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夏晴失神的盯著南宮熾因為燒的滾燙而有些干澀發紫的嘴唇,象征著痛苦的橫紋刻進光滑的前額,突然——
南宮熾似是無意識的大喊道:“宋夏晴!”然后刷地睜開劇烈轉動著的眼眸。
宋夏晴一個不及,被他有些意亂迷離的眼神吸進去,呆呆地僵硬的看著他,仿佛聽到自己腦海中那根弦斷裂的響聲。
“這次不是夢么?”南宮熾懨懨沉沉的呢喃著,沒有移開注視著她的視線。
原來,這些天南宮熾在南宮烈給他制造的麻煩中無休無止的處理,雖然胸有成竹,但一直緊繃著神經,連續的高強度工作下,終于歇口氣,也沒有出去花天酒地,鬼使神差地就回了家。
本在沙發上仰坐著,腦中的陀螺還在高速運轉著,卻在夜幕漸沉時,無知覺地睡了過去。
他仿佛深陷夢魘,一開始是一個柯影殘忍鄙夷地對著他說:“你不配!”后來是兩個,三個,再是成百上千個柯影一齊對著他說。他只覺頭痛欲裂,撕心裂肺。
他在晦澀可怕,毫無止境的空寂中,突然渴望看到那一雙靈動漂亮的眸子。緊鎖著眉頭,吃力的喘著氣,終于從夢境中掙脫,一睜眼,正看到那雙自己想見的水汪汪的眼眸。
那雙大眼中,帶著溫柔繾綣,寫著更多復雜的情感,似憂慮,似訝異,還有不可置信的迷戀。
“你怎么在這兒?”
南宮熾幾個呼吸漸漸平緩下來后,看清楚眼前的人,舔舔干裂的唇,喑啞冷然地問道。
宋夏晴聽著他因為燒灼的溫度而嘶啞的嗓音先是喚出自己的名字,看著他高溫籠罩下而少了幾分戾氣的臉龐,和最初盯著她有些悵然若失的眼神,胃里一陣翻江倒海。
她強迫自己穩住心神后,緩緩開口說道:“你發燒了。難受么?”
南宮熾聽聞,才感覺到自己身體里每個細胞都叫囂著。
這些年他雖然生活作息也顛三倒四并不規律,煙酒不離,偶爾極盡歡愉,但一直強身健體,也并未生過什么小病。
這一會兒,突如其來的發燒,倒有些讓他措手不及。
宋夏晴等了會,見他并沒有回答,又看到他壓抑著的難受溢于言表,心有些微微作痛。
想了想,開口說道:“家里有沒有醫務箱?”
南宮熾點點頭,強撐著力氣淡淡的說道:“有,樓上最左邊的房間應該有。”
宋夏晴聽聞,急忙起身,顧不得久蹲未起而產生的眩暈,就趕趕急急的小跑上來。
突然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看著他本如冰雕般完美的現下過于蒼白的臉,眼中的擔憂驟聚,轉身說道:“”你先等等,我馬上就回來?!?/p>
也來不及去看南宮熾反應如何,又急匆匆奔上樓,沖到最左的房間,先打開櫥柜,急不可耐的搜尋醫藥箱的方位,見沒有,又火急火燎的翻箱倒柜一番。
終于,五分鐘后吁了一口氣,拿著溫度計、酒精、棉簽和退燒消炎藥往回跑。
正一格一格的往樓梯下小跑,猛然聽到南宮熾有些急促的咳嗽聲,心下一緊,竟一個不注意被自己的腳步絆倒在地。
“砰”地悶聲整個身體倒在地上,還好有柔軟的厚重華貴地毯鋪著,她只是摔倒的瞬間有些吃痛。
她及時將呼痛聲咽回肚子,檢查懷里的東西并無損傷,松了口氣,站起來又接著往下跑。
跌倒的瞬間,她只顧著手里的東西,急忙往懷里一攬,也并未在意到自己的手肘處碰撞到玄鐵制的樓梯欄桿,擦破了皮。
南宮熾正想起身倒杯水喝,就看到宋夏晴被汗浸濕的鬢發糊在有些潮紅掛著細小汗珠的臉,手機捧著似什么極其重要的東西般的疾步跑來。
他略微有些怔忡,張張嘴想說些什么,卻是無言而出。
“快,這是溫度計,看看多少度了?”宋夏晴這時候也不管什么尷尬了,只想盡心照顧好他,至于以后如何并未多想。
她幫他擺弄好溫度計后,又小跑著去廚房,不一會兒又捧著溫水回來,把退燒藥送到南宮熾面前。
“天啊,39度……”她看著他有些晃神的接過藥,就著水服下,緊著眉頭,盯著溫度計上的數字。
她接過他的水杯,放好,正想去房間找條毛巾給他冷敷,還未走開幾步,就被一只滾燙溫厚的大手拉住了小手臂。
“你跑來跑去干什么,我看著心煩……”南宮熾面無表情,有氣無力地說道。
感受著手臂上傳來的溫度,宋夏晴仿佛能感覺到皮膚下血管里正奔騰而流的血液,也不管南宮熾毫無謝意的話語。
頓了頓,開口說道:“我去給你找條冷毛巾?!?/p>
“你手怎么了?”南宮熾似是沒聽見她的回答,瞇著眼盯著她剛摔倒擦破的手肘,有些血漬正往外滲。
“嗯?沒什么沒什么……”宋夏晴這才感覺到皮膚有些刺痛,就想抽回手臂,掩飾著說道。
南宮熾掃視了一會兒,目光聚集到茶幾上宋夏晴本想拿給他祛熱的酒精和棉簽,拿起,再用力把她往回拉。
宋夏晴一個不妨,被他大力的拉著往沙發里跌坐,正想說些什么,就感覺到手肘處傳來的清涼卻有些刺激的火辣辣,鼻中嗅到酒精的獨特氣味。
南宮熾拿著棉簽蘸著酒精,有些粗魯卻輕輕地清理著她的傷口,還不時呼口氣似哄小孩兒般吹著傷處。
宋夏晴摒住呼吸,仿佛一個眨眼就會吹破眼前這如夢般溫柔的場景,如蟬翼般綿密的睫毛輕輕顫抖著。
南宮熾回過神,看到她有著恍恍惚惚的模樣,頓時有些懊惱自己剛才莫名的行為,只好安慰自己是被滾燙的熱度燒糊了意識。
悶不作聲的放下棉簽,有些想掩飾什么般的清咳了兩聲。
宋夏晴頓時腦中一個靈光,看著他額頭開始滲出細碎的汗珠,想必是退燒藥開始起作用了,有些干巴的開口說道:“你好好休息吧……”
突然,南宮熾卻捂著胃,咬著牙關,緊閉著眼。
宋夏晴有些被眼前人的模樣嚇到,正準備起身離開,又拍著他的背脊,急切的問道:“你怎么了?”
一個靈光直沖天靈蓋,她眨眨眼,有些慌亂的說:“你是不是沒吃晚飯?”
南宮熾本點著頭,又突然搖起頭,慢慢地說道:“我也沒吃午飯?!?/p>
宋夏晴有些氣惱卻又瞬間被擔憂淹沒,聲調有些上揚:“你怎么這么亂來,晚飯不吃,中飯居然也沒吃……”
不等那人反應,也未意識到自己此刻的模樣有多不對勁,又接著喃喃自語道:“想來是沒吃飯就吃了退燒藥,刺激到腸胃了……”
南宮熾看著她漂亮的臉上幾種表情輪流交替著,眼神復雜,心底似有什么堅硬的東西正在破殼而出。
“你等著,我去煮碗面條給你吃……”宋夏晴有些自責地跑去廚房,眼里盛滿憂慮。
她在廚房里,各個櫥柜翻尋了一會兒后從暗處的角落掏出一包未開封的龍須面。
又打開冰箱,卻只看到空蕩蕩整齊干凈的隔層,好歹從冷凍層翻出一條備好的冰袋。
她先刷洗了一下看起來從未用過的鍋具,裝好水,在電爐上按好開關,蓋著鍋蓋,趁水還在咕嚕咕嚕冒泡的時侯,拿著冰袋往客廳走去。
“你先拿著這個降降溫,面條馬上就好?!彼蜗那缫差櫜坏檬裁?,遞給南宮熾冰袋后,又趕回廚房丟下一大把面條在沸騰的鍋里。
南宮熾看著她忙來忙去的身影,有些心煩意亂,不可知的情緒在胸口來回動蕩。
宋夏晴用筷子細細撥動著鍋里逐漸軟糯的面條,慶幸到好在家里雖沒什么食材,油鹽醬醋卻是齊全。
想到南宮熾還在病中,也正好不能吃什么油鹽過重的飲食,放了適中偏淡的鹽,倒了幾點香油,又小火燉煮了一會兒,就把面條撈起來。
南宮熾聞聲走過去,就看到一個在暖黃燈光下,暖汽水霧中忙碌的身影。他有一瞬間覺得這有點像個煙火味兒的家。
而后,他吃著熱氣騰騰的面條,雖然明明就是清湯寡水的簡單,他卻仿佛津津有味般慢條斯理的一口氣吃完,暖意直達心間。
宋夏晴靠著桌邊,看著優雅的吃著面條的南宮熾,白色的吊燈照射下和淺色的地板倒映著,一種淡淡的溫馨籠上心頭。
她楚楚動人的臉上笑意繾綣流動。
之后,兩人也并未有什么過多的交談。
南宮熾吃好放下碗筷并未道謝就步伐有些沉穩的回房。宋夏晴自然的收拾好廚房后,也回自己的房間安心休息。
雖然看似平靜的夜晚,卻仿佛有什么不一樣的東西悄然發生了。
清晨第一束還不刺眼的陽光打進落地窗里,宋夏晴感受到光度的變化,悠悠醒轉。
收拾好自己后,元氣滿滿的拿起車鑰匙,背著簡約時尚的挎包,就準備出門,計劃著路上隨便找個早點攤兒買副煎餅果子就著豆汁解決早餐。
打開房門,正徐徐地下著樓梯,卻不曾想南宮熾坐在餐桌前看著文件,一個抬頭間正對著她。
她腳步不由得頓住,張著嘴卻是什么也沒有說,又下著樓梯,徑直走向大門。
“我看你手藝不錯,以后早點就你來一起做吧?!蹦蠈m熾漫不經心的隨意說著,視線并未從文件中移開,又翻了一頁后,接著說道:“做得好的話,以后合同結束,我可以視情況多給你一些報酬?!?/p>
宋夏晴聽聞,不由得有些氣碎了牙,心里咬牙切齒的想著果真是個狼心狗肺的渣玩意兒,翻翻白眼,正想不管不問的推門而出,后面如惡魔般可惡的聲音響起——
“怎么?想我無限延長合同期限?”
聽著他那勝券在握,笑意若有若無的嗓音,宋夏晴咬緊了后槽牙,暗自腹誹“小人得志”,轉身,展開最大限度的微笑,朝廚房走去。
南宮熾看著她氣鼓鼓卻不好發作的模樣,眼眸不禁染上一絲笑意。
事實上,宋夏晴反倒松了一口氣。昨日,那樣的氛圍下,她心中正有些惴惴不安著,看他又恢復以往那樣的刻薄霸道,倒是安定下來,平靜以對。
之后,兩人一個驅車離開,一個瀟灑的上了蘭博基尼的后座,分道揚鑣。
只是,不管經歷了什么,走散了多久,他們都要回家。
即使這個家暫時表面安定著,也許不知道何時便會搖搖欲墜。但總是一個能暫時溫暖人心的避風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