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清晨, 尚未拉全的窗簾間, 照射進大學(xué)后的第一絲陽光, 正巧打在陳嘉白的白白肚皮上。
一點點醒來,陳嘉白睜開眼,他并沒有直接起身,而是盯著天花板很久, 然后回過神。
昨晚, 是夢?
陳嘉白不確定,但是掃了一眼四周, 什么都沒有。看了一眼地板,沒有腳印,他輕輕叫了一聲。
陳嘉白:“先生?”
屋子里很安靜, 沒有一點點動靜, 他眨了眨眼睛, 從期待轉(zhuǎn)變成失望。
甩了甩頭,陳嘉白覺得自己最近魔障了。
明明沒有周寒蟄會更好, 沒有人再調(diào)戲他,沒有人再嚇?biāo)?br/>
陳嘉白晃晃悠悠的站起來,走向衛(wèi)生間。
刷牙洗臉, 一次性搞定,就在他要抬頭理一理頭發(fā)的時候,大廳里,他的手機突然響了。
從沙發(fā)的縫隙里把手機摳出來,陳嘉白皺了眉。
因為手機屏幕上的電話號碼, 是個陌生的號碼,而且還是國外的,他下意識的直接掛掉,沒有接。
可是對方卻鍥而不舍,又打來一個。
陳嘉白遲疑了片刻,還是接起來了。
任慧:“嘉白,怎么不接我電話??!”
“脾氣怎么耍這么久?”
剛接起來,對方有點咄咄逼人的聲音從聽筒里傳出來。
陳嘉白前所未有的厭惡,吸了一口氣,盡量放緩聲音,“我在上課。”
對方聽了才松了松語氣,“這樣啊,那我錯怪你了。是這樣的,我們今天回國,就下午六點左右到,你過來接一下我們。”
陳嘉白想說不,但是又在對方說‘我?guī)Я艘环荻Y物給你’的時候心軟了。
他不是貪圖禮物,他是想得到關(guān)注。
是的,陳嘉白一直到昨天才搞清楚這件事,他并不是想要什么錢,也不是要想物質(zhì)上的東西,也不是所謂的關(guān)心————而是想得到關(guān)注。
這能讓他覺得,自己是被需要的,是有用的。
幾乎是瞬間豁然開朗,他明白了,自己為什么會想周寒蟄,因為被他需要著。
這幾乎算是有些畸形的關(guān)系,雖然對方很可能只是喜歡他的陽氣,也只是因為自己踩了他墳頭。
任慧在電話那頭繼續(xù)說著,陳嘉白松口,“幾號樓。”
任慧聽罷,算是勉強笑了一聲,說:“三號航站樓。”
“嗯。”陳嘉白:“那我繼續(xù)上課了。”
掛掉電話,陳嘉白坐回到沙發(fā)上的時候,剛坐下來,他就立刻后悔了。
真的要去接任慧嗎?
她住哪里?和誰,她說了‘我們’是指她現(xiàn)在的家庭嗎?陳嘉白一下子煩躁起來,怎么辦,找個借口不去嗎?
坐在沙發(fā)上,他為下午可能要去接人感到從未有過的煩躁。
雖然現(xiàn)在想這些事也沒有用,不過陳嘉白很快就閃過這個念頭————大不了到時候放個鴿子。
雖然這違背他的原則。
而他的心中一直有一個時刻想要噴涌而出的念頭,反反復(fù)復(fù),無法打消,就像那個放在發(fā)錢包里吳卿給的平安符一樣,就放在玄關(guān),提示著他————出門不要忘記帶。
出門在樓下買了一碗豆腐腦,他不敢走太遠,所以就在這家固定在他們樓下的攤位買了豆腐腦,本來應(yīng)該是街角那家更好吃。
吞了一顆補藥,陳嘉白立刻感覺到精力恢復(fù),這藥是好,不過治標(biāo)不治本。
今天沒有課,他窩在家里直播,爭取多直播一會,除夕在葉家自己說買房的事情不算是開玩笑,因為他迫切的想要在這個城市里擁有一個小角落。
他順帶研究了一下郊區(qū)的放假,意外的發(fā)現(xiàn)郊區(qū)的價格實在和市中心相差甚遠,價格讓他有了那么一點點小小的希冀,簡直一個天一個地。
拿出小計算機,指頭在上面飛快的點擊,如果按照三萬一平,那么一套小戶型的房子大概需要一百八十萬左右,再加上其他零零總總,怎么也要兩百萬。
首付三分之一,大概是不到不到七十萬,按照自己將近一個月的直播收益來算,大概需要兩年。
只不過他不可能每個月都像這個月這樣有室外直播的收入,這么算算的話,至少也要三年。
算出這筆賬,陳嘉白突然覺得還不錯,瞬間燃起了希望。
點開直播時——加入直播。
葉婉婉又是第一個送出禮物的,她簡直就像是守在手機前似得。
并且送上豪華圓床九個:給小白哥哥拿去買房!
所有人都以為她是開玩笑,只有陳嘉白哭笑不得,她還真的當(dāng)真啦?
陳嘉白私發(fā)了一個短信給葉婉婉說不用老是給他送禮物,浪費零花錢。
葉婉婉說:[不礙事,這手機綁定的是我爸的卡。]
陳嘉白:……
陳嘉白:[那就更不行!這叔叔的血汗錢!]
陳嘉白聽到葉沉沉說苦修者的時候,以為葉沉沉的爸特別辛苦,走街串巷,腦海里描述出一幅背著行囊手抓八卦盤綁著小辮子的模樣。
然而事實告訴他,豪門永遠是豪門,你大佬永遠是你大佬。
葉婉婉:[他自己的錢都已經(jīng)不知道數(shù)了……我媽懶得管,因為他在外面幫人看宅,驅(qū)邪捉鬼,一次就一大串零……]
陳嘉白捂臉,真的是無力吐槽。
這次他直播玩小游戲,主要是鍛煉反應(yīng)能力的,這很費精神,所以玩的有些許頭暈,不過很讓人上癮,從十點開始,一直玩到了下午兩點,等到真的頭暈眼花的時候,陳嘉白才告別下線。
有些困,他關(guān)掉電腦就撲在了書桌上瞇了一會,一直到快五點的時候,屋內(nèi)開始昏暗。
趴在桌上的少年睡夢中動了動手指,手指碰到了鼠標(biāo),將已經(jīng)變暗的屏幕重新喚起,屏幕亮度因為玩游戲調(diào)到了最亮,所以在這個強烈的亮度下,陳嘉白被刺激醒了。
“唔……”陳嘉白動了動酸痛的脖子,因為這樣睡還壓迫了神經(jīng),所以還顯得有點暈乎乎。
伸手打開臺燈,桌面上的小鬧鐘指針恰巧都到了五點。
要去嗎?
陳嘉白看著手機發(fā)了一陣呆。
一直過去五分鐘,必須作出決定,他不得不先穿好衣服,連捯飭自己都懶得弄,直接摸了一個口罩出了門。
這次他很帶著葉枉給自己的那兩個珠子,還有亂七八糟的符都往兜里帶了一點,還在腰上貼了兩張。
不要怪他太奇葩,只是最近看起來很不太平。
出租車?yán)铮B廣播都在播放最近一些很奇怪的事情,例如夜晚公交車上發(fā)生了傷人事件,攝像頭卻沒有捕捉到任何異常,給出的結(jié)論是———被人調(diào)換了視頻,換成了前一天。
例如二十四小時運營的三號地鐵上,大晚上出現(xiàn)白色陰影,目擊者是下了夜班的上班族,然而又給出結(jié)論————鐵軌發(fā)熱蒸發(fā)水蒸氣。
連坐在前面開車的司機都罵了娘。
前面聽起來刺激靈異,到了最后,居然是這么一個峰回路轉(zhuǎn)的結(jié)果。
司機:“這媒體啊,就喜歡玩噱頭,真是讓人掃興。”
陳嘉白附和。
然后他心里知道,這些,很有可能都是真的。
他們在路上堵了一會,一直到上了高架才稍微好些,這時候時間剛到五點四十,眼看著航站樓就在眼前,陳嘉白卻開始躊躇了。
司機感覺到他的情緒,問:“小伙子,要去旅游啊?哦,對了,也沒帶行李啊?接人嗎?”
陳嘉白點頭:“嗯。”
司機:“不過看你的樣子,不太高興啊。”
陳嘉白看了一眼司機的后腦勺,答道:“不是什么想接的人。”
司機呵呵一笑:“那你還來干啥?不是浪費錢么?”
“浪費錢?”陳嘉白一時間沒有轉(zhuǎn)過彎來。
司機:“打車錢吶。”他又呵呵笑。
陳嘉白撓了撓后腦勺:“但是還是要來接,這個時候即將進入航站樓,陳嘉白坐到了中間,準(zhǔn)備下到另外一邊的車門。
就在這時候,陳嘉白瞥了一眼前面的打卡機,看了一眼價格,在他要收回目光的同時,余光瞄到了后視鏡。
后視鏡的角度并不是特別好,他看不見司機的臉,但是看到了自己的下巴,而下巴下面,就在他微微側(cè)著的臉的下面,連接脖子的地方————赫然有一個小草莓。
陳嘉白一晃而過的眼神立刻移了回來,突然開始心跳加速,只不過后視鏡里看的不是很清楚,于是他掏出手機,打開前置攝像頭。
手指有些顫抖。
這下,他看的很清楚,他的脖子側(cè)邊,確實有一顆草莓。
嶄新的草莓,至少在兩天之內(nèi)。
因為之前的草莓時間太久,已經(jīng)是淡粉色的,這個草莓還是很新鮮的紅色……
所以……
昨天晚上,周寒蟄真的來過?
他心突突了一下。
像是全身血液被抽向心臟,一下子手腳發(fā)麻。
這種狀況他是無法預(yù)料到的,這簡直讓他一下子進入到無法言喻的境地,看著手機上的時間蹦到了六點。
陳嘉白下定決心,突然俯身到前桌靠背上,對司機開口,“師傅,麻煩您不要停車了。”
司機:“啊?”
“您給我送去西郊吧,突然想到一件事,需要去辦。”陳嘉白握緊胸口的玉佩。
司機楞了一下,哈哈大笑起來:“小伙子,你還真的不接人啦?”
陳嘉白深呼吸一口,重新坐回到位置上:“那邊更需要我。”
西郊在本市的另外一頭,路程幾乎是個對角線,司機能接個大活當(dāng)然樂意,立刻從航站樓下車的道路好不停息的直接開過。
“小伙子,你想好啦?”司機打開了一絲窗戶,冷空氣從窗戶里透進來。
陳嘉白被涼風(fēng)一吹,清醒了。
然而卻更堅定的說:“嗯,麻煩您了。”
“麻煩倒是不是麻煩,就是吧你別半路后悔,賺個大長單我當(dāng)然樂意。”司機笑呵呵說。
陳嘉白:“嗯,謝謝您。”
路途的確很遙遠,怎么也要兩三個小時,車子重新開上高架,要進到高速的時候,陳嘉白的電話響了。
是任慧吧。
他有點怕接。
不過突然想到之前在什么地方看的營銷廣告:你不逼自己一把,怎么自己能不能成功?
雖然這個是慫恿別人做產(chǎn)品的營銷廣告詞,但是這時候正適合用在自己身上。
陳嘉白:“喂。”
任慧:“嘉白,你到了嗎?我們已經(jīng)出來了。”
陳嘉白頓了一下,吸了一口氣。
“媽,我今天有晚自習(xí),我忘了給你說了,您自己先回住的地方吧,我有空再去看你。”
他這話剛沒那個說完,對面停頓了三秒,聲音變得尖銳。
“陳嘉白!你是不是故意的?我今天把橙橙約出來,剛好咱們一起吃個飯,你說好要來,突然放鴿子?做人的信用呢?”
如果說陳嘉白剛剛還有放鴿子的罪惡感,這時候已經(jīng)全部轉(zhuǎn)化成了厭惡,他突然笑了。
對面愣住。
陳嘉白想到了嚴(yán)橙上次給自己發(fā)的短信,他覺得是周寒蟄做的手腳。
于是冷冷的開口,一瞬間像是周寒蟄附體,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周寒蟄那種氣勢他雖然拿不出來,但是口氣還是能模仿的,“媽,你可以問問嚴(yán)橙,她還想見我嗎?或者說,她還敢見我嗎?”
任慧身體也拔高,不過能聽得出來,有幾分不確定和心虛,“你這是什么態(tài)度?”
陳嘉白:“用您對我的態(tài)度對您。”
任慧氣急,開始用身份壓人,“我是你媽!”
陳嘉白聽到這個話,突然火冒三丈,幾乎是嚎出來,“那我是你兒子嗎??!!”
他這話聲音很大,把司機都嚇了一大跳,趕緊把廣播聲調(diào)大,以示自己絕對不八卦什么,當(dāng)做聽不到。
那邊空白了半分鐘,任慧突然結(jié)巴起來:“嘉白……你怎么了?不舒服嗎?”
陳嘉白:“沒有,總之,有事再說吧。”
他說完這話,沒等對方反應(yīng)過來,直接掛了電話。
剛掛掉這通電話陳嘉白就像是憋了的氣球,一下子呼啦癱在后座,這時候前面的廣播聲才小了下來。
過了很久,等陳嘉白情緒穩(wěn)定下來,司機小心翼翼的才開口:“小伙子,別氣啊,氣大傷身。”
陳嘉白擺擺手,又重新變成了那個軟軟的小白:“讓您見笑了。”
司機:“不不不,我什么都沒聽到,就是看你氣大了,減壽!”
陳嘉白虛虛一笑,沒回答。
車速很快,高速上去往西郊的車很少,司機問了他準(zhǔn)確的地點,嚇了一跳:“小伙子,你不會想不開吧??”
陳嘉白:“您想什么呢,我有個朋友在那里,我有事找他。”
司機:“那荒郊野嶺的在哪兒做什么?”
陳嘉白:“嗯,可能是野炊……”
司機:……
司機以為對方不想說,也沒有繼續(xù)問,轉(zhuǎn)而說:“小伙子,千萬別想不開,你看看你長得又帥,看起來也不像是個沒文化的人,前途一片光明,我可以介紹我閨女給你,實在不行,侄子介紹給你?”
陳嘉白前面只是笑笑,被最后一句噎住了,轉(zhuǎn)移了注意力,“您、您對同性戀……”
司機不以為然,“我走南闖北,在這城里啥事兒沒見過,這事情雖然我們老派的人沒干過,但是早就有所耳聞,我不反對。只不過我畢竟是見過大市面的人,其他人可能就不行。”
司機繼續(xù)說:“要是你父母不支持,你慢慢的磨,總能答應(yīng)的,父母還是愛自己的孩子的。”
陳嘉白:“您、您可真開明。”
對方看陳嘉白松了松語氣,以為自己講到了點子上,故意嘆了一口氣,“哎,這帥小伙和帥小伙都自產(chǎn)自銷了,我閨女可咋辦?”
陳嘉白被他逗笑,心中陰翳一下子去了大半。
聊著聊著,時間很快揪過去,中途陳嘉白還瞇了一覺。
車子下了高速駛?cè)雵溃飞系能囎釉絹碓缴伲芸欤旭偟搅说胤健?br/>
司機停了車,不過沒有立刻打開車門,而是說:“小伙子,你可真的別想不開。”
陳嘉白笑著點點頭,“我真的是去見朋友。”
司機:“那你到時候怎么回去?”
陳嘉白:“他有車。”
付了錢,陳嘉白下了車,外面很冷,地上還有些濕漉漉的,他緊了緊圍巾,目送著出租車了掉頭離開。
車燈慢慢的消失,陳嘉白抬頭看了看小路,心中開始打鼓。
抬腳走了幾步,他進入小道。打開手機,發(fā)了短信:[葉沉沉,我在西郊。]
葉沉沉:[窩草,你去哪兒干啥?你特么不會是去找周大佬吧?]
陳嘉白:[那個,能不能等過一個小時,你來接我一趟?我是打車來的。]
葉沉沉:[操,我現(xiàn)在就過去,你是不是犯傻?]
陳嘉白看著黑漆漆的路,苦笑,[嗯,有點……]
作者有話要說: 周寒蟄:怎么辦,送上嘴了,吃嗎?
某鬼:不吃是腎虧!!
即將高考,祝高考的小可愛,放平心態(tài),就當(dāng)平常做題似得,不要緊張喲!</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