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甘勾沉默良久,最后說道:“我怎么也想不到,師父最后會這樣。”</br> “我記得小時候,師父除了傳授我修煉法門之外,還教了我很多做人的道理。”</br> “我之所以能成為今天這樣的人,完全是師父教導的結果。”</br> “可是剛才……師父的眼神太陌生了。”</br> 李斗拍了拍于甘勾的肩膀,說道:“我還是那句話,五十年了,很多事情都會發生變化。”</br> “被困在這個地方五十年,心中有怨氣也是正常的,歸根結底,這件事是道門做的不對。”</br> “不過,無論如何,你們師徒相認,是一件好事。我們在這里安全有了保障,可以從容的尋找十君子了。”</br> “對了,你師父去干什么去了?”</br> 于甘勾說道:“好像是去試試修煉/功/法了。”</br> 李斗說道:“真是勤奮好學啊。”</br> 于甘勾苦笑了一聲。</br> 他心中依然放心不下小刀劉,低聲說道:“罷了,等小刀劉來了,我就向師父誠懇的求個情。”</br> “師父對他稍微意思意思,懲戒一番就算了。畢竟不知者不罪,何必苛責于他呢?”</br> 李斗點了點頭,說道:“這倒也是。”</br> 說話間,小刀劉已經到了。</br> 他小心翼翼的把門推開了一條縫隙,腦袋探了進來,賊眉鼠眼的向周圍看了看,然后走到了大殿當中。</br> 他上下打量了李斗和于甘勾一眼,然后嘿嘿笑起來了。</br> 李斗有些無語的說道:“你笑什么?”</br> 小刀劉說道:“聽說章老叫你們來的時候,一臉的惱怒。看樣子,你們兩個是冒牌貨啊。”</br> 李斗:“……”</br> 小刀劉忽然臉色一冷,幽幽的說道:“我好心請你們吸供香,誰知道你們居然丟在了地上,真是給臉不要臉。”</br> 李斗:“……”</br> 小刀劉摸著頭上的傷口,說道:“風水流年流轉啊,看看你們能囂張到幾時。”</br> 他指著自己腰間的小刀,說道:“好教你們知道,我小刀劉就是道冢當中的劊子手。”</br> “取記憶、砍頭、腰斬……什么刑罰我都能勝任。”</br> “章老見了你們之后,又把我叫過來,你們猜是什么意思?”</br> 李斗有些莫名其妙的問道:“是什么意思?”</br> 小刀劉嘿嘿笑了一聲,說道:“自然是要給你們用刑的意思了。”</br> “你們之前就得罪了我,過一會用刑的時候,我會好好地關照關照你們。”</br> “生不如死這四個字,你們可以好好體會一下了。”</br> 這次連于甘勾都無語了。</br> 李斗對小刀劉說道:“咱們無冤無仇的,你何必呢這是。”</br> 小刀劉指著自己的頭說道:“無冤無仇?是誰剛才對我拳打腳踢來著?”</br> 李斗干咳了一聲,說道:“那不是誤會嗎?還不是因為你之前用刀割傷了我們,所以我們……”</br> 小刀劉擺了擺手,說道:“這些沒用的廢話就不用說了。”</br> “我大人有大量,對你們網開一面,給你們一個機會。”</br> “你們現在跪下來,給我磕頭,把頭磕出血來,我可以原諒你們,過一會讓你們痛快一點。”</br> “否則的話……我能讓你們后悔來到這個世上。”</br> 李斗:“……”</br> 小刀劉冷著臉問道:“你們跪不跪?”</br> 李斗和于甘勾都不說話。</br> 這時候,屏風后面傳來了一陣腳步聲,是章立早出來了。</br> 小刀劉一見章立早,頓時變成了一副諂媚的神色。</br> 章立早淡淡的說道:“剛才,你是傷了我的徒弟?”</br> 小刀劉連連點頭,說道:“是,是我。剛才我用小刀割開了……”</br> 小刀劉說到一半,忽然有些驚慌的說道:“他們……真的是您老的徒弟?”</br> 章立早冷笑了一聲,說道:“小刀劉啊,你一個窺道境的修行人,能在道冢之中屹立不倒。”</br> “沒有人吞噬你的魂魄,沒有人搶奪你的食物,沒有人欺辱你,你覺得是因為什么?”</br> “你覺得是因為你手中這把刀嗎?”</br> 小刀劉冷汗直流,結結巴巴的說道:“是……是因為章老的關照。”</br> 章立早說道:“既然如此,你為何要傷我的徒弟呢?”</br> 小刀劉擦了擦頭上的冷汗,說道:“因為,因為……因為我真的不知道……”</br> 章立早說道:“無知,也是一種罪啊。”</br> 小刀劉忽然轉過身去,撲通一聲,對著李斗和于甘勾跪下來了。</br> 他苦著臉說道:“兩位,兩位,我有眼不識泰山,你們幫幫我啊,幫我說一句話好不好?”</br> 于甘勾一言不發。</br> 李斗卻對章立早說道:“這種苗頭,必須要摁住啊。”</br> “今天他們可以欺辱師父的徒弟,明天就要欺負到師父頭上來了。”</br> “他們這是在試探師父的底線,這是要造/反啊。”</br> 幾句話立刻說到了章立早的心坎里。</br> 而小刀劉嚇得直接癱坐在了地上。</br> 完了,自己本來就惹惱了章立早,現在加上李斗這反向求情。這一次豈不是……</br> 小刀劉劇烈的顫/抖起來了。</br> 章立早向外面喝了一聲,說道:“把小刀劉帶出去,就用他的小刀,一人一刀。”</br> 有兩個道士走進來,把小刀劉拖出去了。</br> 李斗注意到,這兩個道士也一直盯著地面,緊張的要命。</br> 等他們出去之后,大門又被關上了。</br> 章立早看著于甘勾,淡淡的說道:“你對我的做法,似乎頗為不滿啊。”</br> 于甘勾愣了一下,然后說道:“徒兒只是覺得有點奇怪,這和當年師父教我的大有不同。”</br> 章立早指著墻壁上的兩個字說道:“當然大有不同了,我們供奉的字都變了。”</br> “天地天地,在人間的時候,天在地上。”</br> “那時候,似乎一切都有規則,似乎邪不勝正。”</br> “可是到了道冢,一切都變了。道門的人想要把這里建造成仙境,其實是建造成了監牢。”</br> “這里的道士個個桀驁不馴,最后一定會爭出一個高下來。”</br> “弱肉強食,是必然的結果。為師如果不知變通,還要做老好人的話,現在已經被人吞噬了魂魄。”</br> “你如今到了道冢,萬萬不能再有惻隱之心了。你明白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