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葉寧拿著幾張報(bào)名表從外面走進(jìn)來,走到班級后排,表放在低頭打游戲的趙西商面前。
“填一下,注意班級姓名,下個月比賽了。”
“啊,這么多信息要寫,寧姐你幫我填唄。”
岑葉寧不想理他,手上剩下的表敲了敲他的肩膀, “愛填不填。”
一邊發(fā)表一邊交代旁邊的男生, “放學(xué)訓(xùn)練大家都別缺席,教練會來。”
趙西商哪敢不填,手里游戲通關(guān)后,嘴里咬著筆蓋,老老實(shí)實(shí)坐在座位上填信息。
“今天第一次看見你笑哎,臉黑一天了,都不敢跟你說話。 ”另一個正在填表的男生說。
岑葉寧是校籃球社經(jīng)理,最近因?yàn)榛@球賽的事情忙的焦頭爛額。下意識從窗戶玻璃上看了一眼,摸摸嘴角, “哪有。”
她正了正臉色,故作正經(jīng)的說道: “填好了中午放學(xué)前交給我。”
班級鬧哄哄的,陳錯懶洋洋靠在椅背上,伸著長腿,沒一會填完了表。
旁邊經(jīng)過的男生問: “我?guī)湍憬贿^去?”
陳錯轉(zhuǎn)著筆,點(diǎn)點(diǎn)頭。
男生正要把表拿走,陳錯看見前面那道坐的筆直的背影時(shí),忽地改變了主意, “不用。”
他漫不經(jīng)心的夾起那張紙,快走近時(shí)故意放慢了腳步,拿著報(bào)名表往她桌子上一拍。
鹿童言被這動靜嚇一跳,握著筆的手顫了下,驚魂不定的看向罪魁禍?zhǔn)住?br /> 圓圓的眼睛,黑吧分明的眸子,抿著嘴,看起來委屈巴巴的。
陳錯扯了下嘴角,手指點(diǎn)點(diǎn)表, “這么認(rèn)真學(xué)習(xí)啊,幫我交給你同桌。”
說完從教室前門出去,那里早有一群男生在等著。
故意的,他絕對是故意的。
“為什么不自己直接給。”
嘴上這么說著,她還是乖乖將表傳給岑葉寧。
視線落到紙上時(shí),動作微頓。
與之前在紙飛機(jī)上看到的字體不同,少年字跡飄逸,不是工工整整的楷書,卻意外的好看,帶著一種行走于江湖的俠氣。
“沒想到,他字還挺好看的。”鹿童言情不自禁的說了句。
身邊的岑葉寧收著表, “那當(dāng)然了,誰讓人家爺爺是書法家呢,肯定從小就有練啊。”
“書法家?”
“對啊,他爺爺是著名書法家陳興白,”岑葉寧一臉崇拜的解釋, “咱學(xué)校門口那石碑上的名字你知道吧,就是他爺爺題上去的。”
鹿童言心里驚訝,余光瞥向門口。
陳錯站在那群男生旁邊,背靠著欄桿,一條腿微彎,上午的陽光打在他蓬松的頭發(fā)上,金燦燦的一束。
藍(lán)白校服外套被風(fēng)吹的鼓起,拉鏈拉到一半,露出里面的白色衛(wèi)衣。
陽光在他肩頭跳躍,不知道那群男生說了什么,他跟著笑,眼底浮動著碎光,像是夏日午后太陽沖破云層。
一個編著魚骨辮的女生走到他面前,低著頭,臉上害羞,身邊人起哄。
穆子驍在一旁感嘆,語氣羨慕, “嘖嘖,艷福不淺,這星期第幾個了。”
“同學(xué),能認(rèn)識一下嗎?”女生支支吾吾的說著,將一封信遞到他面前。
陳錯也不答,還是沒骨頭似的倚在那,微偏著頭,目光轉(zhuǎn)了一圈,看向教室里面坐的人,一臉玩味。
四目相對時(shí),鹿童眼低下頭,裝作若無其事。
趙西商在一旁解圍, “妹子,要不信你給我?他性冷淡。”
“去你的。”陳錯笑罵著踹他一腳, “誰性冷淡。”
一群人再次哈哈大笑,那女孩也慌張跑開。
~
下午放學(xué)后,鹿童言被岑葉寧叫著一起去學(xué)校體育館整理器材。
體育館就挨著籃球場,岑葉寧堆著各種體育器材的房間里穿來穿去,手上拿著記錄本,對鹿童言說: “你幫我清點(diǎn)一下那堆籃球還有多少好的。”
鹿童言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一個大紙箱放在門旁邊,摞著一堆球。
她答應(yīng)了聲走過去,低頭蹲下來,將球一個個拿出來,一邊細(xì)心的檢查著,沒注意門突然被人從外面推開。
紙箱子就放在門口,被門往后推了一點(diǎn),余光察覺到有人進(jìn)來,鹿童言蹲著往旁邊移了點(diǎn)。
房間里悶,她低著頭,皮膚很白,鼻尖上掛著細(xì)細(xì)小小的汗珠。
耳邊碎發(fā)垂下來,臉色微粉。
頭頂有道聲音響起, “你是哪班的?”
鹿童言手上拿著一個籃球,抬眼,看見幾個男生站在自己面前,有的手里抱著球,為首的那個皮膚有點(diǎn)黑,打量著她。
這種眼神讓她很不舒服,像看獵物一樣。
鹿童言以為是非必要人員不能進(jìn)體育館,便解釋道: “我是陪同學(xué)過來登記器材信息的。”
旁邊一個男生說: “聲音還挺好聽。”
另一個男生說: “看著有點(diǎn)呆哦,最近那個詞怎么說來著,呆萌。”
陶文正被她這種躲閃的態(tài)度弄的有些不快, “不是問你來干什么的,哪個班的。”
幾個男生站在門口,身上還帶著汗味,鹿童言不想和他們說話,起身欲走,胳膊卻突然被人拉住。
她感到有些不妙,扯著自己的袖子,皺眉, “你干什么。”
女生力氣怎么能和男生比,特別是常年打球的的男生,陶文正拉住她不讓走, “我是校籃球隊(duì)前鋒,你要不要考慮當(dāng)我女朋友。”
這之間有什么必然聯(lián)系嗎?
鹿童言莫名其妙的看著他,心里又氣又急, “我不認(rèn)識你,放手。”
陶文正非但沒聽,還伸手去拿她的眼鏡,直覺告訴她,這個女生摘掉眼鏡肯定會很好看。
“放開我。”
鹿童言抬起胳膊去擋,卻被另一個人抓住,掙扎中,眼鏡被扯下來仍在一邊。
“臥槽,好好看。”
有個男生忍不住驚道。
十月下旬的天氣,她在校服里面穿了件針織毛衣,領(lǐng)口托起纖細(xì)的脖頸,上面是小巧的鵝蛋臉。
皮膚細(xì)膩,眼睛霧蒙蒙的盈著水,惹人心憐。
陶文正看得愣了下,突然感覺到身后突然有一股強(qiáng)烈的力道,將他踹到一邊。
他還沒反應(yīng)過來,領(lǐng)子就被人拎起來,一拳打在臉上。
“我靠,你他媽誰啊,怎么沒人幫我。”
幾個男生推推嚷嚷的,沒一個人敢上前,岑葉寧聽到動靜從后面過來,看見陳錯雙目泛紅,緊緊繃著下巴,揮拳朝陶文正臉上打去。
“你們在干什么?怎么還不拉架。”
岑葉寧也被這場面震懾住了,下意識看向站在一旁低垂著眉眼的鹿童言。
開學(xué)這么久,哪見過陳錯這個樣子,沉著臉,額邊青筋鼓起,手下毫不留情。
他把人拎起來,往墻上摜,一手攥住陶文正肩膀,右手握緊,眼底陰鷙。
關(guān)鍵還是趙西商從后面拉住他,喊道: “陳錯,下個月比賽,你把人打廢了他怎么上場!。”
“我管他上不上場。”
“教練就在外面,過來了咱都要挨處分”
他攥著拳,滿不在乎丟下兩個字, “隨便。”
趙西商情急,見攔不住,靈光一現(xiàn)。
“鹿童言也要寫檢討。”
這句話果然有效果,陳錯動作停下來,把人往地上一甩,微喘著氣, “滾。”
不知道是被打的還是嚇的,陶文正完全站不起來,幾個男生忙攙著他離開。
人走后,趙西商和岑葉寧收拾著滾了滿地的籃球。
陳錯平了平呼吸,從礦泉水瓶里倒出水沖了沖手,注意到站在一旁的鹿童言。
她蔥白的手指握著校服一角,咬著唇,單薄的肩膀瑟縮著,好像在忍著。
手往球衣上隨意抹了幾下,他往地上看了看,在窗戶邊找到了她的黑框眼鏡,彎腰撿起來,拿出紙巾輕輕擦拭掉上面的灰塵。
感覺到他走過來,鹿童言抬眼,注意到他滲著血的手背,是剛剛進(jìn)來的急,不小心刮到了門邊。
“你的手。”
“不是看不見?”他笑了笑,故意逗她,把眼鏡給人戴上。
又微彎著腰,手撐在膝蓋上,偏頭自上而上的看她。
“還是不開心?要不再把人拉過來給你打一頓?”
吊兒郎當(dāng)?shù)摹?br />
“不是。”鹿童言忙分辨,只是覺得給別人帶來了麻煩,隨之而來的還有一點(diǎn)點(diǎn)愧疚。
她并不近視,這只是一副沒有度數(shù)的平光鏡。
開學(xué)那天母親讓戴的,說是有學(xué)生樣。
“哦。”他站直身,揉了揉她的頭發(fā),接著說, “下次被總讓人欺負(fù),知道不,要不我忍不住。”
“嗯?忍不住什么?”鹿童言不解的看著他。
陳錯張了張嘴,那邊岑葉寧喊了聲,沖兩人擺手, “出來吧,體育館要鎖門了。”
鹿童言答應(yīng),拉拉他的袖子, “我們走吧,這里要關(guān)門了。”
“好。”
陳錯拿著瓶水慢悠悠跟在后面,注視著她的背影,聲音難得的正經(jīng),
“忍不住想保護(hù)你。”
~
籃球賽如期舉行,臨上場的時(shí)候,岑葉寧一邊給他們發(fā)著水,一邊鼓勁, “都別緊張啊。”
趙西商被她這話逗笑了, “我說岑爺,怎么搞的一會上場的是你一樣。”
趙西商懶到平時(shí)喊人都兩個字的喊,剛見面的時(shí)候不熟,管人叫岑葉寧,后來熟了之后叫岑葉,再后來不知道怎么就演變成了岑爺。
岑葉寧白了他一眼,懟過去,露出一個禮貌的微笑說, “好好比賽,趙傻。”
趙西商:......
他自找的。
趙西商,趙商,趙傻。
鹿童言被岑葉寧拉過來一起給她們班的男生加油,聞聲看過去,岑葉寧又是水又是毛巾的,嘴唇抿著,看起來確實(shí)是比隊(duì)員還緊張。
趙西商活動身體,扭著腰,指著對面的班級, “那不是陶文正那幫人么,我們對打。”
那邊顯然也是注意到這邊了,陶文正做了幾個踢腿,隔著大半個籃球場看向這邊,咬牙對身邊的人說: “一會都給我好好打,陳錯他媽的下手也太狠了。”
陶文正之前也和陳錯他們打過幾次球,對彼此之間實(shí)力也有些了解。
當(dāng)然,這只是陶文正單方面認(rèn)為。
陳錯擰上瓶蓋,眼神輕蔑,嗤笑一聲, “玩唄。”
趙西商聳了聳肩膀,心里為對面那幫人捏了把汗。
他就知道,上次的事情陳錯沒這么容易翻篇。
不是因?yàn)樗锝镉?jì)較,事實(shí)上,陳錯這人,很多事情都懶得管。
和他沒有關(guān)系的,就算鬧翻了天都懶得分一個眼神,而一旦有人不小心跳到了他的禁區(qū),那就完了。
果然,一上場,陳錯根本就沒把之前教練交代的“友誼第一、比賽第二”的話放在心上。
他像一頭迅捷的豹子,彎腰,運(yùn)球,開場上半節(jié),對面連球都摸不到,一分未得,場外教練臉都黑了,倒是引得一陣陣花癡喊聲。
今天是一點(diǎn)面子也沒給,之前陳錯也和陶文正他們打過球,都是切磋著玩,最后比分差不多。
陶文正想也想不到,自己今天會輸?shù)倪@么慘,簡直定在了恥辱柱上。
陳錯站在三分線外,雙膝微曲,收腹,瞇起眼鏡目視籃圈,投籃。
場外,鹿童言屏息,握緊了身前的礦泉水,剛剛上場前,陳錯問她,如果贏了能不能抱一下。
明明知道他會贏,心里還是緊張。
“有儀,你也過來了?”
一陣淡淡的水果香,鹿童言轉(zhuǎn)頭望過去,身邊多了個女孩子,個子高高的,腦后扎著馬尾,襯衫百褶裙,是男生女生都會喜歡的那種類型。
徐有儀沖鹿童言笑了一下,鹿童言也抿唇。
“你是2班的吧?”
“對。”
徐有儀身邊站著的一個女生挽住她的手臂,狡黠的笑著說: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今天某人是有小提琴比賽吧。”
“順便過來看一下好朋友打籃球怎么了?”
徐有儀視線看向場上那個奔跑的身影,唇角微微上揚(yáng),聲音都帶著笑意。
“那你還真是順便,”女生手指點(diǎn)點(diǎn)她的發(fā)圈, “頭發(fā)都跑松了。”
身邊有個女生看向這邊小聲說: “哎,那不是徐有儀。”
“真的哎,聽說和陳錯是青梅竹馬,平時(shí)都沒怎么在校園里見過她,學(xué)藝術(shù)的就是不一樣,氣質(zhì)真好。”
有威可畏,有儀可象。
那是鹿童言第一次見到徐有儀。
場上氣氛又升了一個度,鹿童言往那邊看過去。
隨著籃球在空中劃過一道優(yōu)美的弧度,穩(wěn)穩(wěn)地進(jìn)入籃筐,她們班毫無以外的贏下這場比賽。
場外人聲鼎沸,陳錯額前帶著藍(lán)白發(fā)帶,風(fēng)帶過白色球衣,黑色短褲,褲腿有道白邊,小腿肌肉緊實(shí)勻稱。
微抬著下巴,唇邊帶著上揚(yáng)的弧度。
意氣風(fēng)發(fā),
場外的女生早已按捺不住眼底的興奮。
“哇,陳錯看起來好高,不是說只有180嗎?”
“那都是什么時(shí)候的事了,上次體育加試我站他后面,凈身高185,穿鞋怎么也得有187吧,你連他肩膀都夠不著。”
“他朝我們走過來了喂,快幫忙看看我劉海有沒有亂。”
......
落日余暉鋪滿操場,從后面灑下來,少年頭發(fā)變成了金黃色的蓬松,看起來一場柔軟。
他背著光,全身像綴滿了金粉。
在眾多一致且崇拜的目光下,他邁著步子往這邊,剛開始還慢悠悠的走,后來終于忍不住小跑了起來。
中間攔著條隔離帶,陳錯沖她張開雙臂,眸光如點(diǎn)漆,臉上掛著笑,誰知道他內(nèi)心多緊張。
“抱一下唄。”
鹿童言還有點(diǎn)不好意思,身后的岑葉寧笑著直接把人往前一推,沖遠(yuǎn)處的趙西商抬抬下巴, “都是同學(xué),比賽贏了應(yīng)該慶祝。”
兩個人身體只是淺淺挨一下,陳錯胳膊虛虛攏了她,因?yàn)榕率稚险粗蹓m弄臟了她后背。
笑意從眉梢蕩到了嘴角。
穆子驍從另一邊跑過來攬住他的肩,掐著嗓子說: “哥,雨露均沾啊我也要抱抱。”
他的隊(duì)伍還沒上場,陳錯彎腰拿水瓶沖著手, “是不是找打,一會好好比賽。”
“恭喜。”
陳錯抬頭,這才看到站在一旁的徐有儀: “你怎么過來了,不是說今天決賽?”
“剛好比完,我就來看你比賽,剛剛很厲害。”
陳錯接過岑葉寧遞過來的毛巾擦手,笑著說還行吧,他又問: “你比賽怎么樣?”
“一等獎。”
徐有儀回,手背在身后,微仰著臉看著他。
長款百褶裙下露出的小腿纖細(xì)白膩,搭配著合體的小皮鞋。
鹿童言聽到有女生羨慕的說著好配,她心里也是這么想的。
卻在這時(shí),頭上多了股力道,陳錯垂眼看著她,手掌揉了兩下她的頭發(fā),聲音懶洋洋的, “想什么呢,晚上一起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