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云州奏報契丹大軍入境侵犯，北面招討使、河?xùn)|鎮(zhèn)節(jié)度使石敬瑭帶兵屯駐百井，來防備契丹。十一月末，石敬瑭上表報捷，聲稱自己率軍擊退了契丹大軍的進犯。</br> 同月，蜀主孟昶即位。</br> 洛陽城。</br> 李從珂收到石敬瑭的奏報大吃一驚，按照石敬瑭的奏報，此番契丹大軍的兵力在三萬人馬以上，李從珂認(rèn)為這件事情非比尋常，當(dāng)即將馮道、劉延朗、韓昭胤找來，給自己參謀一番。</br> “這件事情絕對不是表面這么簡單，石敬瑭沒有說實話！要么是石敬瑭謊報軍情，契丹人的大軍根本沒有三萬人馬，充其量就是小股兵馬的騷擾；要么就是石敬瑭的實力已經(jīng)足以抵御契丹大軍，如此一來石敬瑭對朝廷而言已經(jīng)是尾大不掉之勢了！”</br> 馮道、劉延朗、韓昭胤三人聽著李從珂的咆哮，都在心中盤算著北疆捷報的事情。</br> 片刻之后，李從珂看著三人說道：“你們?nèi)擞惺裁匆庖姡颊f一說。”</br> 馮道依然是謹(jǐn)慎有余，看了看劉延朗、韓昭胤二人，并沒有站出來表明態(tài)度，而是做好了等別人先出頭的準(zhǔn)備。</br> 劉延朗率先說道：“啟奏圣人，按照石敬瑭的捷報，此戰(zhàn)共斬首八千余級，還俘虜了上千人，契丹大軍是慘敗而逃。臣以為此事很好處理，圣人可以派朝中大臣前往河?xùn)|鎮(zhèn)查驗軍功，只要軍中的首級、俘虜數(shù)量沒錯，就可以證明石敬瑭的捷報真?zhèn)瘟恕！?lt;/br> 李從珂說道：“朕也想到了，只是石敬瑭會同意嗎？現(xiàn)在的河?xùn)|鎮(zhèn)以及周邊幾個藩鎮(zhèn)是鐵桶一般，幾乎被石敬瑭完全控制住了，即便派人前去核驗軍功，恐怕也查不出什么來。”</br> 劉延朗聞言點了點頭，一時沒想好如何破局。</br> 韓昭胤說道：“圣人，臣以為即便石敬瑭不配合，朝廷也要查驗軍功，至少可以敲打石敬瑭一番，告訴他：朝廷大事，不是他石敬瑭說什么就是什么，要讓石敬瑭知道做事要有分寸！”</br> “嗯！”</br> 李從珂點頭贊同，劉延朗和韓昭胤的態(tài)度非常符合自己的心意，此時再看向馮道，問道：“馮相意下如何？”</br> 馮道叉手說道：“啟奏圣人，臣以為派人與否并不是重點。”</br> 李從珂聞言有些詫異，便問道：“哦？那什么才是重點？”</br> 旁邊的韓昭胤、劉延朗紛紛側(cè)目，二人顯然對馮道的回答很不滿意。</br> 馮道說道：“臣以為，不管這場勝仗是真是假，這份榮耀和功勛都應(yīng)該是圣人的，是因為有圣人的文治武功，邊軍將士才能夠痛擊契丹人，才打贏了這場大戰(zhàn)！至于石敬瑭，只不過是在圣人的指揮下，出色的完成了圣人的戰(zhàn)略意圖而已，充其量就是一個執(zhí)行軍令的將領(lǐng)，決不能讓石敬瑭一人獨占此戰(zhàn)的成果！”</br> “好！”</br> 李從珂猛然站了起來，面露喜色的說道：“馮相的見解果然一針見血，朕和兩位樞密竟然沒有抓住此事的重點，幸好有馮相在，才能為朕查漏補缺，真乃朕之幸！”</br> 聽著李從珂如此夸贊馮道，一旁的劉延朗、韓昭胤心中嫉恨，臉色都不是很好看。</br> 緊接著，劉延朗和韓昭胤如同爭功一般不斷獻言獻策，在李從珂面前進言如何將這次的戰(zhàn)果拿過來，馮道則是微笑著站在一旁，并沒有與二人爭搶，就好像是兩個副手在為上官完善方略一般，讓劉延朗、韓昭胤心中越發(fā)的憤恨。</br> 三人與李從珂商議了許久，終于定下了方略。次日一早，李從珂下詔將北疆捷報公布天下。</br> “……契丹兵馬猖獗于北疆，荼毒百姓人神共憤，圣人憤而興兵、乾坤獨斷，以河?xùn)|鎮(zhèn)節(jié)度使石敬瑭為大軍統(tǒng)帥，擊潰三萬契丹大軍于百井，斬首八千有余……”</br> 這份詔書頒布之后，天下震動。</br> 太原府城，河?xùn)|節(jié)度使府邸。</br> 桑維翰、劉知遠(yuǎn)率領(lǐng)一眾文官武將拜賀石敬瑭，眾人絲毫沒有避嫌的打算，直接高呼萬歲，向石敬瑭祝賀此番大勝。</br> 石敬瑭笑著招呼眾人坐下，說道：“都說我石敬瑭勾結(jié)契丹人，這下終于可以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了！”</br> 眾人大笑起來。</br> 劉知遠(yuǎn)笑著說道：“之前那些契丹人的確太過猖狂了，隨便一個小小的千夫長都敢在主上面前放肆，這下我看他們還狂不狂了！”</br> 眾人再次大笑起來。</br> 桑維翰笑過之后，叉手說道：“主上，此番大戰(zhàn)雖然是契丹主有意為之，借主上的手鏟除一些不聽話的外圍部族，可是此戰(zhàn)畢竟是斬首了八千多契丹士卒，此戰(zhàn)過后契丹內(nèi)部肯定會有不少人對主上不滿，主上應(yīng)該想想以后怎么辦了，這會影響到主上與契丹主的關(guān)系！”</br> 石敬瑭點了點頭，說道：“這好辦，等此戰(zhàn)的風(fēng)頭過去之后，你便去準(zhǔn)備準(zhǔn)備，給契丹主以及契丹那些將領(lǐng)、貴族籌備一些重禮送去，言辭一定要恭敬一些，盡力改善與咱們的關(guān)系和態(tài)度！”</br> “喏！”</br> 一旁的劉知遠(yuǎn)看著滿臉笑意的桑維翰，不禁微微皺眉，想要說些什么，但是看著石敬瑭洋洋自得的樣子，便直接閉上了嘴。</br> 桑維翰也注意到劉知遠(yuǎn)的表情，心中冷笑一陣之后，便堆著笑對石敬瑭說道：“主上，此番大捷天下震動，即便那李從珂將功勞攬在自己身上，但是主上的大名也傳遍了天下，北疆不少豪杰都對主上推崇備至，這段時間已經(jīng)有不少人馬前來投奔，屬下已經(jīng)將這些豪杰好生安頓，就等著主上召見了。”</br> 石敬瑭聞言大喜，連忙說道：“都有哪些人？可有北疆折家、種家的人馬？”</br> 桑維翰表情一滯，隨后便繼續(xù)笑著說道：“啟稟主上，折家和種家的確派人來聯(lián)絡(luò)過，只是他們族中事務(wù)繁多，又離太原府稍遠(yuǎn)，也就沒有派人來投靠。哦，不過他們兩家的態(tài)度是好的。”</br> 石敬瑭聞言不置可否，北疆折家和種家都是響當(dāng)當(dāng)?shù)暮雷澹耸且晕鋫骷业暮篱T世家，族中子弟大多弓馬嫻熟、勇武善戰(zhàn)，而且兩家的私兵多達數(shù)千人，在周邊州縣也是一呼百應(yīng)的存在。</br> 只要折家、種家的家主愿意，隨時可以拉出數(shù)萬人馬來，這就是北疆豪門的實力！</br> 也正因為石敬瑭知道折家和種家的實力，并且知道這兩家都極度仇恨契丹人，所以對于桑維翰的說辭并不相信，明白這是桑維翰在為自己的臉上貼金攬功勞，只是一笑而過。</br> “這些前來投靠的人馬有多少人？其中可有人才？”</br> 桑維翰說道：“啟稟主上，屬下粗略算了算，大約有一萬多人馬，其中頭領(lǐng)、智囊之士也有數(shù)百人，屬下已經(jīng)全部安排妥當(dāng)，只等主上策問選拔、唯才是舉！”</br> “嗯，很好！”</br> 石敬瑭思索了一下，然后說道：“此事你來安排一下，不但要讓北疆各方都知道我石敬瑭求賢若渴，而且還要讓天下人都知道，已經(jīng)有眾多人才都投靠了我石敬瑭，以此來制造聲勢！”</br> “喏！”</br> 劉知遠(yuǎn)看著興高采烈的石敬瑭和桑維翰，心中感到有些不妥，于是站出來說道：“啟稟主上，屬下以為如此大張旗鼓的宣揚，對主上并不是什么好事，反而會招來李從珂的忌憚和打壓。屬下以為，主上最好還是像之前那樣韜光養(yǎng)晦為好。”</br> 桑維翰笑著說道：“劉將軍此言差矣，之前主上行事低調(diào)為人謹(jǐn)慎，可是李從珂對主上的忌憚和打壓還少嗎？就拿之前在洛陽城的遭遇來說，李從珂是怎么對待主上的！所以，主上一貫的韜光養(yǎng)晦只會助長李從珂的囂張，反倒不如大張旗鼓的招攬人才、整頓兵馬，只要主上手中有兵有錢糧，李從珂就不敢輕舉妄動！”</br> 石敬瑭雖然沒有說話，但是在一旁不住地點頭贊同，臉上的神色更是可以說明一切。</br> 劉知遠(yuǎn)見狀知道自己說什么都是無用，于是便退了下來站到了一邊。</br> 石敬瑭笑著說道：“好了，既然諸位都沒有意見，那此事就這么定了！”</br> “喏！”</br> 次日，桑維翰就在太原城內(nèi)張貼公告，一方面宣揚石敬瑭已經(jīng)招攬了四方能人志士，同時鼓吹石敬瑭求賢若渴，為石敬瑭招攬各方人才。</br> 公告榜周圍很快就聚集了大量的百姓圍觀，紛紛指著公告議論紛紛。</br> “這告示將石郎說的如此英雄，怎么對上契丹人就軟弱無骨了呢？”</br> 周圍一眾百姓紛紛附和著，都深以為是。太原城內(nèi)經(jīng)常能看到契丹商賈，這些人平日里欺行霸市為非作歹，可是石敬瑭的士卒卻視而不見，根本不敢阻攔，還美名曰：外邦商賈要優(yōu)待，不可失了大國氣度和顏面。絲毫不理會被欺負(fù)百姓如何。</br> “這是什么話？你們沒聽說石郎剛剛大破契丹大軍嗎？斬首數(shù)千啊！這怎能叫軟若無骨呢？”</br> 此話一出，圍觀的百姓頓時分成了兩派，就在告示旁邊爭論了起來，互不相讓。</br> 人群之中，一個推車的運貨郎擠過人群，快步穿過幾條街道，直接經(jīng)過東門出城。</br> 運貨郎在城外的一處山包上見到了下家，四下張望確定沒有第三個人之后，才將幾張小紙條遞了過去，說道：“還有個消息沒來得及記下，我說你記。”</br> “好！”</br> “石敬瑭借著大捷的機會，正在招兵買馬，太原城中到處都是招攬人才的告示，想必過不了幾天北疆各地都會張貼到，回去之后盡快上報司丞，就說石敬瑭正在大肆擴充勢力，不可不防！”</br> “喏！我記住了！”</br> 隨后二人便作別，那下家急急忙忙的離開了此地。</br> 十幾天后，李從燕收到了北鎮(zhèn)撫司匯集的情報，臉色凝重，思索著是不是給石敬瑭設(shè)置一些障礙，讓河?xùn)|鎮(zhèn)的勢力不要膨脹過快。</br> 可是緊接著一個消息徹底打破了李從燕的計劃，北鎮(zhèn)撫司指揮同知沈濂趕到府邸送來了一份情報：同州、華州、蒲州、絳州等地大旱，數(shù)州耕地大幅減產(chǎn)，百姓餓殍遍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