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氣焰十足的高八度連珠炮般的叱責后,整片空氣彌漫著即將擦槍走火的緊張爆發味兒。
藍星辰輕挑著柳眉,臉上的香粉裹著噴發的怒氣,陰沉不定的浮在隱隱約約的細紋上,隨后開口吐出的話將厚顏無恥發揮得淋漓盡致:“怎么?拒絕合作?你是怕自己的男朋友又會被吸引住?”
肖蘭看著她那張表里不一的臉,只想潑杯卸妝水過去澆醒這個挑撥離間腦子不止有一點問題的女人。
當然,說她表里不一,實在是抬舉了她。曾經藍星辰還是肖蘭心中的玉女掌門人,那張臉怎么看怎么氣質如蘭出塵;如今是知曉了她真面目后,那張臉怎么看怎么諂媚血盆大口。
你要真說起井然以前對宋夏晴那點兒小心思,肖蘭比誰都清楚。她極力反對藍星辰這種做法,還真不是因為怕井然又生出點兒什么事兒,而是這實在是太下三濫太不入流。
所以她盯著藍星辰那張勝券在握洋洋得意的臉兒,只覺可氣又好笑,不禁有些岔了氣,咳嗽了出來。
“藍小姐,蘭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井然輕撫著肖蘭的背,直視著藍星辰說道。
之后,他徑直牽著肖蘭的手,越過兩個看了一出好戲還要故作鎮定嚴肅的保鏢,走下了樓梯。
肖蘭也就默不作聲的任由他領著她往外頭走,在兩個貌美如花儀態容容的迎賓小姐和兩個眉清目秀英俊挺拔的迎賓小哥的鞠躬告別下,跨過感應門,一陣鋪天蓋地的熱浪襲來下,有些頭暈眼花,回頭望望這氣派不凡的咖啡店,止不住的搖頭嘖嘖感嘆有錢人的奢侈享受……
現下那個有錢人代表之一的藍大明星正咬牙切齒盯著那對牽著手走遠的小情侶背影,恨不得燒出幾個窟窿。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怒火中燒的用鑲了水晶鉆的銀光锃亮的美甲磕著紋絡分明的楠木扶桿,惹得人更是一陣心煩。
這廂那兩人慢悠悠的尋著樹蔭處晃蕩著,還牽著的手,掌心都有些潮潮的發著汗。
肖蘭走著走著,著實是有些受不住這毒辣辣的太陽,心里正懊惱著大熱天竟然忘了打把傘出來。渾身冒著汗,一個不經意間就掙開了兩人牽著的手。
一開始,她還沒反應過來,蹭了蹭手心的汗,只覺舒暢涼快了許多,一陣輕松的往前頭人頭攢動的甜品站奔去,步伐有些加速,眼神有些久逢干旱的如饑似渴,就恨沒插雙翅膀直飛目的地。
過了好一會兒,才感覺有些不對勁兒,身旁那人早不見了蹤影。她有些疑惑的四處打量搜尋著,一回頭才發現那人就在身后幾米處直勾勾的看著她,眼神似乎是有些委屈?
肖蘭看著他站在大太陽下,額間大豆大豆的汗珠一滴滴往下落,打在腳邊短短的影子上,心里不禁有些冒火,轉身幾步怒氣沖沖的把人就推到旁邊一棵綠葉繁密郁郁蔥蔥的大樹下,沒帶好氣兒的擦了擦那人腦門兒上細細密密的汗漬,還是沒開口說話。
是了,剛才不管是咖啡店內肖蘭沖著藍星辰一頓好罵,還是兩人在街上壓著馬路,她從頭到尾就沒和井然說過一個字,連個眼神兒也沒往他身上掃。
井然正忐忑的在心里組織著語言,頭腦飛速的風暴著,同時小心翼翼的偷瞥著肖蘭的臉色兒,大氣兒都不敢出一個,然后有些委屈的開口叫著她:“蘭,你生氣了?”
他一問出口,看著面前人兒頓時立起來的彎彎細眉,就暗暗埋怨自己這不明知故問了嘛。
想了想,又趕忙補救道:“對不起,蘭,我知道自己錯了,你別生氣了……”
果然,事態發展又一次脫離了井然的預想——
肖蘭看著他精神萎靡的耷拉著肩膀虛心認錯的模樣兒,氣早就消了一大半,只是還故意板著臉兒,一本正經的問道:“錯哪兒了呢?”
井然心里咯噔一下,絞盡腦汁的思考了會兒,娓娓道:“我不應該瞞著你和藍星辰有來往……”
開了個口,接下來的就好辦了。井然就想著怎么哄好面前嬌俏可愛的人兒,有的沒的一股腦兒的往身上攬,噼里啪啦的說了一大堆自己的錯誤,最后還意猶未盡的咽了咽口水,清了清嗓。
肖蘭看著認錯態度端正,思路清晰的井然,滿意的點了點頭,然后字正腔圓的問道:“以后還犯不?”
井然那頭兒甩得跟個撥浪鼓似的,嘴里一個勁兒的說著“不”,都快趕上高速復讀機了。
肖蘭眼里溢著笑意,明顯的喜上眉梢,正想開口說些什么,一陣電話鈴聲突兀的響起。
她從牛仔褲緊繃著的口袋里掏著手機,井然也識趣的閉著嘴保持安靜。然后,就看到肖蘭睜著大眼睛,舉著手機示意把屏幕對著井然,上面閃爍著亮光,“夏晴姐”幾個字忽閃忽閃的。
肖蘭眨巴眨巴著睫毛,眼神詢問著井然該怎么辦,井然氣定神閑的抬著下巴,示意她快接。兩人電光火石間眼波交流了好一會兒,肖蘭才顫顫巍巍的按了接聽鍵,穩定心神,也納悶自己沒做壞事怎么這么心虛呢。
“喂,夏晴姐——”聲線明顯還是有些不易察覺的抖動。
“是這樣的,這個星期六有時間么?我想問你一些事兒……”
井然湊近側著耳朵聽了聽,心里也百轉千回的想著是什么事,難不成是和藍星辰有關?
肖蘭屏氣凝神,神經有些緊張,吐著氣,盯著井然,探尋的問著:“夏晴姐,我有時間,是什么事兒呢?”
“這個,我們到時候見面聊吧……”
肖蘭結束了電話后,神游放空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兒,拍了拍同樣陷入思想漩渦的井然,喃喃道:“不會是和藍星辰見面被發現了吧?”
又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戳了兩下還愣著神的井然,憤憤的說道:“讓你背著我私下和藍星辰聯系,真有出息啊,萬一到時候夏晴姐問起來,我可不幫你圓謊兒……”
井然有些無奈愧疚的低著頭悶悶的說道:“要是真是我惹出來的禍,我一定自己負荊請罪去。”
“得了吧,還學人家那廉頗呢,老實待著吧……我看夏晴姐語氣,不像是為這事,到時候靜觀其變,正好我也旁敲側擊問問她婚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兩人商量一番,也稍微安定了下來,畢竟還沒釀成什么大錯,到時候好好解釋,也正好問個究竟。
之后,兩人算是解開了心結理順了矛盾,悠閑的在甜品站冗長的隊伍中排著隊,夕陽西沉,兩個舉著甜筒的好看身影留下輪廓燦黃的剪影……
這廂宋夏晴握著有些發燙的手機,直到里面傳來嘟嘟的急促忙音,才晃過神,拍了拍自己有些緋紅的臉蛋兒,隨意把手機放在床頭柜上,又陷入了沉思。
從法國回來后,她總是時常走神,一個人莫名白天望日短嘆夜晚對月長吁,偶爾懷揣著九曲回腸思前想后多愁善感,就差沒對著殘花臨風把淚,這模樣簡直整個就是林妹妹的翻版。
其實她把自己弄成這副失魂落魄夸張點說是行尸走肉的德行,著實是情有可原。
從小到大,可是說她的人生是一帆風順。讀書時代鉆研于知識的海洋,過五關斬六將,雖不說什么狀元之類,那也是其中佼佼者,通俗點兒說,就是“別人家的孩子”;至于工作后,雖不說嘔心瀝血鞠躬盡瘁,那也是兢兢業業埋頭苦干。
一般來說吧,像她這樣長相上乘,身材出眾,氣質如蘭的得天獨厚的女子,按照上帝給你關了一扇門就會給你開扇窗的反面來講,她的人生已經敞開了無數扇大門,本應該被堵死幾扇窗,卻是出乎意料的好運。
具體體現在,她家境雖不說大富大貴,卻也殷實充沛;父母感情雖不說激情十年如一日,卻也相濡以沫相伴相守;智商情商雙高的前提下,雖不說人際圈混得風生水起,卻也如魚得水……
以上種種,足以說明宋夏晴的人生似乎一開始就站在云端,之后也是好風頻借力般,助她上青天。
至于情感方面,桃花運不斷,追求她的人數不勝數,但她總是一概笑著拒絕。似乎是時運未到,情竇以至于過了豆蔻年華也未見開,父母從一開始擔憂早戀問題到憂心女兒婚嫁問題,甚至于郁悶這些年為何連個戀愛也沒談過。
宋母更是幾次有些吞吞吐吐的旁敲側擊問她不會是對男人沒感覺吧,惹得宋夏晴是哭笑不得。
當然,這方面問題她倒是從未擔心過,只當是命中注定那人還未到時機出現。
但戀愛經歷如一張白紙,也造成她在這事上有些匱乏,以至于碰上南宮熾,腦子就一團漿糊,百思不得其解。
她雖確認自己的心思,也下定決心正視自己的情感,可真到了面對南宮熾真刀真槍的時刻,還是心亂如麻。
在法國的時候,本想好好和他相處,他卻第二天就回了國,丟她一個人在巴黎玩了四五天,才安排人把她接回來。
之后這一星期,更是連他人影都沒見著,她按耐不住,問過幾次歐管家,卻是被客套的回話彎彎繞繞了回來。
所以,本就心神不定的她,更是有些心急如焚,工作時還能勉強集中精神,回到家就是如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
本想找林曦出去聚聚,幾杯啤酒下肚,就著爽口小菜,什么話兒說不開什么結解不了,只可惜林曦這個月說是學位論文有什么事兒,又去了英國一趟。
除了林曦知道她這情況的,那就只有南宮慕了。可她總不能跑去問他關于她和他哥的婚姻愛情問題,這怎么看怎么別扭。
倒是還有柯影,可自從知道了她就是南宮熾報復的對象,才把自己拉下水,宋夏晴再怎么寬宏大量也沒辦法正視她了,更別說柯影還為此騙過她。
所以,這些事堆在心里,她自然是一個人有些堵得慌,今天偶爾一個靈動間,才想起可以找肖蘭聊聊。抱著的心態自然是想向有戀愛的經歷還成功了的人取取經。
打完這通電話,宋夏晴有些渾身都舒暢了的感覺,不由得爽快的就差沒哼個小曲兒,眉眼間盡是舒展開的小女兒喜悅情態。
之后,她本想搗騰出個兩菜一湯,這些日子費思竭神的無心飲食,實在是有些面黃肌瘦,憔悴的模樣自己也看不太過眼,把廚房冰箱里里外外翻了個遍,卻很不幸的發現食材告罄,她只好收拾收拾,出門直奔超市,欲來個購物大掃蕩。
卻發現在你以為人生的轉角豁然開朗時,上帝又能制造些麻煩鬧心事兒來給你添堵,把你那些裂縫中照進來的陽光全遮住,順便將你恬不知恥的熱情斗志一同剿滅。
她提著兩個大袋子出超市時,看著天邊黑沉沉翻滾著的烏云,暗叫不好,連忙加緊速度步履匆匆的往回趕。
果不其然,眼見著離家門還有十米之遙的時候,一個悶雷乍響,遠處一道閃電劃破天際,瞬間淅淅瀝瀝的雨滴傾盆而落。
她慌忙開門時,袋子還嫌不夠添亂似的,莫名的斷了提口,摔在了一個坑坑洼洼的積水坑里,她被雨蒙住了視線,有些欲哭無淚,只好認命的蹲下來挑挑揀揀,好不容易氣喘吁吁的進了家門,還來不及脫鞋,就聽見屋內手機鈴聲一個勁兒的拼命響著。
她回來的途中就有些心神不寧,不知是這陰陽怪氣沉悶的天氣原因,還是什么莫名涌上心頭的不祥預感,就是感覺十分糟糕。
當下,她也顧不得許多,胡亂擦了擦臉,脫了鞋就急忙上樓接電話——
“夏晴啊,你快來市醫院,你媽她暈倒了,現在正急救呢……”
她聽著里面傳來的父親焦灼蒼老了十倍的嗓音,心兀地直墜深淵,耳邊似有寒風疾疾呼嘯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