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州鎮(zhèn)幕府開始全力增產(chǎn)之后,李從燕也思考了吳從漢的提議,認為的確要警惕財政枯竭的問題,于是思考再三之后,決定對商賈加稅。</br> 為此李從燕制定了詳細的細則,并且將登州鎮(zhèn)本地商賈和外鎮(zhèn)商賈予以區(qū)分對待。</br> 登州鎮(zhèn)本地的商賈繳納的商稅提高百分之三,具體金額都體現(xiàn)在稅票上,增加的這些稅金對于本地商賈來說,并不算什么負擔,畢竟依靠開礦以及各種新興產(chǎn)業(yè),登州鎮(zhèn)本地的商賈已經(jīng)賺得盆滿缽滿,并且對李從燕馬首是瞻,所以加的這點稅金并不算什么。</br> 此番李從燕加稅的重點是外鎮(zhèn)商賈,按照李從燕的計劃,凡是往來與登州鎮(zhèn)的外鎮(zhèn)商賈,或者在登州鎮(zhèn)開店、開辦工坊的外鎮(zhèn)商賈,都要在商稅之外,另行征收關(guān)稅,具體的稅率是應繳商稅的三成!</br> 李從燕專門召集李偲升和吳從漢商議過,這樣的稅率可以大大彌補幕府的財政,同時又在外鎮(zhèn)商賈的可承受范圍之內(nèi)。同時針對外鎮(zhèn)商賈加稅,還可以變相扶持登州鎮(zhèn)本地的商賈和世家,一舉兩得。</br> 敲定具體的細節(jié)之后,李從燕便命民政部布政司發(fā)布了命令,以各州刺史府、各縣縣衙為協(xié)調(diào)衙門,協(xié)助民政部征收加稅。</br> 兗州城。</br> 在城北的一條大街上,一處占地頗廣的宅院獨占了整條大街。從外面看,這處宅院很是低調(diào),高高的圍墻遮擋了里面的樓臺亭閣,遠遠看去很是一般。</br> 可是兗州城的百姓都知道,這處宅院住的是豪門世家甄家,甄家在整個泰山以東地區(qū)都是首屈一指的存在!</br> 此時甄家大門外面聚集了十幾個衣著華麗的世家家主,這些人都來自兗州和沂州,此番是相約來到甄家,為的就是面見甄家家主,準備一同商討應對登州鎮(zhèn)加稅之事。</br> 可是眾人等候許久,卻連甄家的大門都進不去,不由得有些急躁起來。</br> 一個面白長髯的男子微微皺眉,對另一個年老但精神矍鑠的老者說道:“胡家主,你說甄家這是什么意思?”</br> 胡家主此時坐在一張精美的藤椅上,兩名小廝端著茶水和果脯,侍奉在兩旁。只見胡家主沉聲說道:“王家主不要著急,以老夫之見,現(xiàn)在甄家家主正在權(quán)衡利弊,畢竟那李從燕不是善與之輩,甄家家主乃是一介女流,在大是大非面前患得患失,也是情有可原的。”</br> 胡家和王家都是兗州豪族世家,除了甄家之外,當屬這兩家勢力龐大,兩家也有良田千畝、私兵數(shù)百,商鋪、工坊不下三十多處。</br> 王家主冷哼一聲,說道:“真是不明白,甄家的老家主離世前,竟然將偌大的甄家交給一介女流,真是老糊涂了!”</br> 旁邊一個長臉小眼睛的男子走了過來,一臉壞笑的說道:“甄家老家主只有這一個寶貝女兒,甄家的家業(yè)不給她還能給誰?總不能交給你我,如此咱們還得應付甄小姐,那該多辛苦??!”</br> 眾人大笑起來。</br> 甄家雖然勢大,但是對于這些世家來說,此時的甄家只是一個龐大的空架子,其領(lǐng)頭家主乃是一介女流,二十歲的少女而已,根本不足為慮。這樣的龐大世家交給一個少女,甄家在眾人的眼里就如同是垂死的老虎,除了引人窺伺之外,再無用途。</br> 眾人笑過之后,胡家主對眾人說道:“再去遞名刺,等會兒進去之后,我來說,你們都幫腔就好,對付那小女娃不用太客氣,但是也不要傷了和氣,有些話點到了就好。”</br> “喏!”</br> 此番眾人就是打定推著甄家出頭的主意,只要甄家?guī)ь^抗稅,眾人躲在后面就能上下其手。即便李從燕發(fā)了狠,也是甄家挨刀子,眾人到時候見勢不妙補繳稅款就好。</br> 又過了一會兒,甄家的大門終于打開了,一個中年管事走了出來,對著眾人叉手行禮,笑著說道:“諸位家主久等了,我家小姐正在庭院內(nèi)恭候,諸位請隨我來?!?lt;/br> 胡家主笑著說道:“甄家主事務(wù)繁多,我們多等一會兒也是無妨的,只是擔心誤了甄家的大事!”</br> 甄家管事沒有說話,只是笑著請眾人進去。</br> 十幾個世家家主跟在胡家主和王家主的后面走了進去,眾人一路來到宅院左側(cè)的一個小別院內(nèi),只見院內(nèi)亭臺樓閣非常典雅,中央還有一處池塘,一群小魚正在水中爭游。</br> “我家小姐就在涼亭等候,諸位家主請自往?!?lt;/br> 胡家主、王家主等人望去,只見一個黃衣少女正微笑著站在涼亭內(nèi),膚光勝雪、身材高挑,雙目猶似一泓清水,在眾人的臉上轉(zhuǎn)了幾轉(zhuǎn),似乎正在打量著什么。</br> 這名少女的容貌秀麗至極,當真如明珠生暈、美玉熒光,眉宇之間隱約有一股書卷的清氣,配上那絕世面容,竟然給人一種英氣蓬勃的感覺。</br> 胡家主帶著眾人迎了上去,笑著說道:“呵呵,大侄女別來無恙?。 ?lt;/br> 王家主叉手笑著說道:“甄小姐真是越來越漂亮了,在下見了都看癡了?!?lt;/br> 甄家家主名叫甄寧夕,幾年剛剛二十歲。此時甄寧夕淺淺一笑,對著胡家主行禮說道:“老家主光臨甄家,有失遠迎,請上座!”</br> 隨后甄寧夕便陪著胡家主分主賓落座,同時還招呼著其余十幾個家主,卻單獨將王家主晾在了一邊。</br> 王家主見狀頓時拉下臉來,冷哼一聲就坐在了胡家主的身邊。</br> 幾名侍女過來上茶,甄寧夕說道:“這些是我從江南采購來的好茶,請諸位品嘗?!?lt;/br> 此時的茶葉并不是直接沖泡飲用的,而是要將茶葉碾成碎末,然后混合各種香料一同煮沸,制成后世抹茶一樣的糊狀再喝。后世小日~本的茶道就是剽竊的此時茶藝。</br> 胡家主淺嘗輒止,然后笑著說道:“今日前來,我也就不繞圈子了?!?lt;/br> “小女子洗耳恭聽?!?lt;/br> “大侄女應該聽說登州鎮(zhèn)加稅的事情了,咱們各家在登州鎮(zhèn)都有生意,此番都會受到影響,以我胡家,還有王家、你甄家受到的影響最大!”</br> 甄寧夕喝了一口茶,然后問道:“嗯,所以呢?”</br> “老夫與王家主等十幾位家主商議了一下,決定集結(jié)各家的私兵,咱們十幾家團結(jié)在一起,共同抗稅!同時,我和王家主會出面聯(lián)絡(luò)泰寧鎮(zhèn)節(jié)度使,出錢讓其做咱們的后盾。如此,咱們各家便可以剩下不少的錢財,也可以打擊登州鎮(zhèn)的囂張氣焰!”</br> 說完,胡家主說道:“此事大侄女不用操心,只要將甄家的私兵和礦工集結(jié)起來,叫給老夫和王家主統(tǒng)領(lǐng),剩下的事情就由我們這些爺們?nèi)マk,大侄女就在家里等候消息好了?!?lt;/br> 王家主也笑著說道:“我們可是為你著想,甄小姐就不要猶豫了?!?lt;/br> 甄寧夕笑著說道:“今日諸位將甄家的私兵和礦工拿走,明日是不是就要登門分我的家產(chǎn)了?”</br> 胡家主和王家主微微皺眉,其余十幾人也沒有說話,十幾雙眼睛去刷刷的看著甄寧夕,眼神中都透著一絲怒意和貪婪。</br> “我是一介女流,可是阿爺將偌大的甄家交給我,我就不能讓旁人占了便宜!”</br> 甄寧夕瞪了王家主一眼,而后對胡家主說道:“我甄家別的沒有,錢財和人手還是足夠的,登州鎮(zhèn)要加稅,我甄家掏錢就是了,犯不上跟一個擁兵十萬的節(jié)度使結(jié)仇!泰寧鎮(zhèn)都不是登州鎮(zhèn)的對手,諸位家中的些許私兵,難道還能鬧出什么動靜嗎?”</br> 說到這里,甄寧夕緩緩站了起來,對著眾人說道:“諸位也都知道甄家是我這個弱女子當家,可是女子雖弱,但也有幾分脾氣!如果有人想要趁機從甄家討便宜、要好處,小女子也絕不答應,甄家的八千私兵更不會答應!”</br> 此時胡家主和王家主等人的臉色非常難看,眾人原本以為甄寧夕只是一個小女孩,眾人一番忽悠、嚇唬,就能達到目的,讓這個小女孩不知所以??墒乾F(xiàn)在看來眾人自己的算盤是落空了,這個小女孩可不簡單。</br> 王家主率先站了起來,冷聲說道:“甄小姐是要與我們大家唱反調(diào)了?”</br> 甄寧夕根本不理睬王家主,而是看向了胡家主說道:“老家主,此番抗稅,我甄家就不參與了!”</br> 王家主見狀不由氣急,旁邊胡家主以目示意讓其不要輕舉妄動,隨后對甄寧夕說道:“大侄女的意思是,要與我們劃清界限,是否?”</br> 甄寧夕冷笑一聲,說道:“我是甄家的主事,還請老家主稱呼小女子為甄家主!”</br> 胡家主點了點頭,說道:“我知道了!”</br> 隨后胡家主大手一揮,對眾人說道:“咱們走!”</br> 十幾人怒氣沖沖的離開了甄家,而甄寧夕則是坐了下來,皺眉思索了一陣,命人喊來了管事。</br> 甄寧夕將剛才發(fā)生的事情說了一遍,然后對甄管事說道:“甄管事,你辛苦一趟,立即動身前往登州城。我寫一封書信,你一定要親手交給登州鎮(zhèn)節(jié)度使李從燕!”</br> 甄管事聞言非常詫異,急忙說道:“小姐,此番抗稅之事咱們甄家不參與也就罷了,決不能再向登州鎮(zhèn)告密了,否則咱們甄家在兗州就無法立足了!”</br> 甄寧夕苦笑著說道:“阿爺走后,甄家上下就如同一盤散沙,這兩年是我靠著多發(fā)月錢才籠絡(luò)住那八千私兵,以及上萬鐵匠、學徒、礦工。如今甄家的收入連年減少,等到家底吃光的時候,那些私兵、礦工、鐵匠肯定會自尋出路,甄家也就走到頭了?,F(xiàn)在兗州、沂州的世家已經(jīng)看出咱們甄家的頹勢了,今天不就借著抗稅登門發(fā)難來了嗎?咱們甄家就算什么都不做,也快要在兗州待不下去了!”</br> 說到這里,甄寧夕流著淚說道:“只恨我不是男兒身,守不住阿爺?shù)募覙I(yè)!”</br> 甄管事也是痛哭不止,老家主對自己有大恩,自己肯定會不遺余力幫助甄寧夕的,當即叉手說道:“請小姐放心,我今日就動身去登州城!”</br> 數(shù)日之后,甄管事帶著幾個隨從,騎快馬抵達了登州城,然后帶著甄寧夕的親筆信和甄家的名帖,直接來到了節(jié)度使府邸。</br> 議事堂內(nèi),李從燕看著甄寧夕的親筆信,臉上掛著一絲笑意,心中暗道:“真是一打瞌睡就有人送枕頭?。 ?lt;/br> 只見李從燕放下書信,對甄管事說道:“此事我已經(jīng)知曉了,甄家的好意,我李從燕銘記在心!甄管事回去之后,替我問甄小姐好,將來有機會,我會登門致謝的!”</br> 甄管事哪里見過如此平易近人的節(jié)度使,急忙叉手說道:“不敢、不敢,甄家只希望能夠安穩(wěn)做生意而已,還請李帥多多關(guān)照?!?lt;/br> 李從燕笑著說道:“放心,我肯定會關(guān)照甄家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