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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夫人嘴一撇,哼哼著:“難不成叫那心機(jī)重的,不省心的狐媚子,教壞了老少爺們?”
“男人家三妻四妾是常理,妹子都是快討兒媳婦的年紀(jì)了,還這般想不開吶。”鐘夫人半真半假的笑著。
話說鐘將軍和老耿同志素是情同手足,義氣甚篤,各自成婚后,鐘大有便瞧不得好兄弟被婆娘吃的死脫的衰相,連帶著鐘夫人也常在耿夫人面前刺上兩句。
“好啦好啦,你們又來了!”眼看著耿夫人又要發(fā)脾氣,段夫人趕緊來打圓場,“婆娘端什么菜盤子,還不得漢子肯吃這一套呀。各家有各家的活法,都少說兩句!”
這個話題有代溝,未生育的年輕媳婦不好插嘴,明蘭和小沈氏不約而同的用茶碗遮住面孔,低頭默默吃茶。明蘭裝了半天慫,才想起今日自己做主人,不能光裝傻,便清了清嗓子,岔開話題:“你們這次進(jìn)宮謝恩,怎這么久?”
上回她去謝恩也不過半個時辰就完事了,這還包括了中場休息和插播廣告。
謝恩是有定例的,除了一年中的大型慶典,平日不能一大伙人擁著進(jìn)宮的,有礙宮廷肅靜,得分批次來;作為新出爐的一品夫人,又受了額外的御賜節(jié)禮,明蘭得以在第一批進(jìn)宮,幸福的沐浴皇恩,順帶在一幕肥皂劇中客串了把龍?zhí)住?br/>
本來第二日就該接著召見的,不過……呃,發(fā)生了,一點,小小的,意外。
“還能有什么緣故!這幾日頤寧宮的那位不痛快了唄。”耿夫人性子粗直,口快道,“上頭是娘娘們僵持著,咱們哪敢動彈,一站便是半響。”
鐘夫人斯文的吹著茶葉:“耿家妹子,慎言。”
“慎什么慎,出宮門時,你臉拉得比車頭拴的那馬的臉還長!”耿夫人冷哼著。
鐘夫人面孔漲紅,段夫人連連咳嗽。
明蘭幾乎要嘆氣了,轉(zhuǎn)頭朝小沈氏道:“事兒到底如何了。我這幾日沒出門,什么都不曉得……方便說么?”最后一句特意轉(zhuǎn)小聲。
小沈氏最近正是心氣爽朗,聞言,便豪氣道:“有什么不好說的,今日一早皇上已下旨,什么都定下了,宮里放兩千宮人。”
“這可是好事,利國利民。”明蘭欣然而笑,宮掖空了一半,大約可省不少開銷。
段夫人輕輕點頭,語氣溫和:“的確是好事。那些子低等宮女,空等年華老去,終身也沒個著落,有家人能投奔的還好,可大多還是老來可憐。皇上英明,太后和皇后也仁和寬宏,真是天佑人和,國家社稷之福。”
“可這回放出去的不光是低等宮人吶。”耿夫人壓低聲音,目光興奮的發(fā)亮。
明蘭笑的露出兩顆白生生的可愛小牙齒:“那是自然,光低品級的宮女哪能湊足兩千,若是真如此,那宮里的粗活豈不沒人干了。”正常合理的裁員方式,應(yīng)該是各等級都裁一點。
鐘夫人忍不住笑了,她叫明蘭的笑臉閃了眼,這種孩子氣狡黠的笑法,她常在自家那五歲的小閨女臉上瞧見,便笑道:“皇后娘娘說了,如今用兵修河,處處要用錢,不但宮掖人手要少,各宮主位也得省減些。自帝后以下至嬪妃,還有皇子公主,都只留下定數(shù)的宮女,其余俱要遣散。當(dāng)然,兩宮太后也如此。”
“可是……頤寧宮里的宮女宦官不是最……”明蘭有些懵,心里一動。作為老資格的宮廷大佬,圣德太后身邊的人遠(yuǎn)比新出爐的圣安太后和帝后多的多。
“誰說不是呀。”耿夫人語氣中充滿了幸災(zāi)樂禍。
“太后……答應(yīng)了?”明蘭驚疑不定,怯生生的。
“聽說朝堂上爭執(zhí)了幾日。”段夫人柔聲道,“可如今國庫空虛,一邊清查銀子還沒個眉目,皇上都愿意自行消減宮中用度,有幾個人敢出聲反駁。何況兩宮太后能留下的人數(shù)已是最多了,比皇上都多呢。”
明蘭心頭敞亮,久久不能說話,僵在那里,皇帝這招可真狠哪。
水榭里安靜了半響,才聽見小沈氏開口。
“頤寧宮里這幾日熱鬧的緊,有幾位美人兒特別戀著主子,哭著喊著不愿離宮,正要死要活呢。”她的聲音輕快好像要飛出去了,“今早內(nèi)務(wù)府持著圣旨去頤寧宮領(lǐng)人,哦,頭里的就是那兩位千嬌百媚的——”她愉快的拖長聲,“可那日太后不是說了嘛,‘歲數(shù)到了,不好耽誤了她們’;這下可遂了心愿咯。”
水榭里再次安靜下來,又過了半響,明蘭幽幽道:“也不知她們會嫁給誰?”今天她怎么老是要煩心這個問題。
耿夫人對于任何有志于做妾的女子都極端憤慨,當(dāng)下便冷笑道:“過日子還能有什么,干活,生娃娃,家里家外操持,哪個女人不這么過來的。只要肯好好過日子的,別起歪心眼,自能平安順泰,能排上號娶宮中女子的,也差不到哪里去。否則,哼哼……”
這聲‘哼哼’極具威力,大約是違反《婚姻法》中關(guān)于禁止家庭暴力條例的內(nèi)容。
話說,待真到了千里迢迢以外的北疆,一個小小兵頭的妻子,也折騰不出什么結(jié)果來。若是安心過日子的平凡婦人,那反而是好事,若是那些以物質(zhì)衡量幸福以縱橫權(quán)貴為己任的奇女子,那就難說了。更何況……明蘭迅速瞥了眼小沈氏,一旦出來了,那幾位特定女子的婚事,怕由不得宮里說話了。
段夫人笑著又扯了些家長里短的話題,氣氛又圓融了;又說了會子話,明蘭留她們用午飯,笑道:“今兒侯爺說了不回來,擺一桌好菜,還有山里野味,索性咱們吃些酒罷。”
邀請很誠懇,誰知道她們都婉拒了。
“不成,不成。”段夫人連連擺手,笑得開懷,“知道你這兒菜好,可今兒下午有事,我得回去。”鐘夫人笑道:“正是,今兒剛進(jìn)宮,家里都等著聽消息呢,得回去。”耿夫人也道:“下回吧,待你這兒園子修好了,咱們說個日子,吃點兒酒聚聚。”
明蘭笑了笑,轉(zhuǎn)頭看向小沈氏,嗔笑道:“那你呢。你可沒一家子老少也照管呢!”
誰知小沈氏也搖頭擺手,重重嘆道:“我得去紫煙齋,我那小侄女要進(jìn)閨學(xué)了,說好了陪嫂子去瞧閨閣女孩用的文房四寶,我特意預(yù)先訂了套青玉的。”
“喲,好可心的弟媳婦呀。”段夫人打趣道,“鄭家算是娶著賢媳了。”
小沈氏面色發(fā)紅,不好意思道:“長嫂如母嘛。”
她最抑郁無語的地方在于,婆母體弱和藹,一點不難伺候,但卻有個全京城數(shù)一數(shù)二恪守禮法的大嫂,寡言肅穆,年歲又長;親朋中無不敬重鄭大夫人端莊賢良,她一個嚴(yán)厲的眼神過來,小沈氏比見了皇帝還怕。
明蘭親送眾人出門,最后滿懷同情的和小沈氏告別:“你知道我是最憊懶的,不愛出門,你若悶了,便來尋我說話罷。”
“廢話,你這懶鬼,三回來找你,有兩回你是從床上爬起來的。”
小沈氏心中感動,她從偏僻而來,無論習(xí)慣口音還是規(guī)矩禮數(shù),一時還難以融入京中的貴婦圈子,在別人面前得端著,怕招人笑話,偏在明蘭面前能放松。
明蘭瞬間收回同情:“胡說,那只是湘妃塌。”
小沈氏沒來得及回問一句‘有差嗎’,便叫板著臉的明蘭推進(jìn)馬車了。
因多少受了些刺激,用過午飯后,明蘭也覺得不好太懶了,便不緊著睡午覺,叫人去喚蓉姐兒過來,她要查功課。興沖沖的擺足了姿勢,誰知蓉姐兒期期艾艾的,竟一問三不知。
問她書本上的字句,她答不出也就罷了,最離譜的是連二十四孝也答不出來,結(jié)結(jié)巴巴的胡亂編了幾個,總算湊足了三分之一。不是有‘嘗糞憂心’嘛,她就編了個‘嘗屎煩惱’;有個‘埋兒奉母’,她就編了個‘宰女吃肉’。
明蘭險些絕倒。沒了嫻姐兒在旁督促激勵,蓉姐兒的功課再度迅速滑落。
“……興許真有這些子事呢。”蓉姐兒臉色惴惴,小小聲的辯解,“只是沒流傳出來罷了。”
明蘭無力的看著小女孩,全無睡意。好罷,也不能全怪孩子。
她早發(fā)現(xiàn)鞏紅綃肚子里的墨水實在不多,不但教學(xué)枯燥,還學(xué)問有限,經(jīng)不住提問,這也就罷了,還時居然有說錯;想來她就算童年學(xué)過些子,這會兒也沒剩下多少了。如此,學(xué)生既缺乏對老師人品的敬重,又沒有對老師學(xué)問的佩服,教學(xué)自然失敗。
其實,明蘭自己倒能勝任。閨閣女子該學(xué)的全套《女四書》,《女則》,還有《節(jié)婦傳》,《烈女賦》等一大堆封建毒草,她都認(rèn)真學(xué)過;還有莊先生的旁聽課,她更是獲益匪淺。
教個把小丫頭,那是綽綽有余。不過,她不愿意。
相處越長,明蘭越發(fā)覺蓉姐兒生性似其父,野性又倔強(qiáng),充滿了對挑戰(zhàn)既定規(guī)則的蓬勃興趣,還滿肚子歪理。前日她跟蓉姐兒說《女論語》中‘日高三丈,尤未離床’一章,這小丫頭居然立刻用興味的目光注視著自己。
明蘭一陣尷尬,費(fèi)了好大力氣,才跟她說明關(guān)于‘活學(xué)活用’的重要性。
上輩子的姚依依常打交道的大多是缺心眼的受害者和心機(jī)深重的被告,嚴(yán)重缺乏跟孩子的相處經(jīng)驗,這會兒就是她自己生了孩子,怕也不知該如何教養(yǎng);何況這位非婚生子女乎?
思緒轉(zhuǎn)了半天,糾結(jié)再糾結(jié),加之適才聽到的些許信息,為了自己的用腦衛(wèi)生和精神健康,也為了小孩子完善人格的全面成長,明蘭決定還是讓專業(yè)人士來處理這個問題。
“這樣罷。”明蘭長長出了一口氣,“你去上學(xué)罷。”
蓉姐兒眨巴眨巴黑亮的大眼睛,淳樸天真,如野生小動物一般未經(jīng)雕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