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陽城。</br> 桑維翰、劉知遠對坐在屋內,二人面前是一幅輿圖,上面赫然是現在天策府以及周邊藩鎮的地形。</br> “天策府此番大舉出兵,準備趁機占據歸德鎮和橫海鎮,李繼業此番野心不小啊!”</br> 劉知遠對此非常擔憂,本來天策府的地盤就已經很大了山東各地基本上都被李繼業攻略下來,如果天策府再拿下歸德鎮和橫海鎮,那李繼業的基業就成了,將來就算石敬瑭入主洛陽,天策府也將成為尾大不掉之勢!</br> 桑維翰眉頭緊鎖,說道:“可是如今我軍根本無暇顧及天策府,只能寄希望于歸德鎮和橫海鎮了,希望王月和劉延祚能夠擊退天策府的進攻。”</br> 劉知遠聞言冷笑一聲,說道:“王月乃是小人混賬一個,劉延祚也是眼高手低,空有野心卻沒有能力的廢物,桑樞密以為這兩人能夠擋住李繼業的進攻?”</br> 桑維翰也知道自己的期望有些不切實際,說道:“唉!也就是說,歸德鎮和橫海鎮注定難以保全了?”</br> 說完,桑維翰便看向了一旁沉默不語的石敬瑭,遲疑了一下,便叉手說道:“陛下是何意思?”</br> 劉知遠也看了過去。</br> 石敬瑭的雙眼露出了一絲精光,說道:“如今李從珂大勢已去,我軍經過這段時間的整頓,實力已經大增,以我軍的戰力入主洛陽已經不是什么難事。契丹人只要在后面壓陣就好,所以天策府之事,可以讓契丹人去走一趟!”</br> 桑維翰頓時笑著說道:“陛下英明,的確可以游說契丹人出兵天策府,遏制李繼業的擴張勢頭!”</br> 劉知遠則是有些擔憂的說道:“耶律德光可不是什么善類,他豈能不知道陛下的意圖?”</br> 石敬瑭說道:“朕只是將事實擺在這里,去與不去,還要契丹主自己拿主意!”</br> 說完,石敬瑭便對二人囑咐道:“大軍即將南下,你們二人盡快做好大軍出發的準備,朕這就擺駕契丹大營,向契丹主說明天策府之事。”</br> “喏!”</br> 契丹大營,中軍大帳內。</br> 此時的石敬瑭已經沒有了大晉皇帝的威風,而是彎著腰恭敬的站在大帳中央。耶律德光則是坐在大帳正上方,耶律李胡和耶律察割、耶律屋質三人也各自坐在一旁,三人對于石敬瑭沒有一點敬意,仿佛是一個下屬前來匯報軍務一般,一如平常。</br> 石敬瑭行禮之后,便將天策府攻打歸德鎮和橫海鎮的消息稟報了一番,話里話外都透著不可放任李繼業擴張的意思,希望耶律德光能夠分兵出動,遏制天策府的擴張。</br> “李繼業?”</br> 耶律德光微微皺眉,說道:“此人不是當年李嗣源收養的義子嗎?朕聽聞此人前不久還聲名脫離李從珂的統治,自己成立了一個天策府,還自封天策上將。”</br> 石敬瑭叉手說道:“正是!由此可見此李繼業的野心之大,就是要打著前唐的旗號來蠱惑人心。此番李繼業出動兵力十幾萬,兵分兩路同時攻打歸德鎮和橫海鎮,可謂聲勢浩大。李繼業一旦拿下歸德鎮和橫海鎮,則天策府的勢力已成,將來再想將其鏟除就非常不易了。”</br> 耶律德光冷笑著說道:“是大晉皇帝的不容易,而不是朕的。”</br> 石敬瑭心中一跳,急忙又將腰桿彎下去一些,不敢再說些什么。</br> “朕已經得到了消息,歸德鎮主力和援兵都被天策府大軍殲滅了,估計歸德鎮已經撐不住了。至于橫海鎮,估計也是時間問題。”</br> 說到這里,耶律德光盯著石敬瑭問道:“只是即便橫海鎮和歸德鎮被滅了,又與我契丹何干?”</br> 一旁的耶律李胡聽著石敬瑭的話語,臉上有了一些動容,此時不等石敬瑭回話,便插話說道:“那李繼業的兵馬如何?”</br> 石敬瑭松了一口氣,耶律李胡開口詢問,也算是給自己解了圍,于是便說道:“根據我軍的情報顯示,李繼業麾下的兵馬裝備非常精良,幾乎可以做到人人披甲,士兵都分有土地,軍中士氣極其旺盛。而且似乎還有傳言,李繼業軍中有一種黑色的粉末,這種東西極其易燃,可以大范圍殺傷敵軍的兵馬。”</br> 耶律李胡聞言大笑起來,說道:“說的這么熱鬧,那李繼業也不過是一方諸侯罷了,難得真的可以做到這些?那他李繼業為何不起兵爭奪天下,反而只是兼并周邊的藩鎮,如此膽怯!”</br> 耶律察割也是笑了笑,雖然沒有說什么,但是也沒有將李繼業放在眼中。</br> 只有耶律屋質陷入了沉思,特別是聽到天策府軍中的黑色粉末的時候,眼神之中更是閃過了一絲忌憚之色。</br> 石敬瑭說道:“皇太弟此言差矣,我觀那李繼業乃是當世之梟雄,其心志和能力絕不在你我之下!只是如今天下大變在即,李繼業想要坐山觀虎斗而已,順便趁機擴張、增強實力。”</br> “哼!”</br> 耶律李胡冷聲說道:“我卻是不信的!”</br> 不過耶律李胡雖然嘴上這么說,也只是表明自己看不起中原兵將的態度而已。可是在耶律李胡的心中,卻是已經將李繼業記了下來,有一種想要與之交手的沖動。</br> “中原真的有如此強軍?如果石敬瑭說的都是真的,那李繼業此人就決不可留,必須將其消滅,否則將來必將成為我契丹的心腹大患!”</br> 就在耶律李胡暗暗思索的時候,耶律德光開口說道:“我觀李繼業與一般趁亂擴張的藩鎮沒有什么區別,石郎不必放在心上。為今之計,石郎的首要事務乃是做好南下的準備,盡快拿下洛陽城,圍殲李從珂的兵馬,盡快掌控天下權柄。只要石郎坐上了洛陽城中的龍椅,李繼業也就不足為慮了,將來石郎完全可以召集天下藩鎮出兵圍剿天策府,定然無往而不利!”</br> 石敬瑭的臉上閃過了一絲尷尬,沒想到耶律德光會當面拒絕自己的提議,并且將皮球踢了回來,此時也只好叉手說道:“陛下所言甚是,是我孟浪了!”</br> 隨后石敬瑭又撿一些不太重要的事務向耶律德光稟報了一番,便告辭返回了晉陽城。</br> 而耶律德光則是吩咐耶律李胡、耶律察割、耶律屋質三人各自散去,準備隨同石敬瑭所部南下。</br> 臨走前,耶律屋質問道:“陛下怎么看天策府之事?”</br> “一個強悍的藩鎮正在崛起,如果石敬瑭不盡早將其扼殺,將來必定會被天策府鉗制,甚至是被天策府推翻!”</br> 耶律屋質點了點頭,耶律德光的看法與自己是一致的,于是便問道:“那陛下為何拒絕了石敬瑭的提議?以臣之見,光靠石敬瑭的本事極有可能抵擋不住天策府的擴張,如果我軍不出手遏制天策府一番的話,將來石敬瑭也是坐不穩天下的。那陛下扶持石敬瑭,為我契丹謀利的方略就要付諸東流了!”</br> 耶律德光說道:“遏制天策府是必須的,只是不能由我契丹勇士出手。以現在的情報來看,天策府的兵馬非常強悍,不但兵力雄厚、裝備精良,更重要的是天策府的士兵有分有土地,如同前唐的府兵一般。由此,天策府的兵馬士氣會非常旺盛,和這樣的敵軍交戰,會非常的棘手,就算是我軍出動,傷亡也會非常大!”</br> “所以,現在最好的對策是,盡快扶持石敬瑭上位,然后推著石敬瑭出兵遏制天策府,我軍只在后面督陣便好。就算要流血,也不能流我契丹勇士的鮮血!”</br> 一旁的耶律察割聞言點了點頭,沒有發表什么意見。耶律屋質則是行禮領命,和耶律察割一起離開,去準備南下的事項了。</br> 只有耶律李胡還沒有離開,此時眼見大帳內沒有別人了,便說道:“等到石敬瑭坐穩了江山,天策府不知要擴張到什么程度,陛下此舉難道真的可行嗎?”</br> 耶律德光微微皺眉,說道:“朕意已決,目前我契丹勇士兵力有限,與中原相比根本不在一個級別上。中原人死了十萬人,只要過幾年便又能拉起十萬大軍。可是我契丹可以嗎?死了十萬勇士,我契丹就要亡國了!”</br> “所以,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或者不是十拿九穩的戰事,絕不可以與天策府這樣的強軍交戰,不能讓我契丹勇士傷亡太大!”</br> “哼!”</br> 耶律李胡聞言沒有反駁,直接就轉身離開。</br> 耶律德光見狀微微皺眉,心中也積攢了一些怒氣。</br> 當耶律李胡回到自己所部大營之中后,立即召集了自己的一眾心腹將領。</br> “各部開始整頓兵馬,聽我的命令,隨時準備出擊。”</br> 一名千夫長問道:“敢問大元帥,我軍的出擊目標是?”</br> “天策府!”</br> 眾將聞言大驚,不是說要南下進攻洛陽城,要攻打李從珂嗎?</br> 耶律李胡看著吃驚的眾將,冷聲說道:“我是太后定下的天下兵馬大元帥,難道我自己的兵馬都調動不了嗎?”</br> 眾將聞言頓時嚇了一跳,急忙行禮領命。</br> “我今日把話說清楚,此番出擊之事,你們必須要保密,誰也不能走漏了風聲。如果讓陛下知道我軍出擊之事,你們有一個算一個,誰也活不了!”</br> 眾將心中畏懼,紛紛稱諾保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