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東村。</br> 早上,朱文手中拿著一份報紙,怒氣沖沖的走在村子里,遇到同村的村民也是一臉陰霾,見到人也顧不上打招呼。</br> 同村的村民見狀都很是奇怪,今天不就是村口多了一個賣什么報紙的攤子,難道那人惹到朱文了?</br> 眾人狐疑不定的時候,村正走了過來,見到朱文的樣子,便問道:“我說朱家大郎,你這是怎么了,跟誰鬧不痛快了?”</br> “誰?”</br> 朱文見到是村正,像是找到了宣泄的通道,大步走了過去,揚了揚手中的報紙,說道:“村正你可看了報紙?”</br> 村正笑著說道:“我沒看,一份報紙三錢,這三錢足夠我一天的花銷了,咱們村里也沒見幾個人去買啊。再說了,我也不認識幾個字,可比不上你這上著識字班的書生識字多。”</br> 此時李繼業在天策府境內大力推行識字班,幾乎在每個村子都安排了一個先生,只要是認識一些字,就可以派出去教百姓認字。</br> 李繼業不遺余力的掃盲,就是認定人口的整體素質決定著國家的發展未來,所以不惜給這些半吊子教書先生每月一百錢的薪酬,這才堪堪做到了村村都有識字班的程度。</br> 朱文擺了擺手,說道:“村正先別說這個,你看看這報紙,上面可是記載了大事,出大事了!”</br> 朱文這么一說,村正也來了精神,周圍村民紛紛圍了過來。</br> 眼見眾人都圍了過來,朱文也來了精神,找了一塊石頭站了上去,然后舉著報紙大聲說道:“這報紙上說,河東鎮節度使石敬瑭起兵爭奪天下,現在被偽唐朝廷重兵圍困在晉陽城內。這個狗賊石敬瑭為了一己之私,竟然聯絡契丹人,將幽云地區的十六個州割讓給了胡人,并且勾結胡人大軍南下!”</br> 眾人聽到這里頓時炸了窩,雖然這些村民都是些許小民,但是也都知道胡人是狼子野心,而北方的疆土更是祖宗打下來的,豈能輕易與人?</br> 更何況,他石敬瑭是什么人,一個節度使而已,又不是皇帝圣人,他有什么資格割讓疆土給胡人!</br> 朱文激動的說道:“咱們大家都是逃難來的難民,僥幸才活著來到青東村,誰家沒有親人死在南下的路上?咱們為什么會南下,還不是石敬瑭給禍害的!”</br> 此時所有人都回憶起當年的慘狀,心中都涌起了滔天的恨意。于是乎包括村正在內,所有的村民都開始怒罵石敬瑭是賣國賊,甚至不少人都要趕往登州城去,向天策上將李繼業請~愿出兵,討伐石敬瑭。</br> 不過隨后村正就回過神來,大聲招呼著村中百姓,說道:“李帥肯定有打算和對策,咱們不要給李帥添亂。咱們做好自己的事情,該種地的把莊稼弄好,該做工的把活計弄好,全力支持李帥,讓咱們天策府的將士們豐衣足食,剩下的就看李帥的了,不會讓咱們失望的!”</br> 朱文也站出來說道:“沒錯!總有一天,李帥肯定會給咱們報仇,一定會!”</br> 登州城外,第二野戰軍駐地。</br> 朱武與自己這一什的同伴聚集在宿舍內,眾人圍坐在一起,正看著一份報紙。</br> “天策日報!”</br> 朱武作為什長,為眾人讀著報紙上的內容,當眾人聽到石敬瑭割讓幽云十六州,以換取契丹人南下支援的消息時,無不義憤填膺。</br> 眾將士作為武人根本無法接受這樣的事情,恨不得活剝了石敬瑭泄憤。</br> 朱武咬著牙說道:“幽云十六州是咱們漢家祖宗歷經千辛萬苦打下來的,是歷代將士浴血奮戰占據下來的,他石敬瑭算什么東西,有什么資格拱手讓給契丹人!如果幽云十六州真的被契丹人拿了去,那對咱們武人來說,就是奇恥大辱!”</br> 眾人紛紛附和著,一個伍長大聲說道:“咱們何不去向將軍請戰,以咱們天策府的實力,肯定能滅了石敬瑭!”</br> 朱武揮了揮手,說道:“滅掉石敬瑭不難,可是咱們遠征千里之外,糧道怎么保證,后方如何駐守?偽唐主李從珂從中下黑手又該怎么辦?主上和諸位將軍想的遠比咱們要多,所以咱們不能去給上官添麻煩,要聽令,是兵就要聽令而為!”</br> 話音剛落,一個身影走進了宿舍,大聲說道:“說得好,是兵就要聽令而為!”</br> 眾人一看,來人是戰車團校尉唐銘,急忙起身行禮。</br> 唐銘回禮之后,拍了拍朱武的肩膀,說道:“你小子不錯,有頭腦有見識對我的脾氣。”</br> “謝唐校尉,屬下只是平心而論。不過就這么看著石敬瑭賣國,咱們卻做不了什么,心中還是有些氣惱,憤憤不平!”</br> 唐銘嘆息一聲,然后語氣不善的說道:“何止是你們憤憤不平,我又何嘗不是如此!”</br> 說完,唐銘對眾人說道:“好了,石敬瑭賣國之事估計已經隨著咱們的《天策日報》傳遍天下了,這個混賬已經注定會遺臭萬年。咱們說點別的。”</br> “請唐校尉示下!”</br> “主上在各軍之中都設立了武訓班,對各級將佐以及軍中可塑之才進行培訓。”</br> 唐銘看著朱武說道:“我看你這小子就不錯,回頭我舉薦你去入班學習,你準備一下,從明天開始,每天晚飯之后去軍中武訓班報到。”</br> 朱武先是一愣,隨后便明白這是唐銘在提拔自己,于是激動的叉手領命。周圍一眾將士紛紛投來了羨慕的眼神。</br> 話分兩頭。</br> 此時新聞司花費大量的人力和物力,將《天策日報》推向了各地州縣,不但在天策府境內廣為傳播,周邊的藩鎮內部也到處都是《天策日報》。甚至不少地方都出現了倒賣報紙的黑市,一份最高四錢的報紙,在黑市上幾經轉手就能炒到五十錢!</br> 即便是這樣還經常有價無市,一些沒能買到《天策日報》的商賈和世家,甚至不惜花費幾倍的價格去爭搶報紙,一時間《天策日報》火極一時。</br> 洛陽城。</br> 李從珂的手中也有一份《天策日報》,第一面正版篇幅寫的都是石敬瑭勾結契丹人出賣幽云十六州的內容,標題還用大號的字體加重寫上,非常的醒目。</br> “他李從燕是從哪里知道的消息,為何朕一點風聲都不知道,朝廷上下都是吃閑飯的嗎!”</br> 此時李從珂依然稱呼李繼業為李從燕,對于改名一事非常的憤怒。不過此時李從珂卻對李繼業有些佩服,石敬瑭勾結契丹人這種極其隱秘的事情都能打探到,足可見李繼業麾下能人很多。</br> 一旁,韓昭胤、劉延朗、馮道三人啞口無言,石敬瑭是什么人?當世之梟雄,這等機密之事,他怎么可能輕易讓別人知道?</br> 待到李從珂發了一會兒脾氣之后,韓昭胤才站出來說道:“啟奏圣人,這份所為的報紙,上面的內容是否屬實,臣以為還需要進一步的確認。”</br> 劉延朗和馮道聞言頓時看向了韓昭胤,就好像是在看傻子一般:這還有什么可確認的?</br> 那邊李從珂也是怒極而笑,大聲吼道:“還確認什么!等你都確認完了,契丹人的鐵騎都要殺到洛陽城下了!”</br> 韓昭胤頓時嚇了一跳,急忙叩拜行禮,不敢再多說什么。</br> 隨后李從珂指著劉延朗說道:“立即給張敬達下詔,讓張敬達速戰速決,一個月內必須拿下晉陽城,圍殲石敬瑭所部!”</br> “一個月內?”</br> 劉延朗也是心中發苦,就在昨天自己還收到張敬達的急報,要求朝廷繼續增兵晉陽城外的朝廷大營,并且加派錢糧兵備。在急報之中,張敬達已經表明了自己的態度,以現在朝廷的兵力和戰力,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拿下晉陽城,畢竟晉陽城內還有幾萬守軍,石敬瑭也是一代名將,如果急于速戰速決的話,弄不好還會被石敬瑭抓住機會轉敗為勝的。</br> 可是這些話卻不能在這個時候說出口,劉延朗明白此時李從珂的心情如何,那下晉陽城滅掉石敬瑭,然后再集中兵力迎戰即將南下的契丹大軍,這比什么都重要,甚至連已經起兵的李繼業都可以不予理會!</br> 于是劉延朗猶豫了一會兒,叉手說道:“啟奏圣人,現在朝廷兵力不足,府庫也非常空虛,能夠給張敬達的支援微乎其微。在這樣的局面下,如果讓張敬達倉促強攻晉陽城,臣恐怕……”</br> 李從珂咬著牙說道:“恐怕什么?害怕張敬達所部兵力消耗過大?害怕被石敬瑭依托城池重創?難道張敬達的廢物嗎?圍攻幾萬潰兵也如此費力!”</br> “朕自然知道此戰的艱險,但是現在不惜代價滅掉石敬瑭,總好過契丹人與石敬瑭合兵一處之后再去面對,你們明白嗎?”</br> “喏!”</br> 道理誰都懂,可是此戰卻要怎么打?</br> 劉延朗、韓昭胤、馮道三人心中彷徨無計。此時不但石敬瑭已經是危在旦夕,李從珂這邊也是強弩之末了,雙方誰都不少受,就看哪一方的支援先到,看哪一方最先撐不下去!</br> “給張敬達下詔,命其部不惜代價猛攻晉陽城,記住,是不惜代價!”</br> 李從珂大聲說道:“同時給天下藩鎮下詔,命各鎮抽調兵馬入京,每個藩鎮至少要出兵一千,限期一個月到京,違令者以謀反論處!”</br> 劉延朗、韓昭胤、馮道三人聽完心中拔涼拔涼的,李從珂這是打急眼了,已經開始不計一切后果了。</br> 可是不這么辦,還能有別的應對之策嗎?三人心中也是沒有辦法,只能按照李從珂的詔令行事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