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菊!”春眠兩手前張,撲向倒在血泊中的人兒,在握住一把虛空后,尖叫著醒轉,驚悸的眸對上了由上俯下的一雙冷眼。
“醒了?”立冬將手中碗置到桌案上,“你還真是有些福氣,我剛要拿水潑,你便醒了,也免得受冷水之苦了。”
春眠扶墻緩緩立起,“襄菊她……如何了?”
立冬嗤聲而笑,“自身難保,還有心思關心別人?”
“請告訴我,她是生是……”她唯希望夢境中沐在血里的,僅僅是一場幻境,不敢去想,若那幻境成真,若成真……
“知道她是死是活又能如何?一個階下囚,你能做什么?”
“我不能做什么,但我是她的主子,是她的親人,應該知道她的死活……立冬姑娘,你好歹也和襄菊做過幾天朋友,你只要告訴我一個字,她是生,還是死?”
立冬似是怔了怔,兩眼瞬也不瞬地盯她半晌,道:“當時我并不在場?!?br/>
“那,可否向你家姑娘打聽一下?就當是為了你和襄菊的那份交誼……”
“你以為我是當真想和她做朋友么?當時只不過以為能利用利用得上她而已!若她不是那么愚忠于你,也不會受那等苦。她若真有什么不測,也該把賬落到你頭上!”
“不管怎么算都好,我只想知道襄菊的安?!?br/>
“我來此,不是當你的傳信丫頭!”立冬面上浮起不耐來,“雖說姑娘捉你不是為了銀子,但有你這個江南首富的妻子在手,不要銀子也是浪費,你快給我一樣足以讓人認出你的信物,我好拿去換些花頭來?!?br/>
春眠將頭上釵環、耳下耳鐺、頸上鏈子、手間飾物全數摘下,一股腦塞到她手里,“這些都是我相公為我定做的,每一樣式都是獨一無二,任何一件都可以讓他知道是我。你全數拿去,我只拜托立冬姑娘向你家主子問一句,襄菊她……是否還活著?”
一聲不響,立冬回身出門,心中著實迷惑:是這個女人財大氣粗,還是在她心中,一個丫頭的命當真如此值錢?但,這怎么可能呢?不會有人這樣當主子,這個女人,一定是在惺惺作態……不知道有一日她若遭見這等事,姑娘會不會也有如此“惺惺作態”?會……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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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怎樣了?”
“被人一掌震斷心脈,斷了所有生機。全因她天生骨骼異樣的強實,才沒有當場斃命,還硬是爬了恁遠的路報信……”季東杰沉痛道,“她所剩時辰不多了,把她的家人接來,見最后一面罷?!?br/>
雖說為醫者見多了生生死死,但當這個人是自己所熟識的昨日還在耳邊鮮活來去的人時,除非鐵石心腸,難不動容。
元慕陽臉色沉冷,“連你也無法救活她?”
季東杰頹力搖頭,“我已經給她服了還魂丹,也下了針替她延續心脈,且因她心懸有事,不肯安息,方保得一息尚存。但以她的傷勢,活一刻便是痛苦折磨一刻。我想,她心上所懸之事是為了她的幼子,讓她丈夫帶兒子來一趟,作最后話別,讓她安心去罷?!?br/>
“你懂什么?在襄菊心里,眠兒的重量占了絕大部分,她心上所懸之事不止是因幼子,更多是眠兒!若她不能看著眠兒安好歸來,便是死不瞑目,你至少要讓她活到眠兒歸來那時,至少!”
襄菊是這世上除他之外最疼眠兒之人,若無她在眠兒身邊,他如何能心無旁騖地料理商事?他已經把這個丫頭視作至親之人,她若走了,心疼得不止會是眠兒?!霸?,速派人把襄菊的家人接來?!?br/>
“已經遣了人去了,估摸著也快到了?!痹ǖ?。
“那邊可有動靜?”
“今晚,蝶香坊照常營業,花魁蝶仙依然掛牌。”
元慕陽擰起劍眉,喃道:“難道不是她?”
“你是說蝶仙?”季東杰蹙眉,“她有什么理由綁架眠兒么?對你因愛生恨?我與她接觸的日子不短,雖覺這女子深不可測,但并不認為她對你的情意真如她自己所說的那般深重,那時,她充其量是與昌陽侯合作,有意無意破壞你和眠兒的感情而已。若是尋常的夫妻,單是她以自己替你擋得那一劍,就會大生嫌隙,可他們遇到得是你們,他們所有的動作,便徒作了笑料……昌陽侯?這一回會不會仍是昌陽侯作崇?”
“我倒希望是他。”若是陽愷,眠兒至少沒有生死之虞。但若是那個行事狠戾的蝶仙,還不知眠兒會受怎樣的苦。是他錯了,只以為和那樣一個人井水不犯河水,不予理會便罷了,卻不想河不犯井,井卻欲犯河。早知如此,他該將她底細掌握個事無巨細,若那樣,此時只肖輕易前去其巢穴探查,便知眠兒是否在其手中……
“你以為不可能是昌陽侯?何以見得?”
“因他絕不會傷眠兒。襄菊身上那一掌,狠得不留一絲余地,其時眠兒尚在襄菊身邊,他不可能在有可能誤傷眠兒的情形下下如此殺手。”
“也可能是他派手下人出手,不知輕重也并非不無可能。”
“事關眠兒,他怎可能派一個不知輕重的人……”元慕陽墨眸一閃,“你說他曾與蝶仙合作,是不是?”
“當然。這不是顯而易見的事么?”
“蝶仙那女子雖身在青樓,但生性高傲,少有人能入其眼。要她與人合作,除非能互萌其利。而你也說了,蝶仙對我,遠無那份情深意重,她何必多事?那么,能讓她受人唆使的原因,便只剩另一個——壓制。對方手中握她把柄,她不得不從。意即,昌陽侯必然掌握了蝶仙底細。元通,速發飛鴿傳書到京城分號,讓三爺到昌陽侯府一趟,詢問相關事宜。”若當初眠兒選擇了陽愷,他可能會恨她的狠心相負,但在眠兒在任何時候需要他時,他都不可能置之不理。他相信,昌陽侯亦然。
“慕陽,你會如此執意懷疑蝶仙,必有因由,告訴我。”
“我曾親眼見她殺人,一掌碎人心脈,就如襄菊。”
季東杰眸內殺機陡現,“若當真是她,這個女人便不能留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