安撫道:“再等等就好了,等他們習慣現在的你。”
午膳及小睡后,五人依然是進入幻境里練功。
不過,這回幻境里的場景有所不同,里面不再是一望無垠的綠意,而是生長有姹紫嫣紅的鮮花,還有飛來飛去的蝴蝶。
神獸們一進來就忙著撲蝴蝶,玩得不亦樂乎。這些蝴蝶并非實物,也都是幻化而成,每次被神獸們捉到后就會散成萬千光點,最后消失不見。
在客棧里待了三天,便要繼續啟程了。
這三天里,白日時賀凈植與安好四人一起在幻境中練習武功,晚上他就單獨在里面修煉法術。
連青遠也沒閑著,白日里要教授五人功法招式并進行指導糾正,還要運用靈識探尋消息,而且他自己也要修煉,夜晚呢,先教賀凈植學習劍術、法術和修煉,夜深了就出門去查修水靈脈。
除了賀凈植,賀府眾人都只是知道連青遠會術法,并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以及此次出行的具體任務。
每個縣城,一行六人只待三天,三天后就繼續北上。
總的線路方向是朝北的,但卻并非一路直行,下一站去哪兒皆是隨著連青遠來定。
除了正常駕馬車趕路時可以欣賞一下沿途的風光,其余時間賀府五人基本都沉迷于在幻境里練功。這與他們出發前所想象的領略大江南北的風光大不一樣,但沒人覺得這有什么不好。
有連青遠這個高手傳授功夫外加細心指點,賀府五人進步神速。
尤其是賀凈植,他現在無須像安好四人一樣每天保證四個多時辰的睡眠,他僅僅只用小憩一個時辰便能完全恢復精力,這就使得他有更為充足的時間來學習和練習。
八月末,賀凈植的武功、劍術、修煉、術法都已小有所成。為此,他十分欣喜。
天道酬勤,古人誠不欺我。
除了剛啟程的那幾天賀凈植是睡在自己的廂房里,后面他就直接睡在了幻境之中。
這幻境很是玄妙,不僅有日落月升,還有床鋪與燈籠。
這床鋪與賀凈植在賀府時使用的那張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是幔頂四角各掛有一盞燈籠。
這燈籠無燭而亮,就像是裝著天上的月光。
在賀凈植練功時,天上的圓月與地上的燈籠就是皎潔明朗的,而到了他上床去休息時光芒就會變弱。
雖說神獸們對賀凈植還未恢復到以前的信任與親昵,但毫無疑問,他依然是神獸們最依賴的人。其顯著表現就是只要賀凈植進入了幻境,那四小只就必要跟進去。
之前有一晚,賀凈植見神獸們睡得正香就沒有叫它們起來,自己單獨進了幻境。
但還不到半刻鐘呢,他就聽見自己房間里傳來了激烈的抓撓聲和“汪!”“汪!”“喵!”“喵!”的厲叫,嚇得賀凈植立即把自己傳送回了房間。
結果呢,屋里什么異常都沒有。
四小只看到他人了,也不發瘋了,像什么都沒發生似地齊齊躺回了原位,唯獨門板和地板上多了些抓撓痕跡。
這情景讓賀凈植又想笑又感動,原來他的小伙伴們還是在乎他的。雖然他們還沒有恢復到以往那種程度的親密,但至少情況是在一天天好轉的。
回想起前不久發生的事,今晚,賀凈植沒有再進入幻境練功。
他將被褥鋪到地上,睡在了神獸們的身邊。
睡得半醒半夢的,他察覺到自己周身圍繞著一圈溫軟,還有什么在輕柔地舔著他的臉頰。
他微微一動,那舔舐立刻就停止了。
等他靜止了一會兒,那舔舐才重新開始。
他靈機一動,繼續裝睡,連眼睛都沒有睜開,而是運轉起自己的靈識來查探身側的情況。
令他意外的是,這個舔舐他的不是胐胐,竟然是讙讙,那個一直一臉高冷拒絕他靠近的讙讙!
賀凈植心疼極了,他沒忍住,伸手將讙讙攬到了自己懷中。
讙讙自然是一瞬間就炸了毛,正想給賀凈植幾巴掌呢卻察覺到摟著它的人似乎并沒有醒來,抬著的爪子在半空中僵了良久,終是放了下來,身體也隨之放松了。
它任由賀凈植摟著趴在他的臉頰旁,極小聲地朝他“喵”了一下。
賀凈植將臉埋到它柔軟的毛發里,帶著欣慰與感動再次沉沉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