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斗看了小安子一眼,幽幽的說道:“你不會以為,本座忙了這么久,是為了人清楚對鄴城不忠的人吧?”</br> 小安子愣了一下,疑惑的說道:“難道……不是嗎?”</br> 李斗呵呵冷笑了一聲,說道:“忠誠是什么東西?”</br> “忠誠是空中樓閣。”</br> “忠誠的地基叫做利益。”</br> “沒有利益,為什么要忠誠?”</br> “就算一時間忠誠,時間長了也會判官。只要被人稍微一引/誘,也會投敵。”</br> 小安子撓了撓頭,說道:“可是,俗話說得好,非我族類,其心必異。”</br> “這就好比凡人忠誠于人間,咱們陰間人忠誠于陰間。這……這難道也摻雜了利益嗎?”</br> 李斗說道:“不然呢?”</br> “正是因為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因此咱們才要忠誠于本族啊。”</br> “如果現在說,忽然神仙下凡了,拿出來了可以成仙的仙丹。”</br> “神仙說,誰要是敢打秦廣王一個耳光,仙丹就是誰的。”</br> “一個人打,一個人有仙丹,一百個人打,一百個人有仙丹。”</br> “你猜,秦廣王的臉會不會被抽腫?”</br> 小安子干笑了一聲,說道:“應該肯定會被抽腫吧?”</br> 李斗點了點頭,說道:“那么我問你,神仙,是我們的族類嗎?”</br> “神仙,不是外族嗎?”</br> “怎么幫著神仙打秦廣王的時候,就不講忠誠了呢?”</br> 小安子恍然大悟,說道:“還是因為利益?”</br> 李斗點了點頭:“不錯,還是因為利益。”</br> “為什么我不繼續試探人心了?”</br> “因為我能給他們的,太少了。”</br> “而秦廣王又太強大了。”</br> “他們之所以跟著我造/反,那是因為鄴城已經把秦廣王得罪死了,他們知道,反抗是個死,不反抗也是個死,因此才要決心反抗。”</br> “因此咱們登門造訪,許諾這些主簿,咱們是秦廣王的人,可以讓他們戴罪立功的時候,他們才那么歡欣鼓舞。”</br> “你信不信?如果明天來一個秦廣王的使者,聲稱咱們這些首惡必除,盲從者無罪。”</br> “那么業城百姓,會頃刻之間倒戈,將我們剁成肉醬。”</br> 小安子汗毛倒豎,說道:“那……那怎么辦啊?”</br> “萬一秦廣王真的派人來了,咱們豈不是完蛋了?”</br> 李斗說道:“至少到目前為止,秦廣王不會派人來的。”</br> “現在這情況,他不屠/城都沒面子。”</br> “我們得堅持抵抗一段時間,等秦廣王實在拿不下來,才會用這一招。”</br> “不過在那之前,本座已經想出辦法來了。”</br> “現在首要目的,是搞定這幾個造/反的主簿。”</br> “免得他們對本座的身份疑神疑鬼,擾亂軍心。”</br> 小安子恍然大悟,說道:“我明白了,原來今天大人只是找了一個借口,一個殺他們的借口。”</br> 李斗嗯了一聲:“小安子啊,你這智商還有不少提高的余地啊。”</br> 小安子尷尬的笑了笑。</br> 李斗說道:“行了,走吧,咱們該賞的賞,該罰的罰。”</br> …………</br> “城主,城主,我把人帶來了。”</br> 麻煞帶著于甘勾,興沖沖的趕到了城主府。</br> 于甘勾左顧右盼,仔細的看著陰間的一切。</br> 和陰間人打了這么久,從來沒有來過陰間,今日總算見到陰間的景象了。</br> 不過,于甘勾記掛著吳思的安危,也無法靜下心來欣賞美景了。</br> 李斗請于甘勾坐下來了。</br> 于甘勾看了看麻煞,說道:“麻鬼友,你先去別處玩一會,我和城主聊聊天,如何?”</br> 麻煞撓了撓頭,說道:“于道長,你這么說話就有點讓人尷尬了,我這么大個人了,我還玩什么?我又不是小孩。”</br> 于甘勾:“……”</br> 李斗擺了擺手:“滾。”</br> 麻煞:“好嘞。”</br> 麻煞走了,屋子里只剩下了于甘勾和李斗。</br> 于甘勾苦笑了一聲,感慨的說道:“李老弟啊,你這身份真實千變萬化。”</br> “一會是道門的李斗,一會是鬼門的巫魁,現在又變成了鄴城的秦壽生。”</br> “我真不知道下一次見你的時候你是誰。”</br> 李斗大吃了一驚,他驚訝的看著于甘勾:“你怎么把我認出來的?”</br> 李斗摸了摸自己的臉,說道:“我變化的有破綻?”</br> 于甘勾搖了搖頭,說道:“沒有破綻,你連陰間人都能騙過去,可見是天衣無縫了,哪里來的破綻?”</br> 李斗說道:“那就不對了啊。那你是怎么看出來的?”</br> 于甘勾呵呵笑了一聲,說道:“我是從你對麻煞的態度看出來的。”</br> “麻煞這人,長得兇神惡煞,眼睛一瞪,就是一副要吃人的樣子。”</br> “誰敢對他大呼小叫?”</br> “他在鄴城,屬于是客人,就算你身為城主,也不好對他呼來喝去吧?”</br> “可是你很自然的沖他呼和,好像已經習以為常了一樣。”</br> “而麻煞這種桀驁不馴的厲鬼,竟然半點不快都沒有,顯然已經習慣了被你呼和了。”</br> “由此可見,你應該就是他的師父,有事沒事就教訓他兩句,他早就已經習慣了。”</br> 李斗沖于甘勾豎了豎大拇指,說道:“老于啊,你不在道門當個官,真是白瞎你這推理能力了。”</br> 于甘勾說道:“行了,閑言少敘吧,我徒弟呢?”</br> “當初可是你帶著她來陰間的,怎么回事?她失蹤了?”</br> “她是真的失蹤了,還是戰死了?你可別騙我。”</br> “我雖然只有這么一個愛徒,但是我也堅持得住,你直接告訴我就行,不用編造什么善意的謊言。”</br> 李斗呵呵一笑,說道:“老于,你放心,你徒弟活的好好地。”</br> “上次她斬殺了元嬰境強者秦熊,那威名已經傳遍了半個陰間。”</br> 于甘勾大吃了一驚,說道:“元嬰境強者,這么廢物嗎?”</br> 李斗嘿嘿笑了一聲,說道:“倒也不是元嬰境強者廢物。”</br> “吳思斬殺他的時候,他已經是強弩之末了。”</br> “讓她撿了個便宜。不過也不錯,運氣也是實力的一種嘛。”</br> “吳思一直想要當英雄,現在算是完成了一多半了。”</br> 于甘勾大為感慨,嘀咕著說道:“怎么吳思跟著我,十來年連道門都進不去。”</br> “跟著李道友來了陰間一次,就成了英雄了?”</br> “難道我的運氣就這么不好?”</br> 李斗拍了拍于甘勾的肩膀,說道:“老于啊。這沒辦法,誰讓我是氣運之子呢?”</br> 于甘勾:“……”</br> 你可真是一點都不謙虛啊。</br> 于甘勾坐在椅子上,嘆了口氣說道:“那我徒弟呢?”</br> 李斗說道:“就在鄴城,而且在伺機殺我。”</br> 于甘勾:“嗯?”</br> 李斗說道:“吳思沒把我認出來,一直以為我是鄴城主,而且是害死她李大哥的鄴城主。”</br> “這些天不瞞你說,我睡覺都得睜著一只眼啊。”</br> “現在你來了,那就好了,你可以幫我盯著點,如果吳思現身了,就好好勸勸她,把我們陰間現在的情況說清楚。”</br> 于甘勾皺了皺眉頭,說道:“她在什么地方?我總得找到她吧?”</br> 李斗說道:“這件事吧,說來話長,你別著急,我慢慢跟你說啊。”</br> 一個時辰之后,于甘勾開始皺著眉頭,思考怎么把吳思給找回來。</br> 與此同時,李斗已經召集了鄴城的大小官員。</br> 李斗幽幽的說道:“諸位,咱們當初可是發了誓的,一定要共同守城,守衛鄴城。你們還記得嗎?”</br> 眾人齊聲喊道:“不敢忘。”</br> 喊得最響的,是一群小年輕。</br> 這些人原本實力不高,在鄴城之中屬于底層。</br> 但是李斗上來之后,優先提拔他們,給了他們權勢和力量。</br> 他們對李斗那是無限忠誠,無限感激。</br> 而李斗,也借此擁有了死忠和班底。</br> 這些小年輕,成為了李斗的一把刀,可以壓制住城中原有的官吏了。</br> 李斗贊許的點了點頭,說道:“信誓旦旦,言猶在耳啊。”</br> “然而,有些人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就產生了異心。”</br> “這些人,想要投降咱們的敵人,把咱們整個鄴城都賣了,把咱們都殺了。”</br> 李斗沖小安子點了點頭。</br> 小安子立刻把聲音放出來了。</br> 大喇叭響徹整個廣場。</br> 很快,那些小年輕開始義憤填膺,緊接著,普通百姓也可以憤怒不已。</br> 其實……</br> 要是秦廣王來招攬他們,他們未必不同意。</br> 但是這幾個主簿,想要自己溜走,然后打開城門,讓別人被殺,那就很氣人了。</br> 李斗看著這幾個主簿,笑瞇瞇的說道:“你們是不是很好奇。這聲音是怎么來的?”</br> 主簿們已經嚇得面色蒼白,瑟瑟發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br> 李斗幽幽的說道:“根本沒有什么秦廣王的使者。”</br> “這使者是本座假扮的,只是想要試探你們一番罷了。”</br> “你們在陰間當差這么久了,還不了解秦廣王的性子嗎?”</br> “秦廣王,剛愎自用,驕傲自大,極好面子。”</br> “我們鄴城把他得罪成這樣,他會招降我們?”</br> “他肯定會屠/城的,我們鄴城留下一個活物,都算是對他的侮辱。”</br> “我們沒有任何退路了,不要再抱有任何幻想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