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登州城北,訓練軍大營。</br> “善于騎術者,都到這邊集合報名!”</br> 大營之中,大批訓練軍將士正在排隊,順著軍政部征兵司官吏的指引逐個登記報名。</br> 白雙隘也在隊伍之中,心中激動的望著前面,手中還拿著一張表單。</br> 在白雙隘的身后,一個年輕的士兵興奮的說道:“白大哥,你說咱們能選上騎軍嗎?”</br> 白雙隘咬著牙說道:“一定能選上!”</br> 此番李繼業大規模組建騎兵軍團,各軍之中都要配屬一定數量的鐵騎,以便在對戰契丹大軍的時候提高戰力。如今軍政部馬政司已經從各方籌集、購買到了四千多匹戰馬,雖然距離李繼業的要求還相差不少,但是在這么短的時間內也算是不錯了,而且馬政司還在繼續想方設法的購買戰馬,李繼業相信各軍的騎兵軍團很快就會組建完畢的。</br> 于是軍政部征兵司便開始從訓練軍和各軍之中選拔善于騎射之術的將士,開始組建各軍配屬的騎兵營。</br> 白雙隘原本就是北地漢子,騎術不敢說多么精通,但是隨軍沖鋒,在馬上殺人還是能夠做到的。更何況此番各軍大規模組建騎兵軍團就是為了對付契丹人,軍中都在傳言在不久的將來天策府將會與契丹人開戰。</br> 所以白雙隘心中的仇恨再次涌動起來,一想到被契丹人擄走的妻子,現在都生死不知的一雙兒女,白雙隘的心中便如同刀割斧剁一般,痛徹心扉。</br> “我一定要入選騎兵軍團,將來就算是死在戰場上也在所不惜,我一定要殺契丹人!”</br> 正想著,白雙隘便走到了報名處,將自己手中已經填好的表單遞了上去。</br> “白雙隘,訓練軍一營三團什長,訓練成績全部項目都是優秀?嗯,很好啊!”</br> 負責登記的征兵司官吏滿意的點了點頭,說道:“會騎術嗎?”</br> “會!我是北方人,自然是會騎馬的。”</br> “那射術呢?”</br> “弓箭我也會!”</br> “很好!”</br> 隨即征兵司的官吏便在表單上勾畫了一番,并且蓋上了一個小印章,這才將表單遞給了白雙隘,說道:“好了,你現在就是騎兵軍團的新兵了,你的軍籍關系將會從訓練軍轉到野戰軍之中,就分配到第二野戰軍騎兵營吧,暫時任基層什長,去那邊報到吧。”</br> 征兵司的官吏指了指前方,白雙隘心中大喜,順著指示看了過去,只見報名處的后面是一排集結點,各大野戰軍的人員都在那邊接收報名成功的士兵。</br> 白雙隘興奮的拿著自己的表單跑了過去,直奔第二野戰軍的集結點。</br> 許凱原本是第二野戰軍二營四旅的校尉,此番第二野戰軍組建騎兵營,許凱便憑借原本的戰功和高超的騎射功夫被軍長李任看中,提拔為騎兵營折沖都尉。</br> 這讓許凱這個幽州籍貫的漢子喜出望外,一連好幾天都睡不著覺,憋著勁要將騎兵營帶好,將來在戰場上大破契丹鐵騎,光宗耀祖。</br> 第二野戰軍的集結點已經聚集了不少人,至少有三百多名將士正在列隊,許凱帶著幾名旅帥正在按照名冊點名。</br> “報到!”</br> 白雙隘對著一名旅帥叉手行禮,并且將手中的表單遞了過去。</br> “報名的?嗯,不錯。”</br> 看著表單中的各項操練成績,旅帥很是滿意,說道:“你去那邊列隊待命,你們這三百多人一會兒就要出發,前往第二野戰軍大營報到了。”</br> “喏!”</br> 白雙隘進入到隊列之中,正巧許凱巡視了過來,看到白雙隘的年紀已經不小了,便好奇的說道:“老兵?”</br> “啟稟將軍,我不是老兵,是訓練軍過來的新兵。”</br> “新兵?”</br> 由于天策府的軍隊待遇非常好,地位也非常高,所以天策府各軍根本不愁兵源,對于兵源素質的要求也非常高,一般都是要十八歲以上、三十歲以下的青壯年。</br> 像白雙隘這樣三、四十歲的新兵非常少見,所以許凱才如此好奇。</br> 白雙隘解釋道:“我是北面的難民,被咱們天策府救下,從而破格招錄到訓練營之中的。”</br> “哦,是這樣啊。”</br> 許凱自然知道這批難民兵源,其中就有不少像白雙隘一樣的“中年”新兵。當初軍政部部長李魏還反對招收這些上了年紀的新兵,認為天策府治下的青壯男丁都招收不完,甚至還出現了走關系參軍的現象,根本犯不上招收這些上了年紀的男丁。</br> 可是李繼業卻力排眾議,認為這些難民對于契丹人和石敬瑭有著血海深仇,將他們招收進來,戰力和戰意肯定不成問題,稍加訓練就是一支強軍。</br> 于是便有了白雙隘等人參軍的事情。</br> 許凱拍了拍白雙隘的肩膀,說道:“既然入選了騎兵軍團,那就好好干吧,將來主上揮師北上的時候,便是你們報仇雪恨之時!”</br> 李繼業將來肯定要與群雄爭奪天下,這是天策府上下的共識,也是所有人的期盼。如今李繼業已經與李從珂決裂,從偽唐朝廷的登州鎮節度使變成了一方割據的豪杰,建功立業、開疆拓土便成為了所有天策府成員的共同目標。</br> 白雙隘叉手行禮,激動得說不出話來,只是重重的點了點頭,心中充滿了期盼。</br> 片刻之后,白雙隘便隨著大隊人馬開出了訓練軍大營,前往登州城外的第二野戰軍大營。</br> 按照軍政部都督司的部署,第一野戰軍至第六野戰軍的駐地都在登州城以南,從西到東一字排開,每兩個大營相距十幾里路。</br> 此時各個野戰軍都已經被軍政部都督司部署到天策府的北面和西面邊界駐守,但是各軍的大營還是留有了一小部分的留守兵力。</br> 白雙隘這隊騎兵營新兵進入第二野戰軍大營之后,便有留守的士兵前來接收,隨即開始分配各種裝具和兵備。</br> 一副鞍具、一套雙插、一把馬刀、一把長槍,另外還有一副精簡過的明光鎧,一面小圓盾。其余的各種零碎裝備數了數足有二十多件。</br> 白雙隘費力的將這些裝備一趟一趟的搬到了自己的營帳內,然后便趕到校場上集結待命。</br> 至于戰馬的話,此時軍政部搜集到的數量還遠不夠各野戰軍分配的,所以暫時并沒有發下來,而是全部集中在軍政部設立在登州城東面的養馬場,集中管理著。</br> 騎兵營折沖都尉許凱對著自己的這批手下講了一番話,然后便下令解散,讓眾人回去休息一番,明日開始便開始進行各科目的操練。</br> 白雙隘心中依舊沒有平復下來,朝著自己的營帳走去,忽然看到前面有兩個弱小的身影正在搬運著一筐蔬菜,看樣子是往勤雜團那邊去的。</br> 不知道為什么,那兩個弱小的身影是如此的熟悉,讓白雙隘心中突然間一陣刺痛。</br> “白詢?白霜?”</br> 那兩個小孩子聞聲看過來,頓時大哭起來,發了瘋一般沖了過來:“阿爺,是阿爺!”</br> 白雙隘也大哭著跑了過去,一把將兩個孩子抱在了懷里。</br> “太好了,我找到你們了!”</br> 白雙隘一邊哭著一邊詢問兩個孩子,怎么跑到了這里。</br> 兩個孩子邊哭邊說,斷斷續續著講述著自己的經歷。</br> 原來當初白詢、白霜這一雙兄妹與白雙隘走散,就混雜在大批的難民之中一路逃命,期間看到了數不清的難民被契丹人殺死,兩個孩子一路輾轉逃命,竟然奇跡般的逃脫了契丹人的追殺。</br> 后來白詢、白霜與一隊難民一路南下,沿途乞討挨餓,好不容易來到了棣州境內,這才被天策府的官吏收容,并且登記之后送到了登州這邊。</br> 因為找不到這兩個孩子的家人,所以民政部的官吏便安排這白詢、白霜在軍營中干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以換取食物和衣物。</br> 聽完之后,白雙隘心中感慨不已,現在自己唯一的牽掛就是妻子了。一想到被契丹人擄走的妻子,白雙隘的心中就在滴血,抹了抹眼淚之后,便拉著兩個孩子找到了折沖都尉許凱。</br> 白雙隘一番敘述之后,便叉手說道:“請都尉做主,容卑職半月假期,我想將一雙子女安頓一下,以便安心從軍,為主上效力!”</br> 許凱此時也是感慨不已,想了一下,說道:“你在天策府無親無故,這兩個孩子怎么安排?”</br> 白雙隘默然無語。</br> “我聽說現在天策府各地像你這樣的情況還有很多,所以民政部在登州城開辦了義學,暫時歸考核司管轄,專門收容民間孤兒。義學會將這些孤兒養起來,并且教授他們學識。我看這樣吧,我給你十天假期,你帶著這兩個孩子去一趟登州城,將你這一雙兒女托付給義學,我再寫一封推薦信,如此安頓,你覺得如何?”</br> 白雙隘聞言當即拉著兩個孩子叩拜在地,感謝許凱的幫助。</br> 十幾天之后,白雙隘安頓好了自己的一雙兒女,然后便返回第二野戰軍大營,全心全意的投入操練之中。</br> 一個月之后,天策府內,李繼業收到了軍政部部長李魏送來的提拔名單,各軍配屬的騎兵營已經組建完畢,兵員和各級軍官已經全部到位,各部所需的兵備和相關物資也已經齊備。只不過戰馬還短缺不少,現在軍政部搜集到的戰馬有八千多匹,才夠一個騎兵營所需。</br> 李繼業為此非常郁悶,現在天下即將大亂,誰都知道戰馬的重要性,所以現在從外面收購戰馬的難度越來越大,讓李繼業發愁不已。</br> 于是李繼業與李魏和吳從漢商議了許久,最后三人一致認為全軍組建騎兵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六個野戰軍需要新組建六個騎兵營,那就四萬騎兵,至少四萬匹戰馬!</br> 如此巨大的數量,即便是李從珂和契丹人也會非常的吃力,一想到這里李繼業的心中便釋然了。</br> 于是李繼業下令將目前搜集到的戰馬全部配屬到第一野戰軍,先給第一野戰軍騎兵營裝備起來,立即進行操練。</br> 同時民政部和軍政部繼續想盡辦法搜集戰馬,軍政部馬政司也要加快各地養馬場的籌建,全力推行馬政。如此,各軍按照番號逐個裝備騎兵營。</br> 組建騎兵的事情定下了基調,李繼業也沒有輕松下來,而是拉著軍政部部長李魏,一頭鉆進了軍政部研發司。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