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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 章

    34.
    盡管氣息微弱,  古遙還是捕捉到了那一絲殘留的氣味,他使出白顏教他的妖術,一呼一吸能瞬移十幾丈遠,  但也最多這樣了。
    可白顏的道行遠超過他,  古遙很快就被她抓住。
    “你在做什么?!你不知離開我你身上的妖氣會立刻被人發覺嗎?”白顏氣得臉皮都歪了。
    古遙被她提了起來,  像個可憐的小鵪鶉,  伸手幫她整理了下臉上的皮,  給她貼平整了,  口中說:“我看見城里沒有道士,  都是衙差。”
    “我聽小二說,  衙門的人都在抓他。姐姐,你帶走我,卻不曾讓我跟他說一聲,單是告訴我人不可信,告訴我你用妖法抹除了他的記憶,你現在滿城的屠殺道士,你又豈能不知他并非是你想象的那種人?!?br/>     “是你見的人不多……”白顏很難跟一只這么小的妖解釋人的復雜,是如何的朝不保夕,她本以為那沈不容,  和小妖不過是主寵情分,  情誼再深也早該忘了吧,  沒想到他重情義,  一年之間殺了不少皇城道士。
    “罷了,  ”白顏搖頭,“你一定要見他,  我就帶你去,  不過,  你看一眼就得跟我走,別忘了還要殺國師?!?br/>     古遙點點頭,“嗯”了一聲:“我跟你走。”
    “下次別到處跑,這城中看著沒有道士,誰知道暗處有沒有……”她說著要拽著古遙去找沈不容,豈知這一下,半空中傳來一道聲音:“你說的沒錯,暗中還有道士了?!?br/>     “白姑娘,別來無恙。”說話的是個身材高瘦健壯,模樣英俊但帶著陰邪之氣的男人,身穿紅色華貴麒麟服,腰間系著黑色龍鳳紋金帶,那身紅紅得扎眼,烏黑的發與眉,只是隔著十幾丈遠,古遙已經感覺到了壓抑和不舒服。
    這種獸類本能般的直覺叫他意識到,這個道士和路上看見的那種不同,絕非善類!
    白顏臉色一變,二話不說,拽著古遙就跑:“國師?他竟在此?!”
    “白姑娘,這次你可逃不掉了,本尊跟了你幾日,沒想到你還帶了個小妖怪?!彼仟q如豎瞳般的黑色眼眸釘在了古遙身上,舔了舔嘴唇。
    這動作讓古遙聯想到吐信的蛇,散發著驚人的危險之意。
    白顏此前在他手底下輸過,還被打成重傷,今日手里還提著個小狐貍,不敢同他一站,只能提著古遙就跑。她使出渾身解數地跑路,速度快到古遙睜不開眼,但國師依舊不緊不慢地跟著。
    “姐姐,我師哥……”
    “這時候還想著你師哥??小花,你我已自身難保了!”
    “可是,國師不是凡人么,為何他速度那么快。”
    古遙回頭認真地看了一眼,發覺國師腳底下的靴子有古怪,所以他速度才那么快。
    “那靴子是……”
    “用狐貍珠和鳥獸尸骨煉的,”她閉了閉眼,語氣里有說不出的恨,“是用我兩個弟弟的狐珠煉的一對靴子,能讓他乘風起。”
    國師已經不能稱之為凡人了,他早就從這些妖怪的身上體驗到了剝奪的快-感,這狐貍珠更是寶貝,能讓人變得和他們妖一樣,甚至超越妖,成仙。
    不過之前采的兩只狐妖,一只五百年道行,小妖一個,一只八百年道行,他用千百只幼小的狐貍為祭,激出那狐貍珠的兇性,才剛剛服下,滋味曼妙,真妙不可言,恍若羽化登仙。讓他變得像大妖一般,只需要聞一聞,就能分辨出同類的下落。
    原來那只一千五百年道行的狐妖出世了。
    所以他不緊不慢地追上去,追到了狐妖老巢外面,臨近了,才拿出一個金光閃閃的缽體,這缽和之前古遙在其他道士手里見到的類似,但其氣息要強大出數倍!
    “兇穢消散,道炁常存。急急如律令!”他手里的不是銀鈴,而是金鈴,那鈴聲一作,加上強大的法咒,立刻讓白顏痛楚地叫了一聲,從天上掉到地上。
    可古遙只是覺得有一點點頭疼罷了,這種法咒對他這樣的妖作用不大,他受佛蔭,防御力強,意志力也強,且從未殺害過人,稱不上妖邪。
    見白顏痛苦地在地上亂滾,三只雪白長尾從衣衫下伸出,已然要現出原形,古遙立刻一個谷神咒下去,單手印在她的眉心穴。
    這一下叫她當即神臺清明,睜眼氣喘地看著他,眼底映滿紅光。
    而不遠的國師更是吃驚,他沒拿著小孩子當一回事,這么小的妖,不受自己道術影響,竟還會這般法術?
    古遙小臉板得嚴肅,意識到眼前的敵人并非他可敵,雙手結印,掐了一道復雜的佛決。這佛決不容出錯,他滿臉都是汗,國師一擊過來,被旁的白顏擋了一下。她迅速用尾巴裹住自己,國師的那道攻擊竟然被反彈回去,擊中了他自己!
    這道攻擊是由他手中金鈴發出的,類似修界的法器攻擊,古遙施展這一佛法需要一定時間,通常要用他的佛珠配合,可眼下沒有佛珠,只能拼命一搏!
    白顏難以抵擋國師一波又一波的攻擊,漸漸弱了,忽地妖形畢露,人皮脫開她身,白顏頂著一張白生生的狐貍臉,縱身撲過去,長甲猛地一抓!
    國師拂袖躲開,袖袍一揮,也化作一陣法法器,將這兩個妖孽籠在其間:“今日,你們一個也別想逃,都是我的囊中物,吃了白姑娘你的狐貍珠,本尊就有千年道行了,要提前多謝你的狐珠哈哈哈哈哈。不對,是你們倆的狐珠?!?br/>     古遙見白顏落在下風,指間飛出一張定身符,隔著老遠一下拍在國師身上。
    國師還從沒見過這種手段,避之不及,一下凝固住,直接摔在地上,白顏猛地伸手一抓,撲上去獸-性大發地狠狠撕咬,她咬下了國師的血肉,但古遙的定身符對于國師這樣的敵人,效力只有那么幾息,很快,他手掌一拍,掌中蘊含的法力透在白顏的腹-部,她倏地飛出去老遠!一口鮮血噴出!
    與此同時,古遙手里的佛決掐到最后一步,口中喃喃有詞,他雖是長發小兒,聲音稚嫩,卻身染金光,那通體籠罩耀眼菩提佛光,佛蔭庇護下,竟比少林寺的得道高僧還要純凈!
    “世尊地藏,摩訶薩力,至生死時,俱不得安,克施地嘎訶頗!”注解①。
    經咒念完,他倏地睜眼,不是黑色的雙眸,也并非碧綠妖瞳,更像是金色的佛眼。佛眼一開,竟有佛音縈繞,叫他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直指國師這個修道之人,但見他渾身冒起白煙,皮膚憑空無火地燒了起來!
    國師慘叫一聲,被一種滅不掉的火光炙燒全身,這種經咒對國師這種陰邪之輩最是管用,古遙雖是朝著他施展的,旁的白顏也橫地遭殃,不過比起國師這渾身冒煙的慘狀她要好得多,就是腦袋疼得像裂開般,三條尾巴在地上打來打去。
    此地藏咒對古遙自身傷害也頗大,他念完那一下,便是渾身脫力,全身靈力耗空得一干二凈,后退兩步,古遙臉色蒼白地靠在大樹上。
    白顏忍耐過后,見國師似已沒有了抵抗之力,意識到誅殺他的機會來了,她就說!自己帶走這小孩沒有錯,小花的道行遠超她的想象!他自己便是妖,念的咒竟能克制妖邪鬼怪!
    國師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那小孩在一旁瞎念了半天的經文,竟有這般效果!
    而白顏朝國師撲過去時,古遙臉色大變,高聲喊她:“不可,會傷到你!”
    這卻遲了一步,白顏根本不清楚那地藏經的威力有多大,她剛碰到國師,便是渾身被燙了下,毛發一下開始腐爛冒煙,古遙立刻邁開短腿朝她跑去,體內靈力已空,谷神咒效果微乎其微,他的手按在她的額心,白顏痛苦扭動,旁的國師已是一灘爛泥,卻開始哈哈大笑,仍是不忘搖鈴收妖:“你們今日跑不掉了,跑不掉了……”
    古遙尚未明白他的意思,就在這時,忽聞幾聲鐵蹄動響,幾個道士齊齊沖進來,圍住古遙和蜷縮的白顏。
    “把他們,都抓起來。”地上的爛泥道。
    “是!大人?!?br/>     白顏推開古遙,嘴里喃道:“你跑,快跑……”
    但那幾個道士,幾根漆黑的魂釘打了下去,把二人釘住,一張鮮紅的、浸過血的大網灑下,可還未將兩人鎖住,就見白霧一現,古遙和地上那只三尾白狐通通消散如煙了。
    “大人?!”
    國師萬分痛苦地在地上蠕動:“他們跑不遠,還不快去給我追!那個小畜生,捉拿他,一定要捉拿他!”
    古遙身上已然沒有靈力,他也不知自己是如何辦到的,將那比幾個他還大的三尾白狐帶走,瞬移兩下,回到狐貍洞那一瞬,雙眼沉沉一閉,他便暈了過去。
    這一次,耗空了他的全部氣力,古遙亦能感覺自己睡了很長的時間,他聽見滴答的水聲,嘴唇干渴地裂開,似乎有人在照顧他,撫摸他的額頭。
    “師祖……”他痛楚地呢喃。
    一會兒叫師祖,一會兒叫師哥。
    不知過去多久,古遙聽見狐貍叫聲,緩緩掀起眼皮,眼前是一張毛茸茸的狐臉,他辨認了一下,是狐貍洞的兩百歲老人。
    雖是老人,卻還未能化形,還是未開智的小獸。
    那兩只狐貍爪子,捧著半個果皮,果皮裝著小半碗的水,喂到古遙的嘴邊。
    “謝謝……”他聲音干涸,嘴唇被水潤澤,“…白顏姐姐呢?”
    “嚶嚶嚶嚶,嚶嚶嚶。”
    古遙點點頭,撐著起了身:“我去看看她。”
    這兩百歲的狐貍說,白顏在旁的洞中,還活著,但傷勢很重。
    兩只狐貍硬是要攙扶著他,古遙是個小孩,這一下竟也沒什么不對,他被狐貍攙著到了旁的洞中,看見了化為原形,傷勢慘重的白顏。
    古遙問旁邊狐貍:“我昏迷多久了?”
    狐貍掰著爪子算了算:“嚶嚶嚶?!?br/>     約莫七日。
    七日?!
    古遙蹲下查看白顏的傷勢,她身上有多種不同的傷口,這些狐貍年歲不大,卻懂得一些治療的方式,用了一些干草藥,覆在她的傷口上。
    “姐姐?!?br/>     他一喚道,白顏就動了動尾巴,睜了眼:“小花……”
    古遙搖頭說對不起:“我不該讓你碰國師的,那佛經威力太大,我也沒用過兩次?!?br/>     “不怪你,是我貪心,是我作惡太多……”她聲音弱得如狐貍洞那狹窄縫隙里透出的微光,仿佛下一刻就要逝去,“你可看見國師的模樣,他害怕你,你是他的克星?!彼斐鲎ψ樱隽藗€手勢,旁的兩只狐貍就退了出去。
    “我命不久矣,”她說,“下面的話,你要認真聽。第一,你答應我,取國師項上人頭,替我族人報仇?!?br/>     古遙現在自是她說什么都答應,連連點頭:“我答應你,我會殺了他?!?br/>     “你還未曾殺過人吧?第一次殺人都很難,”白顏那張蒼白的狐貍臉,似是露出了笑,“我第一次殺人,是為了一張皮,慢慢地我就不再害怕了,人類罪該萬死,不過,興許如你所言,并不全是惡人,我已行將就木,死前,我要教你最后一個法術?!?br/>     這些妖法都是他們狐族世代相傳的,和古遙的術法是全然不同的類型,過去一年,白顏也曾教會他許多,她抬起爪子,將法術傳授與他:“此法,名為金剛不壞??煞磸棓橙朔ㄐg攻擊三次,讓你周身防御似金剛附身,是不傳之秘?!?br/>     古遙在腦海里領悟這項法門。
    狐族怎會這樣的法門?
    但此刻卻不是思考這個的時候,他眉心蹙緊,搖頭道:“你不會死,姐姐,我帶你出去,我認識一個神醫,他很厲害,被稱為活死人神醫,他是個心善之人,定會愿意救你!”
    “沒用的,外面一定全是道士,你帶我出去,馬上就得死?!痹僬哐?,人類會救她這個妖嗎?她不相信,等帶她過去,她還熬得到那時嗎?
    白顏拍了拍他的手背,讓他坐在自己身旁。
    又是一日過去,白顏感覺命數到頭了,用尾巴掃了掃古遙。他抬起頭看,看見她吐出一個通紅的狐貍珠,不明其意。
    白顏說:“你吃了我這顆狐珠,國師也不會是你的對手。”
    古遙搖頭,不肯。
    他沒有吃別人妖丹的習慣。
    “這不是我的血肉,只是一顆珠子,你若嫌棄,拿去清水里洗一洗,這狐珠在我死后,只有交給你最為合適不過,”她比昨日精神一些,聲音平緩,“切記,你有了狐珠,決計不可吐出來,就是有人害你,也不可。狐珠離體,你就會修為全失,變成一只再普通不過的小狐貍……”
    “我才不要吃你的狐珠,你自己留著。”
    古遙不同意,白顏也不能強迫他,等他睡著了,再一把塞他嘴里。
    這珠子稀里糊涂地下肚,古遙是疼醒的,肚子里燒灼的疼,他本是火系,不怕火,可這種火并非常規的灼燒,更像是在鍛骨,鍛他的體魄!他不記得偷吃師祖的狍鸮天丹是什么感覺,依稀覺得是差不多的、將死未死的感受,古遙疼得蜷縮在地洞里,化作原形,幾近奄奄一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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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年隆冬,千門開鎖萬燈明,正月十五的盛京城內,游人如織。
    家家戶戶門前都掛著走馬燈,連屬不絕。微風一至,鏘然成韻。
    這兩年里,容寂已將天師府殺得元氣大傷,百姓為了活命,也不敢加入天師府捉妖陣營,他來了盛京天師府探了三次,只見到了一堆死去活來的狐貍,其中有沒有他家小花,不得而知。
    容寂上次放了一些出去,但以他一人之力,不可能全部救出,天師府有重兵把守,是皇都內守備森嚴程度僅次于皇宮的府邸。
    摘了面具的他和戴上面具的他是兩個人,加上容寂進盛京前喬裝打扮,戴了一張□□,換了個面孔,更不會被人發覺他就是那個第一通緝犯。
    滿堂湖上,一派盛世夜景,畫舫游船如織。大家閨秀,高官尊爵,那些不能進宮赴宴的,都在此處觀看花燈與禮花。
    容寂行至湖邊,湖面起了波瀾,一盞花燈被吹翻,臨近他的腳邊。
    他彎腰將熄滅的花燈翻一面來,重新點了火,卻瞥見上頭一行字。
    “想回家。”
    很少有人能把這么簡單的字寫得這么難看的,歪歪扭扭,像是孩童的字。
    一張薄薄的、看不出表情的□□貼在容寂的面上,下面是他變幻莫測的神色,眼睛死死地釘在這三個字上頭!他拿著花燈轉身,沿著游廊尋找。
    他撥開人群舉目四望,有些臉上戴著面具,這是習俗,尤其是大家閨秀。但他的眼睛并未落在這些人身上,他??茨切┬『?,矮個子,看見一個孩子,就要大步上前看看人家長什么模樣,整個候船的游廊被他找了個遍,岸邊放燈的人也被他挨個看了臉,見一小孩身形圓潤一頭黑發如瀑頗似小花,臉上還戴著類似狐貍的面具,他一把抓住那小孩子的肩膀,摘下他的面具。
    不是小花。
    小孩無措地看著他,旁的侍從怒然推開容寂:“你做什么?!”
    “失禮?!比菁殴笆质厩福诤吢o目的地尋了許久。今夜十五,全城不再宵禁,而是“放夜”,故此夜深至戌時,臨近亥時,仍是人聲鼎沸。
    湖邊找不到小花,容寂再次看一眼那花燈上的三個字。
    回到滿堂湖旁的主街,他穿梭在人群中,卻也離于人群,忽地,目光所至的地方,見一紅衣少年,彎腰立于一糖鋪前,看那糖制什錦和糖人。
    他有一雙極亮的、翦水似的眼睛,睜大是圓圓尖尖的杏眼,瞇起時則狹長,像狐貍般。
    古遙剛離開狐貍洞,這是來盛京的第一天,身上什么也沒有。沒有銀子,嘴卻饞。
    他變出幾枚銅板來:“能給我吹一個狐貍糖人兒嗎?”
    制糖師點點頭,雖說本朝捉狐妖狐貍,但狐仙文化在民間卻很盛行,就像今夜,也有戴著狐貍面具出來游玩的少女。
    少年拿著糖狐貍走了,制糖師收了他的銅板。
    古遙愛吃肉,偶爾也吃糖,明日他就要殺到天師府去取國師的項上人頭了,今夜這小糖人就當是犒賞自己。
    他走在盛京街道上,并不知曉周圍有多少人看他。在皇都,容貌昳麗的少女有許多,男色卻極少,又是一身惹人注目的緋紅顏色,看著十六七的年歲,像是皇都某達官顯貴家中小公子,但身旁卻無一侍從。
    一摟著小娘子的官人扭頭去瞧他,瞬間覺得懷里的美人不香了。
    古遙不甚在意,舔著手里的小糖人,琢磨著今晚睡哪里,住客棧?他沒錢。難不成,又要用障眼法騙人了么……若是師哥在,定要訓斥自己。
    這時,他忽地聞見了什么味道。
    古遙猛地扭過頭去,貼著游廊柱子激動地嗅了嗅。
    美人再美,做出這種狗一樣的舉措,還是像個傻子。
    看來是哪家府上的漂亮傻少爺跑出來了。
    有人動了歪心思,有人卻注視他,目光落在那張長大了的少年面龐上。
    古遙到處聞來聞去,聞著聞著,聞到別人身上去,這味道……他手里舉著碎糖人,仰頭去瞧,是個不認識的男人,穿著一身很樸素的灰袍,身材高大熟悉,面孔很陌生,又很僵硬。
    可古遙不是靠著臉認人的,他又聞了兩下,仿佛確認了什么,仰首眨了眨眼,眼睛看進對方那泛起波瀾的漆黑雙目中,輕聲喚他:“少俠是不是姓沈?”
    “你是我家師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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