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李斗的大腦也在飛快的運轉，他在思考應該怎么自救。</br>　　這是一場智力的大比拼。</br>　　最后，顯然是李斗的智商略勝一籌，他首先開口了。</br>　　“賢弟啊，咱們兩個借一步說話？”李斗說道。</br>　　馬面眼前一亮，心想：我正愁不能找個隱秘的地方宰了你，你居然要借一步說話？那好啊。</br>　　他干咳了一聲，說道：“可以，那我們找個沒人的地方。”</br>　　李斗指了指墻角：“那倒不用了，我們去那里說話，不讓他們聽見也就是了。”</br>　　馬面皺了皺眉頭。</br>　　而這時候，李斗已經率先走過去了。</br>　　馬面只好跟上。</br>　　在墻角，李斗小聲說道：“我知道你想殺了我。”</br>　　馬面一愣。</br>　　他原本以為李斗會使勁狡辯，甚至苦苦哀求，萬萬沒想到，他居然這么直截了當的挑明自己的心事。</br>　　李斗嘆了口氣，說道：“陰司堂堂的馬面大人，竟然當眾給我這個小小的厲鬼下跪。換做我是你，我也想要痛下殺手。”</br>　　馬面身上殺意陡然升高。</br>　　他盯著李斗，冷冷的說道：“你在諷刺我？”</br>　　李斗搖了搖頭，他低聲說道：“我是替你發愁啊，明明想要殺了我，可是又不能殺了我。”</br>　　馬面冷聲說道：“誰說我不能殺你？我要殺你，猶如屠狗。”</br>　　李斗說道：“你若能殺我的話，剛才就殺了。”</br>　　馬面一聽這話，立刻把手抬起來了，要給李斗來上一掌。</br>　　李斗干咳了一聲，說道：“我聽說，現在有很多厲鬼在傳言，說我是陰司的大人物，你聽說沒有？”</br>　　馬面一愣，不知道李斗說這話是什么意思。</br>　　他是在暗示什么嗎？</br>　　暗示他真的是陰司的大人物？</br>　　那不可能啊。</br>　　馬面就是陰司的人，面前這厲鬼是不是來自陰司，他最清楚不過了。</br>　　李斗小聲說道：“其實這種傳言，對馬面大人最有利了。”</br>　　“你想想，當日/你可是當眾向我下跪了。”</br>　　“如果讓他們知道，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厲鬼。你竟然跪了一個普通的厲鬼，你的面子往哪放？恐怕以后都沒臉見鬼了吧？”</br>　　“可是如果我是從陰司來的大人物，微服私訪，游戲人間，你見了我之后，跪了一跪。這就沒問題了。”</br>　　“那些厲鬼不僅不會嘲笑你，反而會十分的羨慕，覺得你慧眼識人，能和我這樣的大人物結交。”</br>　　馬面一愣：還有這種邏輯嗎？</br>　　李斗很坦誠的說道：“不錯，我確實不是陰司的大人物，但是……陰司關系錯綜復雜，秘密很多。世上的厲鬼又沒有去過，他們懂個屁？”</br>　　“只要你不否認，他們就當你默認了。如此一來，你的顏面不就保存了嗎？”</br>　　“你不僅保存了顏面，而且可以暗示不知情的人，你有陰司當中大人物的暗中支持。如此一來，狐假虎威，眾人更得服服帖帖了，這是好事啊。”</br>　　馬面已經被李斗說懵了。</br>　　他總覺得這邏輯哪里不對，可是又想不出來。</br>　　“怎么……怎么我跪了一個小人物，這么丟臉的事情，還變成大好事了？”馬面心里只剩下這一個念頭了。</br>　　李斗干咳了一聲，又說道：“我們再分析一下，如果你殺了我，會發生什么事？”</br>　　馬面說道：“無非是你身死道消，從此消失于天地間罷了，能發生什么事？”</br>　　李斗搖了搖頭：“非也。我一旦死了，無論是怎么死的，情況對你都不太妙。”</br>　　馬面：“嗯？”</br>　　李斗豎起一根手指頭來：“第一種情況，是你殺了我。而且被人知道了。”</br>　　“眾人會怎么想？眾人會覺得，你馬面連自己的義兄都殺，簡直是禽/獸不如，名聲臭了。”</br>　　李斗又豎起第二根手指頭來：“第二種情況，你殺了我，但是瞞過去了，沒人知道。”</br>　　“眾人會怎么想？眾人覺得，天吶，陰司的大人物被人暗殺了？而且陰司居然沒有反應？難道陰司的大人物是假的？這樣的八卦會迅速傳播的到處都是。”</br>　　“好事者一定會調查我的身份，查來查去，發現我根本不是什么陰司的大人物。”</br>　　“這樣的話，當初你那一跪，就是笑話了。”</br>　　馬面：“……”</br>　　李斗說道：“綜上所述，我不能死，我一旦死了，你會很沒面子。”</br>　　“所以，你不能殺我，而且不能讓別人殺我。你得保護我。”</br>　　馬面：“焯！”</br>　　他低著頭想了很久，可是李斗的邏輯很嚴密，幾乎不可推翻。</br>　　但是……明明對這家伙恨之入骨，卻不能殺，不僅不能殺，還要保護起來？</br>　　這特/么的……</br>　　馬面忽然心中一動：要不然，我把他帶到陰司關押起來？那也不行，萬一他失蹤了，眾人也會懷疑，到時候沒準也會調查他的身份。</br>　　想到這里，馬面忽然心中一緊，對李斗說道：“如果……你沒有死，那厲鬼們就不會好奇你的身份了嗎？”</br>　　李斗微微一笑，說道：“只要我還活著，這件事的爆點就沒有那么大。”</br>　　“時間長了，大家就淡忘了，習慣了，就不怎么談論了。可是我如果突然消失了，這就是八卦之中的八卦了，大家伙立刻聊天吹牛，把我的生平翻個底朝天。”</br>　　馬面哦了一聲：“原來是這樣啊。”</br>　　他心里冷笑了一聲：那好，那我就先當你是我的大哥，我對你好一點，讓大伙都以為我們兄弟情深。</br>　　然后……等過上一兩個月，等大家習以為常，已經習慣了，已經淡忘了，已經不怎么討論了。我再悄悄地把你做掉。</br>　　不就是等一兩個月嗎？我等得起。</br>　　馬面咧嘴笑了，身上的殺意漸漸收斂。</br>　　不過，只是收斂而已，收斂到了體內，藏了起來，不被人看到，但是殺人之心，從來沒有改變過。</br>　　馬面哈哈大笑，對李斗說道：“原來我們兄弟之間有些誤會啊，從此以后，我們還是好兄弟。”</br>　　李斗松了口氣，也笑起來了：“當然，當然，我們之間當然還是兄弟。”</br>　　馬面眼珠轉了轉，說道：“我這次來呢。還有另外一件事，希望兄長能幫我啊。”</br>　　李斗：“嗯？”</br>　　你這次來，不是來殺我的嗎？還有別的事請我幫忙？</br>　　我踏馬都死了，還怎么幫你的忙？</br>　　你該不會覺得殺不了我了，故意給我出個難題吧？</br>　　李斗幽幽的說道：“為兄不久前受了重傷，現在需要靜養，恐怕幫不了你什么啊。”</br>　　馬面嘆了口氣，說道：“這件事，兄長怕是幫也得幫，不幫也得幫了。上面已經知道了你們的事，我也幫不了你們了。”</br>　　李斗：“嗯？”</br>　　馬面湊過來，低聲說道：“你們毆打陰差，搶劫魂魄，陰司已經知道了。就算我極力幫你們，怕是也掩飾不住了。”</br>　　李斗：“……”</br>　　你極力幫我們？不害我們就算好的了。</br>　　馬面嘆了口氣，說道：“所以，你們得想辦法自救，否則很危險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