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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架不住言干軟磨硬泡,再加上言落月自己也對那座學堂有些好奇,言落月最后還是同意了他的請求。

  于是第二天一早,趁著言雨還在廚房做飯,這一大一小彼此對了個眼神。
  下一秒鐘,言落月變成銅錢大小的Q版萌龜,被言干揣在袖子里,成功偷跑。

  等言雨一邊嘀咕著:“怎么走得這么早,你還沒吃早飯呢?”,一邊轉(zhuǎn)出廚房,才發(fā)現(xiàn)何止大的那個弟弟,連小的那個妹妹也一起沒影了。

  言雨:“……”

  只有桌面上孤零零地留著一張字條,言雨走上前,捻起字條看了兩眼,便活生生給氣笑了。
  言干留下的字條內(nèi)容,真可謂君子坦蕩蕩。

  【雨姐慧鑒:
  妹妹想我,我也想妹妹,干脆打包帶走了。雨姐放心,等我們到了學堂以后,會在學堂一起思念姐姐。
  弟干,妹落月留。】

  大概是出于有福同享有難同當?shù)臉闼厮枷?,言干不止代言落月簽了個名,還用言落月的小爪子蘸著墨汁,啪地在字條上摁了一枚小小的爪印。

  言雨:“……”
  好家伙,念過書的孩子果真不同凡響。
  這才上了一天學堂,就已經(jīng)學會跟自己一歲大的妹妹分鍋了!

  …………

  另一邊,成功偷渡的言落月慢悠悠爬出言干的袖子。

  她重新變回女童模樣落地,揚起自己沾著墨印的小手,和半蹲下來的言干擊了個掌。

  “沒吃早飯,妹妹餓了吧?”言干掏掏袖子,從里面摸出一包油紙裹著的烤黃魚,“好像有點涼了,快吃快吃。”

  看言落月努力踮腳,雪嘟嘟的小胳膊揮舞著一片魚肉,要想往自己嘴邊送。

  言干嘿嘿一笑,推開言落月的手腕,又從右邊袖子里摸出兩三只烤芋頭來。
  “放心吧,哥哥這里還有。”

  兩人在路上瓜分了魚肉和芋頭,經(jīng)過這一頓飽餐,他們之間氣氛美好,兄友妹恭。

  然而,在距離學堂百步遠的地方,這對逃家兄妹卻起了一番波折。

  言干瞪大眼睛:“昨天不是說好的嗎,妹妹叼著我的書包帶子進去。落月,你不能說話不算話啊?!?br />  言落月固執(zhí)地搖搖頭:“不,我不咬。”

  開什么玩笑,她變成烏龜形態(tài)時,只有銅錢大小。言干隨便把她往哪兒一揣都能帶進去,她干嘛要扮演書包掛件呢。

  最關(guān)鍵的是,光憑咬合力墜在書包上什么的,這也太考驗牙口了吧。
  本世界又沒有口叼自行車大賽,言落月鍛煉出這個特長也沒用啊。

  言干蹲下來,平視言落月,放柔了語氣:“你放心,書包本來就是新的,我昨天又特意刷了一遍,不臟的?!?br />
  言落月雙臂交疊,堅決打叉。

  “……”言干思考了一會兒,故意皺起臉嚇唬言落月,“你不怕我把你扔在這里,你找不到回家的路啦!”

  言落月不緊不慢地偏了偏頭:
  “十丈之外就是學堂,我進去和先生們告狀,就說一大早我哥哥揣起我就跑,又把我給弄丟咯?!?br />
  言干:“……”
  好嘛,祖宗,惹不起你。

  之前的兄友妹恭二人組當場解散,新組合的名字,直接變成兄辭妹笑。

  言落月態(tài)度堅決,言干就只好妥協(xié)。

  他悲傷地皺著自己的眉毛,腦海里原本幻想出的,小萌龜給自己當書包掛件的形象,也無聲地灰飛煙滅。

  俗話說得好:每當一個言落月變成龜形,爬進書包,就有一個言干痛失預(yù)訂好的書包掛件。

  言落月剛在書包里找地方藏好,附近就有一位學堂里的先生路過。
  心虛的言干當場后背一緊,趕緊清清嗓子,端正了臉色,若無其事地邁開步子。

  與那位月白長衫的先生擦肩而過的瞬間,言干分明感覺到,先生從背后朝自己投來兩道目光,若有所思地對著自己的書包凝視良久。

  “……”
  “完了完了,準是露餡了?!眲傓D(zhuǎn)過長廊,言干就對著書包小聲嘟囔道。

  書包里,言落月無奈攤爪。
  看吧,剛剛還想讓她充當書包掛件呢。

  要是她方才聽言干的叼著書包帶子,言干攜妹上學的事情就會被一眼拆穿,而她也會被那個先生作為物證和人證,當場抓獲。

  言落月小小聲地提示:“先生沒抓你,應(yīng)該就是不想管。快快快,我們進去吧?!?br />
  “你說得對?!毖愿芍卣衿旃模澳呐卤蛔ィ乙驳米屆妹每匆谎蹖W堂長什么樣!”

  噔噔噔,以一種完全不符合龜族常規(guī)印象的速度,言干健步如飛地跑起來啦!

  他一路飛奔而去,周身帶起的風掠過走廊里其他同窗的衣角。

  在言干身后,有人小聲議論道:“如此善奔,想來應(yīng)該是羚羊一族了?!?br />
  “不。”有認識言干的人癡癡望著他的背影,口中喃喃道,“說出來你肯定不信,但他真的是只烏龜??!”

  ——————————

  言落月躲在言干的書桌抽屜里,認認真真地聽了兩節(jié)課。

  在過去這大半年里,言落月一直自己悶頭修煉,遇到什么問題都自己琢磨。

  她也曾拿著修煉上的問題,請教過言雨和言干??上麄儍蓚€的回答,一個比較學渣,一個則比較懸乎。

  言干他吧,能把自己的修煉做好就不錯了。

  別看言干平時語言功能異常發(fā)達,但要是想讓他幫忙講題,他將當場變成啞巴。

  至于言雨……唔,言落月只能說,言雨當真是非常標準的龜族人。

  因為,言雨對于修煉上遇到的問題,態(tài)度一直是這樣的:

  “沒關(guān)系,把問題留在心里,總有一天會想通的。”
  “想不通怎么辦?你說笑了,不會想不通呀?!?br />  “只要活得夠久,什么問題都能想通的?!?br />  言落月:“……”

  現(xiàn)在,言落月藏身抽屜,聽著外面的先生講課,當真如同醍醐灌頂。

  因為言干才入學的緣故,他進的是元亨利貞中的貞字班。

  對于這個層次的學生,那位先生也不會教什么高階功法,只是一些輔助性的修煉技巧。
  而這些知識內(nèi)容,正好吻合了言落月當前的修煉進程。

  幾節(jié)課聽下來,言落月如癡如醉。

  反觀言干,他一會兒打開抽屜換根毛筆,一會兒打開抽屜摸摸言落月的背殼,再一會兒拉開抽屜,把墨汁換成朱砂,當真是忙碌得很啊。

  言落月舉爪捂臉。
  她想,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差生文具多吧。

  等到第三節(jié)課下課,言干去了茅房。

  這自然是不方便帶著言落月的,故而,他彎腰同抽屜里的言落月低語幾句,交代她好好藏著,不要變成人形,不要惹事云云,便腳步匆匆地離去。

  原本,言落月一動不動,依言團在言干抽屜里。

  誰知,這邊言干前腳剛走,后腳便有幾個學生圍在言干桌前,他們絲毫沒有預(yù)兆地,一把猛地拉開了他的抽屜!

  ……

  這四五個人里,為首的學生叫做桑戟,原身乃是一條黑吻鱷魚。

  昨天是言干入學第一天,他們尚未摸清這名新生的跟腳,不便擅動。

  現(xiàn)在,他們已經(jīng)知道新生是龜族出身,而學堂上面的元、亨、利三班,也拎不出幾個龜族學生。

  換而言之,言干他上頭沒有人罩。
  既然如此,他們這些老生就該抓住這個機會,在新生面前亮亮本事。

  “戟哥,今天上午,言干一直往他書桌里面看,那里頭肯定有東西?!?br />  “嗯?!鄙j獞?yīng)了一聲,隨后沖著言干書桌的方向,慢悠悠地揚了揚下巴。

  其中一名跟班當即會意。
  他搶上前一步,突然拉開了言干的抽屜,草草地在言干的抽屜里翻動了兩下,跟班驚喜地叫出聲來。

  “戟哥,你快看?!备嗟纱笱劬?,“言干這小子膽夠大的,他把族里的龜族幼崽給帶來了!”

  桑戟上前兩步,低頭一看,訝異地露出笑容:
  “嘿,居然還帶了幼崽上學,這么能搞事,真是我輩中人……咳,我是說,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

  恰逢此時,一道聲音從幾人背后傳來。
  “——你們圍著我的桌子干什么?”

  說時遲那時快,在聽到言干問出第一個字的瞬間,桑戟當機立斷地伸手往抽屜里一撈。
  他靈巧地避開言落月咬合的下頜,直接把銅錢大小的烏龜捏在指頭間。

  伸指輕彈了言落月的背殼一下,桑戟戲謔一笑,比出一根大拇指在她眼前晃了晃,悠然道:
  “小龜仔,你怕是有所不知,論起咬人的本事來,我們鱷魚才是這個呢?!?br />
  言干的臉色徑直冷了下來:“放開我妹妹。”

  桑戟恍然大悟:“哦,我說呢,明明是幼崽,家里人也不好好看著,原來這是你妹妹——嘖嘖,她才這么一丁點大,連化形都沒學會呢吧。你這當哥哥的居然也敢往外帶,真不愧是龜族,仗著自己命大,隨心所欲啊。”

  言干跨前一步,臉上不帶一絲笑意,看起來和平日里陽光話嘮的少年模樣,簡直有天壤之別。
  “我讓你放開我妹妹!”

  跟班們七嘴八舌地叫了起來:“怎么跟戟哥說話呢?!?br />  “就是,知道你剛進學堂,但也不能一點禮貌沒有啊?!?br />
  “無論你要做什么,我接著就是了。”言干緊繃著說道,“你先放開我妹妹?!?br />
  桑戟看看言干,又看看正被自己拈在指尖、只有銅錢大小的小烏龜,玩心頓起。
  他搖了搖頭,忽地一甩手,卻是把小烏龜直接拋了個高高!

  失重感傳遍全身,作為被動體會飛翔感覺的當事人,言落月滿心都是屮艸芔茻。

  要知道,剛剛她被桑戟捏著,卻沒有當場化形的唯一原因,就是怕對方只用兩根手指,拎不住她人形時的體重,再把她給摔了。

  大庭廣眾之下,她不能隨便磕小回春丹補血,不然溢出效果容易嚇著人。
  所以在外面的時候,言落月的血量,每一滴都很寶貴。

  當然,言落月選擇按兵不動,也不乏她覺得妖族成長得比人族更快,所以理應(yīng)懂事更早的刻板印象影響。

  被龜族慢悠悠的生活步調(diào)熏陶久了,言落月下意識覺得,哪怕是男孩子之間玩些“我是你老大”和“我是你爸爸”的游戲,也應(yīng)該明白打鬧的尺度。

  誰知道這些十三四歲大的小子們,真是遠遠超出言落月意料的莽。
  明知道這是別人家妹妹,居然也敢把小龜往天上扔?

  言落月可不想賭桑戟接人的準頭。
  這一回,言落月剛剛落進桑戟掌心,還不等他出拋第二下,她就迅速變成了人形。

  桑戟睜大眼睛:“唔,好沉!”

  言落月的應(yīng)對方式,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桑戟沒有想到,才這么大點的小龜,居然就已經(jīng)學會化形的本事。
  猝不及防之下,他的手心便被言落月忽然加碼的體重帶得往下一墜。

  眼看著眉目如畫的小姑娘直往下摔,桑戟神色微慌,下意識伸手,一連撈了好幾下。

  直到言落月平穩(wěn)落地,桑戟不引人注意地吁了口氣,這才若無其事地直起腰來,擺出個輕松的表情。

  桑戟笑道:“行啊,放開她就放開她,本就不關(guān)這小丫頭的事。咱們貞字班的規(guī)矩,說來也簡單,你從我這幾個兄弟里挑一個,打上一場,若是贏了他,就有和我較量的資格?!?br />
  帶著怎么看怎么不懷好意的笑容,桑戟瞇起眼睛,用來自食物鏈上端的眼神睨了言干一眼。

  “當然,若是你能贏了我,貞字班老大的位置讓給你坐。”

  說話的時候,桑戟隱約感覺到,自己剛剛接住的那個小東西,仿佛要往自己的腿上撲,像是要上前阻止一般。

  他想都沒想,條件反射性地,順腿就把言落月往旁邊帶了一下。

  接下來發(fā)生的事,是桑戟做夢都想不到的發(fā)展。

  他萬萬沒有料到啊,言干看起來挺能打的,他妹妹居然會這么弱小可憐又無助。

  他就只是隨便拿腳扒拉了她一下,結(jié)果小姑娘一個屁股墩坐在了地上不說,而且連頭上的簪子都被撞飛了。

  言落月坐在地上,暈頭轉(zhuǎn)向。

  她仰頭一看,愕然驚覺:從剛剛到現(xiàn)在,在這一套“拋高高+腿扒拉+摔屁墩”的連擊之下,自己居然足足掉了5點的血。

  鑒于簪子已經(jīng)離體,這5點血,儼然相當于言落月生命值的一半。
  言落月:“……”

  言落月無fuck說。
  不過……反正生命值掉都掉了,那她就干脆利用一下?

  轉(zhuǎn)轉(zhuǎn)眼睛,言落月心中拿定主意。

  隱約聽見動靜不對,桑戟錯愕地低頭瞄了一眼。

  接著,他就眼睜睜地看見,這玲瓏可愛的小女孩,居然大膽地伸出手,沖自己連點兩下。
  小姑娘一字一頓地比出口型:“你、攤、上、事、了?!?br />
  說罷,不待桑戟反應(yīng)過來,只見言落月啪嘰往地上一躺,腦袋朝旁邊一歪,霎時間面白如紙,怎么看怎么像是吹燈拔蠟的前兆!

  桑戟:“……”
  桑戟:“?。?!”
  這他媽,這是碰瓷啊!
  怎么著,當著他的面往地上躺,還真就硬碰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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