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濱含笑不語,指了指自己的書桌。
董彪驚喜之余,連忙奔去,在書桌的抽屜中找到了兩包萬寶路。
抽上了煙,董彪的臉上有了滿足的笑容,道:“如果他們在短期內(nèi)會有所行動的話,是不是讓羅獵那小子晚兩天回來呢?”
曹濱瞇著眼想了片刻,微微搖了下頭,道:“恐怕已經(jīng)來不及了,紐約堂口可以瞞過羅獵,但絕不會瞞著趙大明,而趙大明知道了,也就等于羅獵知道了,大明這個兄弟,還是稍微嫩了點(diǎn),心思倒是蠻縝密,可就是心里藏不住,一定會被羅獵覺察到。與其如此,那還不如痛痛快快地讓他回來好了。”
做為二十多年的兄弟,董彪將曹濱的這句話理解成了埃斯頓一伙已經(jīng)有了明顯的破綻,對咱們構(gòu)成不了多大的威脅了,那就讓羅獵回來好了,順便也能得到一些錘煉。
接受到了這樣的信息,董彪興奮了起來,連著猛抽了兩口香煙,問道:“濱哥,接下來咱們該怎么安排呢?”
曹濱端起了酒杯,喝盡了杯中的酒水,然后抽了口雪茄,站起身出了個懶腰,邪魅一笑,道:“接下來的安排就是……我去陪你大嫂,你去找你的相好。
軍警兩界也是江湖,只不過,這種江湖和安良堂所處的江湖卻是兩個概念。
庫柏、斯坦德二人在軍界江湖中混的算是如魚得水,而埃斯頓在警界江湖中混的也不算差,這使得他們錯誤的認(rèn)為,以他們?nèi)寺?lián)手,無論是智慧還是實力,完全可以戰(zhàn)勝一個毫無背景并且是低等民族組成的江湖幫派。
也是,那曹濱董彪的祖國,堂堂一大清朝,不是被洋人七八個國家臨時拼湊起來的三萬來人的軍隊打了個稀里嘩啦嗎?這樣軟弱無能的一個國家走出來的人,強(qiáng)大又能強(qiáng)大到哪里去呢?
更何況,那三人從紐約鮑爾默那邊拿到了貨款之后,更是膨脹,認(rèn)為在這場較量中他們已經(jīng)立于了不敗之地。如果,拉爾森的刺殺計劃能夠奏效,那么一了百了,將多賺來的四十幾萬巨款分了之后,該當(dāng)警察局局長的去做他局長的工作,該當(dāng)準(zhǔn)將大校的去當(dāng)他的準(zhǔn)將大校,觀察一段時間若是風(fēng)平浪靜的話,那么就各自辭掉自己的工作,去盡享人生的榮華富貴。如果,拉爾森不幸失手了,那也沒有關(guān)系,庫柏已經(jīng)制定好了第二套方案,大不了干掉曹濱董彪后,他們拿到了那筆額外的報酬后便立刻做鳥獸散,世界之大,豈能容不下他們?nèi)齻€有錢人呢?
拉爾森在拿到了一萬美元的預(yù)付款后只出了一次軍營,沒有誰知道他出去的時候做了些什么,事實上,拉爾森也無需在做些怎樣的準(zhǔn)備。對唐人街以及安良堂一帶的地形地貌他已經(jīng)了然于胸,對曹濱董彪的行為習(xí)慣也是做過深刻研究,對他來說,需要做的便是等那說好了的十萬美元拿到手中,然后去尋覓機(jī)會。
鮑爾默如約將八十四萬美元的巨款打入了庫柏等三人指定的賬戶中,庫柏隨后便提出了九萬美元支付給了拉爾森。拉爾森收下了巨款,一言不發(fā),拎上了他的步槍,跳上了他的車,駛出了軍營。
出了軍營,拉爾森卻沒有駛向唐人街的方向,而是向市區(qū)駛?cè)ィ搅耸袇^(qū),找了一家銀行,進(jìn)去了整整兩個小時。隨后,拉爾森去了一家商鋪,買了兩大包食品和飲用水,這才驅(qū)車駛向了唐人街的方向。
拉爾森對庫柏做出了十天的承諾,這是基于他對曹濱董彪二人行為習(xí)慣的研究,曹濱是一個在堂口中呆得住的人,但董彪不行。正常情況下,董彪每天下午總會到唐人街上轉(zhuǎn)悠一圈,他大概有三個落腳點(diǎn),進(jìn)去后,會呆上個把小時,然后再返回安良堂。
這對拉爾森來說絕對是個機(jī)會。
在第一次的刺殺行動中,拉爾森還是有些托大了,想著將曹濱董彪二人引到那個山莊中一次性解決問題,結(jié)果,行動失敗不說,還大大的打擊到了自己的信心,隨后又在車技上輸給了董彪,并在那個小樹林中被董彪反埋伏了一次。到最后,曹濱引來了數(shù)千市民,使得他對行動完全喪失了信心而終于主動放棄了行動。
不過,那一次之所以會放棄任務(wù),更重要的一個因素是庫柏給出的報酬實在是太低了。
對拉爾森來說,他并不甘心失敗,因而,在隨后的幾天中,他對曹濱董彪做了細(xì)致的觀察研究,終于找到了那二人的破綻。
只是,那庫柏卻再也沒向他提過要求。
沒人付錢,拉爾森自然不會枉費(fèi)氣力。
就在拉爾森快要將曹濱董彪二人忘記之時,庫柏卻突然找到了他,開口便是二十萬美元的報酬,任務(wù)仍舊是刺殺曹濱董彪二人。拉爾森雖然表面上不動聲色,但心中卻是狂喜難耐。
他終于獲得了重新證明自己的機(jī)會。
并且,還能夠獲得二十萬美元的巨款。
而對已經(jīng)找到曹濱董彪破綻的拉爾森來說,這項任務(wù)的難度并非像庫柏想象中的那樣大。
只要能在唐人街那董彪的三個落腳點(diǎn)的其中之一干掉董彪的話,剩下的曹濱便一定會著急上火地沖出老巢來尋找自己為董彪報仇,如此一來,自己再覓得干掉曹濱的幾率將會大大增加。
此時已近黃昏,拉爾森開著車圍著唐人街緩慢轉(zhuǎn)了兩圈,直到天色擦黑,他才將車子停在了那段坑坑洼洼的道路的邊上,拎著兩袋食物飲用水以及他那桿包裹起來的步槍,走進(jìn)了唐人街。安良堂堂口的四周有三四個地方適合潛伏或是當(dāng)做狙擊點(diǎn),但拉爾森一概未予考慮,因為,只要是自己能看出來的事情,相信曹濱董彪一樣能看得出來,經(jīng)過了上次交手,他們對這些地點(diǎn)肯定做了重點(diǎn)防范。唐人街當(dāng)然也是安良堂重點(diǎn)防范的目標(biāo),但唐人街地方大行人多,街道兩側(cè)的商鋪店家更是不少,隱藏起來還是相對簡單。
拉爾森的裝扮就像是一名外地來的游客,他肯定要放棄掉他的黑色皮夾克,而且,頭上的發(fā)型也變了,剪去了一頭不算短的卷毛,只留了半個指甲蓋長的露著頭皮的短發(fā),他的那桿步槍被包裹成了行禮的模樣,手中拎著的食品及飲用水剛好符合了一名徒步旅游者的模樣。
走在唐人街上,拉爾森做出了一副游客的樣子來,這兒要看看,那兒要瞧瞧,似乎對任何一個商鋪一幢建筑都抱有極大的興趣。一條唐人街穿行了快一個小時,天色完全黑下來的時候,拉爾森才從唐人街的一頭走到了另一頭,他并沒有折返回來,而是頭也不回地向前繼續(xù)跋涉。
這一趟,不過是拉爾森對唐人街的試探,用盜門行話說,叫踩盤子。
走完了這一趟,拉爾森心中有了數(shù),安良堂在唐人街的防范措施雖然嚴(yán)密,但和往常相比并無兩樣。這對拉爾森來說猶如是吃下了一顆定心丸,安良堂的曹濱董彪,一定是尚不得知他已經(jīng)展開了行動。如果,他的判斷是對的話,那么,明天下午時分,那董彪還會像往常一樣來唐人街逛逛,在三個落腳點(diǎn)中的其中一個逗留上個把小時。
三選一似乎有些困難。
通過上次的交手,拉爾森知道那董彪是個反跟蹤的高手。唐人街是人家的地盤,拉爾森肯定不會選擇去跟蹤董彪,而在街上直接動手的成功率不會很高,一槍打不中的話,便很難有打出第二槍的機(jī)會。拉爾森只能是在董彪的三個落腳點(diǎn)中選擇一個,事先蟄伏于其中,等到董彪登門的時候,打他一個措手不及。
至于選擇哪一個落腳點(diǎn),拉爾森也只能是聽天由命,不過,一天等不來董彪,那就等兩天,兩天董彪未到,那就等到第三天。拉爾森堅信,只要是那曹濱董彪尚不知曉自己已然展開了第二次的刺殺行動,那么,三日之內(nèi),必定能等得到董彪。
唐人街正中有一家茶館,白天的時候,這家茶館的生意好到了不行,但過了晚飯時間,基本上就該打烊了。這一天,茶館和往常一樣,到了該吃晚飯的時候,客人驟減,等天色擦黑之時,茶館中的客人便幾乎走了個精光。既然是幾乎,就說明還有個別客人,但茶館老板似乎沒將二樓上的客人當(dāng)回事,仍舊喝令伙計們照常打烊。伙計們也不生疑,因為都知道茶館還有道后門,雖然要繞個百十來步才能回到街上,卻也不算是太麻煩。
關(guān)好了店門,上好了窗板,茶館老板拎著一壺滾水上了樓,二樓最南頭的那間最大的雅間中,還有幾位重要的客人在里面甩著撲克。撲克是洋人們發(fā)明的玩意,但是在洋人的手上傳了幾百年,玩法卻依舊單調(diào)。五十年多前,大量的華人勞工涌入了美利堅合眾國,接觸到了撲克,并迅速將撲克的玩法擴(kuò)大到了十好幾種。
其中,炸金花便是當(dāng)?shù)厝A人們最喜歡的一種玩法。
“不就是兩塊錢嗎?你嚇唬誰呀?老子跟了,死也要死個明白不是?”坐在南邊靠窗位子上的彪形大漢拍出了兩張一美元的紙鈔,同時亮出了自己的底牌,手指對面的弟兄,喝道:“老子是帶尖的金花,就不信你小子比老子的牌還大!”
對面那弟兄呵呵一笑,道:“多謝彪哥賞錢,兄弟也是金花,卻比你多了個小對。”
那彪形大漢正是董彪。
茶館老板笑呵呵為眾人添上了滾水,并對董彪道:“咋了,小彪子,看你的臉色就知道,輸錢了是不?”
董彪斜著眼瞥了茶館老板一眼,略帶著怒火道:“我說老孫頭,你能不能改改口呢?叫什么小彪子呀,聽起來跟罵人似的。”老孫頭的家鄉(xiāng)口音頗重,說出來的小彪子三個字,聽上去卻是有些像小裱子。
老孫頭白了董彪一眼,道:“難不成讓我叫你彪哥么?”
董彪撓了撓頭,不耐煩道:“隨你吧,大不了下次不來你這兒了。”
老孫頭呵呵笑道:“你輸了錢可不能往老孫頭身上撒氣啊,你也不看看你做的位置,坐南朝北,輸?shù)教旌诎。 ?br/>
董彪冷笑道:“你當(dāng)我信這個邪嗎?老子偏不信這個邪,再來!”
正要準(zhǔn)備洗牌,有一個弟兄從外面進(jìn)到了雅間中來,徑直來到了董彪面前,附耳道:“有情況,彪哥。”
董彪照著屁股給了那兄弟一巴掌,喝道:“這屋里又沒外人,搞那么神秘干嘛?”
那兄弟訕笑著站直了身,道:“你要找的那個人出現(xiàn)了,在街上溜達(dá)了一圈,剛剛離去。”
董彪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是誰報上來的?”
那兄弟道:“是甲川兄弟那一組。”
董彪完全沒有了剛才輸錢時的那種惱怒,點(diǎn)了支煙,瞇著眼抽了兩口,呵呵笑道:“濱哥果然是料事如神啊!”
前天下午,康利從堂口離去之后,董彪跟曹濱交談了幾句,最后,董彪問曹濱接下來該怎么安排。曹濱邪魅一笑,只交代了一句,我去陪你大嫂,你去找你的相好。
濱哥會說出這種膚淺的玩笑話么?
或許可以,因為有了海倫,濱哥已經(jīng)不再是以前的那個濱哥了。
可是,那意味深長的邪魅一笑又代表了什么呢?
董彪苦思冥想,終于想通了曹濱那句話的深意。
自己隔三差五甚至在某段時間幾乎天天要去找相好的習(xí)慣,是那個黑皮夾克的機(jī)會,但同時也是安良堂的機(jī)會。
贊嘆之后,董彪命令道:“傳話下去,街上的弟兄們可以稍微放松一下了,那三個點(diǎn)上的弟兄趕緊打起精神來,要是在誰的手上壞了事,老子打斷他兩條腿!”
那兄弟領(lǐng)命而去。
“彪哥,還打算再送點(diǎn)錢給弟兄們不?”剛贏了董彪一把的那兄弟不無得意地挑逗著董彪。
董彪笑道:“那老子得換個位子了。”
坐在一旁抽著旱煙袋的老孫頭聽到了,噗嗤一聲笑后再呸上了一聲。
老孫頭的這間茶館可以說是唐人街最古老的一間店鋪了,五十年前,唐人街還僅僅是五六十米長二十家店鋪都不到的規(guī)模時,這家茶館便已經(jīng)存在了。對金山的華人勞工來說,這家茶館便是家鄉(xiāng),累了或是受委屈了,就可以來到這兒喝一壺家鄉(xiāng)的茶,聽一段家鄉(xiāng)的書,或是看一出家鄉(xiāng)的戲曲,舒緩了自己的心情后,方能鼓足勇氣,繼續(xù)流血流汗為了生存而繼續(xù)拼命。
那時候,老孫頭還是個十二三歲的小屁孩。
二十八年前,十五歲的曹濱跟著父親來到了金山,此時,年過而立已有四五年的老孫頭從父親手上接下了這間茶館。那時候的曹濱可是沒少給老孫頭找過麻煩,單是在他的茶館中,曹濱和別人至少打過十幾次的架。但說來也是奇怪,老孫頭卻從來沒有抱怨過曹濱,或許是看到這個剛來到金山才一年就死了父親的少年實在是可憐,老孫頭不光從未讓曹濱賠過因打架而損害的座椅板凳的錢,反而還會時不早晚地接濟(jì)曹濱。
待到曹濱董彪以及呂堯三人結(jié)成了小團(tuán)伙的時候,老孫頭的這間茶館便成了他們仨的落腳點(diǎn)和分贓點(diǎn)。二十多年來,眼看著曹濱一步步做強(qiáng)做大,老孫頭卻從未向曹濱開過口,依舊守著他這間茶館。只是十年前,在曹濱的逼迫下,老孫頭勉強(qiáng)答應(yīng)了曹濱為他將茶館翻新一下的要求。
有著這樣的淵源,老孫頭當(dāng)然有資格沖著董彪呸上一口。
“老孫頭,你什么意思?是鄙視我阿彪嗎?”董彪切牙撇嘴怒目圓瞪。
老孫頭磕去了煙鍋里的煙灰,一邊重新裝著煙葉,一邊笑道:“這都被你看出來了,不簡單哦,小彪子,長本事了啊!”
那董彪天生就是一副混不吝正經(jīng)不起來的個性,除了曹濱之外,他跟任何人都忘不了要調(diào)侃戲謔插科打諢,剛好這老孫頭打小就是聽著說書先生說的書長大的,也是一個能說會道且愛開玩笑的人,只要跟董彪見了面,這爺倆的嘴巴里便沒有一句正經(jīng)話。
跟董彪有一搭沒一搭地斗了幾句嘴,老孫頭再抽了一鍋煙,然后拎著水壺下了樓。“老孫頭老嘍,陪不了你們這幫小子了。”
老孫頭剛離開,董彪便贏了一把大的,樂的合不攏了一張嘴,道:“我說我怎么一直輸呢,原來是被老孫頭給克住了。”
安良堂之前賺到的錢,有一小半來自于賭場生意,這些個弟兄,在成為內(nèi)堂弟兄之前,多數(shù)都在賭場中干過活,因而,論賭技的話,絕對在董彪之上。炸金花比的是拿到的牌的大小,手氣很重要,但要是玩得久了,手氣被平均下來后,輸贏的多少,卻還是要看賭技。因而,那董彪雖然也是有輸有贏,但終究還是往外掏的錢遠(yuǎn)多于往口袋里裝的錢。
玩到了深夜,弟兄們不禁是哈欠連連,董彪受到了傳染,也是跟著連打了幾個哈欠。“他姥姥的,那伙計怎么那么能沉住氣呢?到現(xiàn)在還沒動靜哩?”董彪扔掉了手中的撲克,起身來到了窗前,將厚厚的窗簾掀開了一角,往街上望去。
外面是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
董彪輕嘆一聲,放下了窗簾,回到了剛才的座位上,點(diǎn)了支煙,道:“你倆贏的錢最多,是不是應(yīng)該去樓下?lián)v鼓點(diǎn)吃的上來呢?”
熬夜的時候,接近零點(diǎn)時是最困的一段時間,用撲克賭錢的方法固然能熬過去這段最難熬的時段,但也容易讓人產(chǎn)生注意力上的遲鈍。換成吃東西來打發(fā)掉這段時間,顯然是個更好的主意,被董彪點(diǎn)了名的弟兄笑呵呵應(yīng)下了,就要往樓下而去。
便在這時,傳話的弟兄上來了。
“彪哥,那人進(jìn)窩了。”
董彪陡然間來了精神,道:“哪個窩?”
那兄弟應(yīng)道:“春嫂的。”
董彪捏著煙,放在嘴邊愣了下,冷笑道:“他姥姥的還真會挑!”
屋里的弟兄,包括剛才要去樓下?lián)v鼓點(diǎn)吃的的弟兄,抄起了家伙,就要往外去。
董彪冷冷道:“干嘛呀?讓他在窩里待一會唄!那伙計又不是去劫色,你們著急個毛呀?安安心心坐下來,等填飽了肚子再過去也不遲。”
拉爾森在唐人街外的一個荒僻地方吃了些東西喝了點(diǎn)水,然后將剩下的兩塊面包和一瓶水揣在了懷中,然后背上了他的那桿步槍,摸著黑回到了唐人街。
安良堂在唐人街上設(shè)下的暗哨對他來說就是形同虛設(shè),那么大一片區(qū)域,能被監(jiān)視到的地方畢竟是少數(shù),而更多的巷口只能是監(jiān)視的盲區(qū)。拉爾森沿著事先早就規(guī)劃好了的路線潛伏到了董彪最常去的一個落腳點(diǎn)。翻墻入院,沒發(fā)出一點(diǎn)響動。
唐人街富人不多窮人卻不少,絕大多數(shù)的院落都住著幾家人,但拉爾森打探到的董彪的那三個落腳點(diǎn)卻是個例外,院落雖然不算大,但里面住的人卻很少。唐人街還有一個特點(diǎn),養(yǎng)狗的人家特別少,這個特點(diǎn)也好理解,人都吃不太飽的情況下,哪里還有余糧去養(yǎng)狗呢?也正是這兩點(diǎn),使得拉爾森對自己的藏匿蟄伏極有信心。
落進(jìn)了院落中,拉爾森貼著墻根沿著院落轉(zhuǎn)了一圈,終于被他找到了一個極佳的藏身地點(diǎn)。
正屋的后面,是個茅廁,而茅廁的一側(cè)和圍墻之間,則堆滿了雜物,這地方雖然氣味有些讓人難以接受,但絕對是這戶人家最容易忽視的地點(diǎn),除非運(yùn)氣差到了極致,否則的話,在其中貓上個三兩天絕不是問題。
董彪不可能夜間來這兒,白天就算來,那也是要到了下午,因而,拉爾森藏身進(jìn)去之后,很是淡定地喝了口水,然后便安心的休息了。
氣味卻是很難聞。
拉爾森雖然很安詳,雙目輕合,呼吸均勻,內(nèi)心中卻是怎么也平靜不下來。
這倒不完全是環(huán)境所致,對拉爾森來說,更為惡劣的環(huán)境他也呆過,對一個殺手來說,只要能完成任務(wù)拿到酬金,即便在糞堆里呆上個三兩天,那也絕不是個問題。拉爾森平靜不下來的主要原因還是的家庭問題。
拉爾森曾經(jīng)有過一個家,他的妻子還為他生下了一個可愛的小天使,但是,十年前和西班牙帝國的那場戰(zhàn)爭卻拆散了他的家庭。拉爾森執(zhí)意要到戰(zhàn)場上建功立業(yè),從而給妻子孩子創(chuàng)造出更優(yōu)越的生活條件,但他的妻子卻擔(dān)心戰(zhàn)爭會讓她失去丈夫。只是失去倒也不難接受,難以接受的是人還活著,卻成了殘疾。
理念上的無法調(diào)和最終只能走上離婚的道路,但戰(zhàn)爭結(jié)束后的第五年,拉爾森卻得到了一個令他奔潰的消息,他的小天使,居然患了一種罕見疾病,雖然有治愈的可能,但治療過程卻十分漫長,而且花費(fèi)巨大。
也正是這個原因,才使得拉爾森在面對庫柏開出的二十萬美元酬金的面前,失去了一切抵抗力。雖然,他找到了曹濱董彪的破綻,但他對這次行動仍舊沒有多大的把握,因而,他才向庫柏提出了先支付一半定金的條件。并將拿到手的這十萬美元,全都匯給了他的前妻。
即便他死在了這次行動中,也算是完成了一個做父親的使命。
吃了碗面,喝了瓶啤酒,董彪甚為滿意地拍了拍肚皮,站起了身來。“出發(fā)了,兄弟們,吃飽了,喝好了,到了該干活的時候了!”董彪拎起了斜靠在墻角處的那桿毛瑟98步槍,率先出了門,下到了一樓。
從后門溜出了茶館,董彪等人隨即散開,分成了數(shù)條線路,向阿春的住所方向摸去。
為了不讓那黑皮夾克產(chǎn)生疑心,董彪沒在三個相好的家中做任何布置安排,只是在其周圍設(shè)下了幾個暗哨,密切監(jiān)視著周邊的風(fēng)吹草動。而當(dāng)獵物進(jìn)入了陷阱之后,董彪原本可以直接沖進(jìn)去將獵物擒獲,怎奈在三個相好的當(dāng)中,董彪最為喜歡疼愛的便是阿春,而那黑皮夾克絕非等閑之輩,董彪生怕冒然攻擊會發(fā)生意外,二十二年前發(fā)生在曹濱身上的事情若是重演了一遍的話,董彪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像曹濱那樣傷心地將自己封閉起來。
“彪哥,弟兄都準(zhǔn)備好了,隨時可以發(fā)起攻擊。”手下弟兄過來向董彪做了稟報。
董彪遲疑著未作回應(yīng)。
又一兄弟過來道:“彪哥,夜間進(jìn)攻的風(fēng)險實在是太大了,咱們不知道那貨藏在了什么地方,冒然攻進(jìn)院子里恐怕會有不小的傷亡,兄弟們傷就傷了,死就死了,倒也沒什么,咱們?nèi)肓税擦继茫缇蛯⒛X袋別在了褲腰帶上,但萬一傷到了春嫂,那可就……不值得啊!”
董彪抬臉看了眼那兄弟,道:“甲川,你春嫂雖然是彪哥我的女人,但也不能說她的命就比弟兄們的命金貴。不過,你說的也有道理,那貨不知道躲在哪個旮旯里,咱們冒然攻進(jìn)去,恐怕還真要吃虧。”
那兄弟便是被董彪懷疑過的連甲川。也算是為了彌補(bǔ)當(dāng)初的無端懷疑,董彪特意讓他參加了這次行動,給他一個立功的機(jī)會,從而能有理由提拔提拔他。連甲川也沒讓董彪失望,正是他第一個發(fā)現(xiàn)了拉爾森的影蹤。
“彪哥,不如這樣,等天亮了,安排個兄弟把春嫂她們叫出來,然后咱們弟兄們只管往院子里扔手雷炸彈,就不信不能把那貨給炸出來。”連甲川頗有把握道:“房子炸毀了還能蓋,但人要是死了可就活不過來了。”
董彪長出了口氣,用著贊賞的目光看著連甲川,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你小子有點(diǎn)腦子哈,以前怎么就沒發(fā)現(xiàn)你是個人才呢!這辦法不錯,通知弟兄們,各崗各哨輪番休息睡覺,等天亮了咱們再接著干活。”
深夜零時三十分,庫柏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叫醒,敲門的士兵手中抱著一只信鴿,見到庫柏開了門,先將信鴿交給了庫柏,然后才敬了個軍力,道:“上校,剛剛收到的。”
庫柏沒有回禮,也沒有說話,默默解下了信鴿腳上捆著的信件,展開后看了一眼,臉上不禁露出了笑容來。“辛苦了,上士,但你還不能休息,立刻去通知你的上尉,讓他把他的C連緊急集合起來。”
那上士領(lǐng)命而去。
庫柏不慌不忙,穿好了軍裝,然后去了辦公室,撥通了埃斯頓辦公室的電話。電話鈴只響了兩聲,那邊便傳來了埃斯頓的聲音:“喂,是庫柏嗎?”
庫柏道:“是我,埃斯頓,能聽到你的聲音我很高興。”
電話那頭傳來埃斯頓的苦笑聲:“庫柏,你向我下達(dá)了死命令,我敢不服從嗎?”
庫柏笑道:“你所受到的委屈即將換來豐碩的成果,埃斯頓,我們的第二方案立刻啟動。”
掛上了電話,庫柏倒了杯酒,剛喝了一口,營房中便傳來了緊急集合的哨音。庫柏不急不躁,喝完了杯中的酒水,離開辦公室,緩步走向了營房操場。
C連早已集合完畢,但見庫柏走來,C連連長麥隆上尉上前兩步,啪的一個立正敬禮,高聲匯報道:“報告團(tuán)長閣下,C連集合完畢,請你訓(xùn)話!”
庫柏回了禮,然后來到了隊伍面前,沉聲道:“我剛接到金山警察局的求助,他們得到了情報,說有一伙暴徒準(zhǔn)備在唐人街制造暴亂。你們都知道,唐人街居住的都是些黃種中華人,或許你們其中有很多人會認(rèn)為,既然是該死的黃種中華人,那就干脆讓上帝去收拾他們得了。沒錯,我不認(rèn)為這種想法有什么錯誤,但是,先生們,你們必須要想的更為深遠(yuǎn)一些。”
庫柏踱到了一名士兵的面前,為他整理了一下軍帽,然后后退了兩步,提高了嗓門,接道:“我們是軍人!我們的神圣任務(wù)是保衛(wèi)偉大的美利堅合眾國不受到任何侵犯,住在唐人街的那些黃種中華人雖然死不足惜,但那塊土地卻屬于偉大的美利堅合眾國,任何勢力想在偉大的美利堅合眾國的國土上制造暴亂,我們軍人都必須以雷霆手段將其消滅!”
麥隆上尉代表全連表態(tài),道:“C連全體官兵聽從長官命令,堅決平息暴亂,消滅一切危害國家安全的暴徒!”
庫柏滿意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揮了揮手,令道:“出發(fā)!”
埃斯頓放下了電話,愣了會神,起身去盥洗間洗了個冷水臉,這才打起了精神來。
前天中午,埃斯頓和康利走散,埃斯頓找了康利一大圈卻也沒能找得到康利,心急火燎地趕去了庫柏的軍營,卻見到康利和庫柏在軍人俱樂部中正在閑聊。
見到了埃斯頓,康利頗為抱歉地做了解釋,說他跟埃斯頓走散之后,居然迷路了,不得已只能在景點(diǎn)外攔了一輛計程車先回來了。解釋過后,康利借口有些疲憊,便上樓休息,埃斯頓也想回去,卻被庫柏給攔下了。
庫柏攔下埃斯頓的目的便是要安排他的第二套方案。
“你不覺得今天康利和你的走散有些蹊蹺嗎?”庫柏攔下埃斯頓之后,劈頭便是這么一句問話。
埃斯頓當(dāng)時就愣住了,想了好一會,道:“你是說……”
庫柏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他并不贊同他父親提出來的附加條件,而這個附加條件明顯對他們父子更加有利,那么,他為什么會不同意呢?原因只有一條,他怵怕安良堂,怵怕湯姆和杰克,他對我們能除掉湯姆和杰克毫無信心,生怕惹惱了湯姆杰克二人而惹上麻煩。”
埃斯頓道:“所以,他就故意制造了這場人為的走散,目的是想背著我們?nèi)ソo湯姆杰克通風(fēng)報信。”
庫柏點(diǎn)頭道:“知子莫若父,鮑爾默先生猜到了他兒子的思想,反過來,知父莫若子,康利也一樣能夠猜的到他父親的做為。他趕在我們行動之前去向湯姆和杰克通風(fēng)報信,為的就是等我們失敗了,不會遭到安良堂的報復(fù)。”
埃斯頓頗為緊張道:“那我們是不是要終止拉爾森的行動呢?”
庫柏?fù)u了搖頭,道:“不,埃斯頓,康利的這種行為,恰恰為我們提供了徹底消滅湯姆和杰克甚至包括整個安良堂的絕佳機(jī)會。”
埃斯頓攤開了雙手,搖著頭道:“庫柏,我能想到的只有拉爾森的失敗,卻怎么也想絕佳機(jī)會在哪里,拜托你能不能給我講的透徹一些呢?”
庫柏頗為得意地笑了,道:“拉爾森向我透露過他的行動計劃,他說,杰克在唐人街有三個落腳點(diǎn),每天下午都會去其中一個落腳點(diǎn)呆上一會,他準(zhǔn)備在夜色的掩護(hù)下潛伏進(jìn)去,等董彪前來的時候,突下殺手。埃斯頓,這便是我們的機(jī)會,只要戰(zhàn)斗打響,我們能及時趕到,那么就能以平息暴亂的名義將他們一網(wǎng)打盡!”
埃斯頓愣了片刻,道:“庫柏,這個計劃……那拉爾森不就……”
庫柏笑道:“他拿了咱們的十萬美元,獻(xiàn)出他的生命也是值得的。康利將消息傳給了湯姆,那拉爾森尚未行動便已經(jīng)是指望不上了,與其是白白死在了湯姆的手里,倒不如讓他再發(fā)揮一下最后的余熱。”
埃斯頓點(diǎn)了點(diǎn)頭,下意識地吞咽了一口唾液,道:“我是想說,這個計劃聽起來很不錯,但其中有一點(diǎn)卻很難實現(xiàn),庫柏,我們無法得知湯姆和拉爾森發(fā)生戰(zhàn)斗的具體時間,可能是明天,也可能是后天,還有可能是未來的某一天,我們不可能一直等在唐人街附近,而若是沒趕上時間的話,那我們前功盡棄不說,還很有可能被人抓住了把柄徒添麻煩啊!”
庫柏輕松笑道:“這一點(diǎn)你無需擔(dān)心,埃斯頓,我只要求你在拉爾森開始行動后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守在你辦公室的電話旁,隨時等著我的電話。”
埃斯頓道:“庫柏,不是我不相信你,是我實在忍耐不了自己的好奇,能告訴我你將以什么方式判斷清楚戰(zhàn)斗發(fā)生的具體時間嗎?”
庫柏拍了拍埃斯頓的肩,道:“埃斯頓,不要忘了,在軍校的時候,我可是你的班長,對長官的命令,你要做的只有執(zhí)行,而不是探究原因。”
庫柏并非是玩笑,他終究還是沒有告訴埃斯頓他的判斷方法,埃斯頓雖然將信將疑,卻仍然堅守在了他的辦公室中。
埃斯頓怎么也沒想到,僅僅堅守了第一夜,便接到了庫柏的電話。
在電話中,埃斯頓聽得出來那庫柏透露出來的信心。雖然仍舊沒能想明白那庫柏是如何掌握到唐人街那邊的消息的,但埃斯頓還是選擇了信任庫柏,洗過冷水臉后,立刻集合了值班的警察,分成了五輛警車,駛向了唐人街的方向。
從暴風(fēng)雪過后一直晴朗的天氣卻在當(dāng)夜有了些要變天的意思,云很重,星星幾無蹤跡,而月亮也是長隱忽現(xiàn),風(fēng)并不大,但透著絲絲的寒意,看樣子,又要有一場寒流即將襲來。
在通往唐人街的三叉路口處,埃斯頓停下了車,他要在這兒等著庫柏的到來,在沒見到庫柏的軍隊的時候,埃斯頓決然不敢進(jìn)入唐人街,就憑他那些手下警察的本事,根本不是人家安良堂的對手,單方面行動,不光是壞事,更是找死。
約莫等了二十來分鐘,庫柏率領(lǐng)著一個整編連乘坐著六輛軍用卡車趕到了三叉路口。
見到庫柏率兵趕到,埃斯頓登時有了底氣,就要領(lǐng)著警察車隊繼續(xù)向唐人街進(jìn)發(fā)。
“等一下,埃斯頓局長。”當(dāng)著諸多警察的面,庫柏給足了埃斯頓面子:“局長先生,我們是不是先討論一下行動方案呢?”
埃斯頓一怔,隨即便意識到了自己的莽撞。
庫柏繼續(xù)道:“唐人街成南北走向,北側(cè)出口朝向了我們所在的位置,但南側(cè)出口卻通向了駛往洛杉磯的公路,你知道,那條公路的兩側(cè),有著無數(shù)的山包,若是暴徒逃往了這個方向,即便我在追加兩個連,也很難將他們繩之以法。”
埃斯頓道:“我明白了,我們可以兵分兩路,分別從南北兩側(cè)攻入唐人街。”
庫柏贊賞道:“埃斯頓局長果然是經(jīng)驗老到,我建議,由埃斯頓局長率領(lǐng)一半的警力由北向南攻入唐人街,我以兩個排的兵力配合你的行動。另外一半的警力由我親自率領(lǐng),繞到唐人街南側(cè),自南向北發(fā)起攻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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