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br> 此時天策府正在大舉擴張，各地藩鎮(zhèn)也正在蠢蠢欲動，耶律德光意識到不能再拖延下去了，于是便給石敬瑭傳令，兩軍兩日后便揮師南下，向懷州進軍。</br> 在大軍出發(fā)之前，石敬瑭想留下他的一個兒子戍守河東，畢竟河東鎮(zhèn)乃是石敬瑭起家的根基所在，即便自己將來入主洛陽城，河東之地也絕不能拱手讓給他人駐守。</br> 只不過為了防止耶律德光誤解，石敬瑭特意來到契丹大營，親自征求耶律德光的意見。</br> 耶律德光聽完了石敬瑭的請示，心中也是一陣冷笑，不過表面上還是笑著答應了下來，并且讓石敬瑭把他的兒子都叫出來，由他自己選擇。</br> 很快幾人都來到了契丹大營，耶律德光看了一番之后，對石敬瑭的幾個兒子都表現(xiàn)得很冷淡，唯獨對石敬瑭哥哥的兒子石重貴很是看重。</br> 石重貴的父親是石敬儒，此人早亡，石敬瑭當年便將只有兩歲的石重貴收養(yǎng)，當成自己的兒子一般。石重貴的相貌與石敬瑭很像，二人都是短小身材。</br> 此時耶律德光指著石重貴說道:"朕看此人就可以。"</br> 石敬瑭不敢不聽，于是便任命石重貴為北~京留守、太原尹、河東節(jié)度使，命石重貴立即率領五千兵馬返回河東鎮(zhèn)駐守。</br> 兩日后，石敬瑭與耶律德光率領大軍揮師南下，朝著河陽挺進。m.</br> 而就在大軍出發(fā)的當日，耶律李胡借口為大軍巡視警戒，率領所部一萬鐵騎脫離了契丹大軍，先是向南，這一萬鐵騎南下二十里后，便折而向東，直奔鄆州殺去。</br> 這天中午時分，晉軍和契丹軍在野外安營扎寨，耶律德光隨即召集各部將領在中軍大帳議事，商討抵達河陽之后的計劃。</br> 耶律屋質和耶律察割等各部將領陸續(xù)趕到了中軍大帳，可是耶律李胡所部將領卻一個都沒到，耶律德光見狀意識到出事了，當即憤怒的詢問起來。</br> 耶律屋質急忙派人去尋找耶律李胡所部兵馬，同時找來聯(lián)絡軍官進行詢問。</br> 弄清楚情況之后，耶律屋質便急忙向耶律德光稟報：“啟稟陛下，今天清晨時分，皇太弟率軍向南進發(fā)，為大軍前鋒開路，并且巡視大軍側翼，以保證大軍行進的安全。此事在今日清晨的時候已經向陛下奏報過了。”</br> 耶律德光冷聲問道：“按照軍律，耶律李胡所部要時刻和中軍保持聯(lián)絡，每個一個時辰派人聯(lián)絡一次。現(xiàn)在耶律李胡所部可有派人前來聯(lián)絡？”</br> 耶律屋質此時也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說道：“皇太弟始終沒有派人來聯(lián)絡。”</br> “混賬！”</br> 此時耶律德光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憤怒，猛地站起來，憤怒的說道：“立即派出快騎搜尋耶律李胡所部的蹤跡，發(fā)現(xiàn)之后，立即勒令其率軍返回，否則軍法行事！”</br> 耶律屋質急忙去傳令，派出了十幾隊快馬，一旁的耶律察割也是眉頭緊鎖，不過卻一言不發(fā)。</br> 足足一個時辰之后，一名千夫長趕到了中軍大帳，此人乃是耶律李胡麾下的千夫長，進入大帳之后當即叩拜在地。</br> “陛下！”</br> 耶律德光大步走上前去，一腳將其踹倒，只見那千夫長的臉上鮮血橫流，但是卻不敢發(fā)出一絲聲響。</br> “耶律李胡在哪！”</br> “啟稟陛下，皇太弟率領本部一萬鐵騎向東進擊，前去攻打天策府了！”</br> “混賬！”</br> 耶律德光此時已經沒有了帝王風范，開始破口大罵起來：“朕哪里不知道天策府的威脅，只是我契丹為何要自己卷進來？完全可以推著石敬瑭去與天策府血戰(zhàn)，我契丹坐收漁翁之利。可是耶律李胡這個混賬，居然私自調兵出戰(zhàn)！朕要廢了他！”</br> 此話一出，耶律屋質和耶律察割都是嚇了一跳，如果耶律德光真的詔令廢掉皇太弟耶律李胡，那就意味著耶律德光與太后述律平之間徹底翻臉，契丹內部瞬間就會一分為二開始分裂。</br> 耶律屋質急忙說道：“陛下息怒，皇太弟也是想為契丹除掉一大禍患，雖然做法欠妥，但也是情有可原。陛下萬萬不可操之過急啊！”</br> 此時耶律察割也不得不站出來說道：“臣這就率兵前去追皇太弟回來，請陛下準許！”</br> “混賬！”</br> 耶律德光再次怒罵著，指著耶律察割說道：“你立即率領一千輕騎出發(fā)，把耶律李胡這個混賬給我追回來。你帶著朕的令牌前去，追上了耶律李胡的大軍，立即就接管大軍，將耶律李胡押解回來，不得有誤！”</br> 耶律察割的臉色變了變，然后便接過了令牌，準備前去調兵出發(fā)。</br> “等一下！”</br> 耶律德光忽然將耶律察割叫住，然后思索了一番，說道：“如果耶律李胡所部過了東面的沁州，你就不要追了！”</br> 沁州在晉陽城以東三百里外，距離天策軍的地盤還有五、六百里的距離。</br> 耶律察割說道：“陛下這是何意？沁州太近了，臣追過去，恐怕皇太弟所部肯定已經過了沁州。臣以為還是再追一追，至少也要追到磁州一帶才行。”</br> 耶律屋質若有所思，似乎明白了耶律德光的意思。此時耶律德光眉頭緊鎖并不說話，于是耶律屋質便站了出來，說道：“磁州距離相州太近了，相州已經是天策府的地盤，李繼業(yè)部署在鄆州、兗州的大軍只要兩、三天就能殺到。如果歐辛（耶律察割的字）率軍追到磁州還沒追上皇太弟，就意味著皇太弟所部肯定已經與天策府的大軍交戰(zhàn)了，到時候歐辛你如何自處，是救援還是撤回來？”</br> 聽完之后，耶律察割也是眉頭緊鎖，自己沒想到還有這一層，頓時就有些不想去了。</br> 耶律屋質接著說道；“陛下考慮得非常全面，歐辛你立即出發(fā)，動作一定要快，盡全力向東去追。但是只要過了沁州就不要追了，立即率部回來，隨同大軍一同南下河陽。”</br> “那皇太弟那邊怎么辦？天策府十幾萬大軍，兵精糧足、戰(zhàn)力強悍，難道就不管皇太弟了嗎？”</br> 這話就不是耶律屋質能說的了，于是耶律德光開口說道：“皇太弟所率領的一萬鐵騎乃是太后賜予的，是蕭氏一族訓練的精銳重甲鐵騎，戰(zhàn)力非常強悍，足以與皮室軍相媲美。這一萬鐵騎，完全可以抵擋三萬騎兵大軍，要是對上天策府的兵馬，沒有五萬精銳步卒，也絕不是對手！”</br> 說到這里，耶律德光便盯著耶律察割說道：“所以，朕并不擔心皇太弟的安危，只是不想我契丹勇士徒增傷亡，歐辛你明白嗎？”</br> 此時耶律察割也聽明白了，耶律德光這是憤怒過后的將計就計，要借天策府的手，來削弱太后一黨的兵力，最好是能將耶律李胡所部全殲，如此李繼業(yè)便幫著耶律德光鏟除了一個大禍患。</br> “可那是一萬精銳鐵騎啊，都是我契丹的精華所在啊！”</br> 耶律察割領命之后便即刻去點兵，心中卻還是有些肉疼。</br> 與此同時，耶律李胡已經率領一萬精銳鐵騎過了沁州，全軍正向百里之外的潞州進發(fā)。</br> 這一萬鐵騎雖然是重甲騎兵，但是全軍都是一人四馬，每名士兵都有一匹專門的馱馬來馱載鎧甲和雜物，士兵則是換著騎乘三匹戰(zhàn)馬，能在做到人歇馬不歇，日夜兼程的快速行軍。</br> 這樣的速度，耶律察割率領的輕騎是絕對做不到的！</br> 此時耶律李胡向東派出了大批的斥候，準備在進入天策府地界之后，不與沿途的駐軍糾結，也不去理會沿途的城池和村鎮(zhèn)，一萬鐵騎直接長驅直入殺向兗州、鄆州一帶，將李繼業(yè)部署在這邊的數(shù)萬大軍一戰(zhàn)全殲。</br> “或者，我可以看看形勢，如果李繼業(yè)本人就在兗州、鄆州一帶，我也可以順帶手將其一舉擒殺！”</br> 想到這里，耶律李胡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冷笑，如果真的能夠殺掉李繼業(yè)，天策府極有可能就此崩潰，周邊的藩鎮(zhèn)更是會為之恐怖。</br> “到時候我契丹鐵騎的威名將會更甚，試問這中原天下誰還敢與我契丹鐵騎爭鋒！”</br> 想到這里，耶律李胡下令全軍保持速度，今晚一定要趕到潞州地界，否則全軍不得宿營休息。</br> 一聲令下，一萬契丹鐵騎馳騁向東，一萬名精銳騎士，四萬多匹矯健的戰(zhàn)馬，如此聲勢浩大的一支大軍滾滾向東，沿途的城池、藩鎮(zhèn)聞訊無不驚駭，甚至天地都為之變色！</br> 深夜時分，耶律李胡終于率領大軍抵達了潞州境內，隨后便指揮大軍占據(jù)了一處小村子。為了保證大軍行蹤，耶律李胡下令屠村，村子里的三十多戶村民轉瞬之間就被全部屠殺，鮮血都匯聚成了小溪，整個村子都彌漫著濃烈的血腥味。</br> “命令各部勇士抓緊時間休息，黎明時分繼續(xù)趕路！”</br> 小小的村子自然無法容納一萬騎兵大軍，只是將耶律李胡的中軍容納了下來，其余各部兵馬則是以這個小村子為核心，組建了一個臨時的大營。</br> 很快，一萬契丹騎兵開始生活做飯，不斷有士兵將村民家中的存糧搜了出來，將村中圈養(yǎng)的牲畜開膛破肚，到處都是一番忙碌的景象。</br> 此時在存在東面兩里外的一個小河溝內，六名軍政部軍情司的斥候正小心隱蔽著，朝著前方的小村子密切觀察著。</br> “看服飾和頭發(fā)，肯定是胡人大軍，是契丹鐵騎！”</br> 一名伍長眉頭都擠成了一個川字，低聲說道：“契丹人怎么跑到這里來了，他們這是要去哪里？”</br> 身旁一名將士低聲說道：“我的乖乖，這支契丹大軍至少有幾萬人吧？光是戰(zhàn)馬估計就有幾萬匹之多！”</br> “沒有那么多人，契丹騎兵都是一人數(shù)馬，如果這支敵軍的戰(zhàn)馬真的是幾萬匹的話，這支契丹大軍的兵力應該在萬人上下！”</br> 這名伍長說完，便對身旁的同伴說道：“不管他們要去哪里，這都不是小事，潞州距離咱們天策府的相州實在是太近了，必須立即回去向軍情司稟報！”</br> 說完，伍長便揮了揮手，眾人依次從小河溝向遠處退走，一直走出了三里開外，來到了一處小樹林內，眾人才找到了隱藏在這里的馬匹，一個個翻身上馬，轉眼之間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