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州城南。</br> 十幾萬大軍的混戰持續了一整天的時間,當黃昏的第一縷夕陽照耀在冬日的大地上,天策府的數萬將士已經部署完畢,將德州城團團包圍了起來。</br> 此時天策府各部將士都在抓緊時間修筑營壘,看樣子是準備圍困城池,不拿下德州城誓不罷休了。</br> 李任所在的中軍大營就在德州城的正南方三里外,此時各部的斥候正在往來于中軍大營和各部大營之間,將各部的情況不斷匯集到李任的面前。</br> 大帳內,李任靠在一個厚墊子上,眉頭緊鎖著思索著什么,旁邊,軍部勤雜團校尉元明正在一份一份的讀著各部送來的消息。</br> “第三野戰軍已經封鎖住了德州城的西面和北面,第四野戰軍已經封鎖住了德州城的東面和南面,我第二野戰軍各營將士作為機動兵力,已經做好了隨時出擊的準備。”</br> “另外各部的傷亡人數也大致統計出來了,第二野戰軍各營陣亡一千三百七十四人,第三野戰軍各營陣亡九百八十八人,第四野戰軍各營陣亡一千六百九十人,合計四千余人。各部受傷將士的人數在一萬人上下,其中大部分都是輕傷,各軍勤雜團中隨軍的醫匠和學徒正在日夜照料中?!?lt;/br> 這個傷亡數字已經超出了李任的心理預期,此時南路大軍已經橫掃了歸德鎮,王祖河麾下大軍的傷亡人數也沒有多少,李任估算充其量也就是三、五千人罷了??墒抢钊巫约郝暑I的北路軍各部只一天就傷亡了一萬幾千人,這還不算之前與橫海鎮不斷交鋒造成的傷亡,都算下來的話,北路軍的傷亡人數已經逼近兩萬人了,雖然絕大部分都是受傷的將士,可這樣的傷亡人數在天策府內部來說,即便有再多的戰果,也已經相當于戰敗了!</br> “哼!”</br> 李任心中非常惱怒,說道:“各軍勤雜團盡快將后方運來的御寒棉衣、棉被發下去,各部將士絕不能因為天氣寒冷而產生減員的情況?!?lt;/br> “喏!”</br> “另外今日我軍各部抵達德州城下的時候,都組織人馬試探性攻城了一番,可是劉延祚所部的反擊非常有利,這些傷亡將士有很多都是在那個時候造成的,這說明什么?”</br> 李任雖然心中憤怒,但是也不得不承認,劉延祚此人雖然人品不怎么樣,但是打起仗來還是有一把刷子的,至少在主力大軍戰敗的情況下,還能憑借敗兵守住城池,將天策府各部的得勝之軍擊退,這就很見功夫了。</br> 于是李任對元明說道:“這說明劉延祚此人是個人物,我軍絕不可掉以輕心,雖然今日我軍大勝,但是這一仗還有得打,不能著急?!?lt;/br> “喏!”</br> 元明又拿出了一份奏報,說道:“將軍,今日大戰我軍的斬首情況也計算出來了,各部共斬首敵軍首級一萬九千八百七十七級,另外還俘虜了敵軍士卒四千八百余人,繳獲戰馬七千三百五十五匹,另外還有大量的軍械、兵備等物資?!?lt;/br> 李任在心中算了一下,此戰橫海鎮出動的騎兵就有兩萬幾千人,步卒大軍也有三萬多人,現在斬首與俘虜的人數在兩萬六、七千人,也就是說,此戰橫海鎮的兵力已經折損一半了。</br> 不過李任想了一下,說道:“我估計此戰橫海鎮損失的兵力在三萬人左右,應該還有一些敵軍尸體被帶走了,也坑可能還有不少的潰兵趁亂逃脫了?!?lt;/br> 元明點頭贊同,說道:“兩軍陣戰之時敵軍的傷亡應該與我軍相當,敵軍大部分的傷亡都是在潰逃的時候造成的。此戰過后,德州城內的敵軍兵力還有多少?”</br> 李任說道:“按照軍情司提供的情報來看,劉延祚手中的兵力除了兩萬五千鐵騎之外,還有六萬多步卒大軍?,F在這兩萬五千鐵騎基本上被咱們打殘了,步卒大軍也折損一部分,另外劉延祚還要分兵駐守在滄州等地,所以我估計德州城內的兵力應該在三到四萬左右?!?lt;/br> 說完,李任便微微皺眉,對元明說道:“數萬潰兵雖然士氣不高,但是蟻多咬死象,更不用說還據守城池,下一步也不好打??!”</br> 元明說道:“將軍,我軍是不是應該使用震天雷了?”</br> “嗯!”</br> 李任說道:“今晚通知各部嚴加防范,防止劉延祚出兵突襲。先讓各部將士休整一夜,今日大戰各部將士太累了。明天一早開始攻城,先用震天雷轟一陣再說。”</br> 與此同時,劉延祚也召集了劉會全和秦宗全在府衙內議事,三人的臉色都非常難看,一天的大戰讓橫海鎮大軍折損過半,兩萬五千鐵騎基本上全部報銷了,秦宗全只撤回來四千多人而已,其余的人馬不是被殺就是潰逃了。而三萬多步卒大軍也是損失慘重,只收攏了一萬七千多人。</br> 再加上城內駐守的兩萬步卒大軍,此時德州城內的橫海鎮兵馬還有四萬多人,不過大軍士氣已經瀕臨崩潰,只要城外的天策府大軍強攻不斷,城內守軍崩潰那是遲早的事情。</br> “劉帥,為今之計,是不是派人突圍出去,將駐守在各處的那一萬大軍收攏起來,回防德州城???”</br> 劉會全輕聲詢問著,臉上寫滿了不安。</br> 劉延祚瞪了劉會全一眼,冷聲說道:“一萬人馬回來能干什么?不過是給天策府的大軍屠殺罷了,又有何用!”</br> 秦宗全也趁機說道:“此戰我軍原本占據優勢,可是不知道為什么,劉都指揮使始終按兵不動,以至于我騎兵將士被天策府大軍以優勢兵力纏住、截擊,不得不分兵兩頭混戰,最終寡不敵眾潰敗下來。試問劉都指揮使,今日大戰的時候,你在做什么,為什么不及時來援!”</br> 劉延祚眼神中頓時涌起了一絲殺氣,看向劉會全,說道:“劉都指揮使,你且說說看。”</br> 劉會全心中一陣慌亂,可是臉上卻強裝鎮定,說道:“哼!秦都指揮使說的好聽,你部沖得那么快,還將后備的一萬鐵騎調走了,以至于戰場中間空出了一大片區域,讓天策府的騎兵鉆了空子!”</br> “我為何不去支援?我部可是步卒!天策府大軍明顯還有后手,我部沒有騎兵護衛,倉促間移動參戰的話,萬一被天策府的騎兵突襲怎么辦?我部在后面一旦被騎兵突襲戰敗,秦都指揮使所部恐怕也會緊跟著潰敗,后果都是一樣的!”</br> 秦宗全聞言大怒,這是將黑鍋給扣過來了,天底下哪有這等道理!</br> 于是秦宗全猛地站了起來,就要與劉會全大吵一架。</br> 劉延祚見狀突然爆發了起來,大吼道:“吵什么吵!我家阿兄讓我整頓橫海鎮,還說你們二人是難得的人才,可是我今日才知道,你們兩個就是一對斗雞,只知內斗,毫無作為!”</br> 劉會全和秦宗全聞言都啞了火,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坐在那里喘著粗氣。</br> 劉延祚大聲說道:“說!接下來怎么辦?”</br> 秦宗全張了張嘴,然后看了看劉會全,又看向劉延祚,說道:“劉帥還是問問劉都指揮使吧!”</br> 劉延祚便瞪了過去,只見劉會全說道:“劉帥,為今之計,屬下以為可立即派人突圍前往洛陽,將這邊的情況報給劉樞密知曉,也許劉樞密那邊能調集援兵過來支援,或者可以協調周邊的藩鎮出兵支援咱們一下?!?lt;/br> “另外,劉帥要做好長期堅守的準備,城中的百姓必須嚴加管理,城中的錢糧也要集中使用。我軍還有四萬多人馬,雖然剛剛經歷了大敗,可是畢竟兵力在這里擺著,天策府大軍在兵力上并沒有太大的優勢,他們要是強攻城池,我軍就與他們打消耗戰,一番激戰下來,我軍也許就能逆轉戰局!”</br> 劉延祚點了點頭,說道:“那誰突圍去洛陽送心?”</br> 劉會全笑了笑,說道;“秦都指揮使勇冠三軍,又是騎兵將領出身,突圍送信之事再合適不過了?!?lt;/br> 秦宗全臉色一黑,就要破口大罵,劉延祚卻點了點頭,說道:“此言在理!”</br> 秦宗全急忙說道:“劉帥,此去洛陽城有千里之遙,屬下就算日夜不歇恐怕也來不及的。還有,如今契丹人的大軍已經與石敬瑭所部匯合,說不定什么時候就會南下洛陽城,這個時候劉樞密哪里還有援軍可調?周邊的藩鎮連朝廷的詔令都已經不遵守了,又有誰會聽從劉樞密的指令出兵援助我軍!”</br> 劉延祚聽完之后也傻了眼,秦宗全和劉會全說的都很有道理,此時劉延祚也不知道應該聽誰的了。</br> 就在這時,一名校尉前來稟報:“啟稟劉帥,城外天策府大軍已經安營扎債,敵軍營壘綿延十幾里,已經將我德州城各門封鎖,我軍已經與外界斷了聯系!”</br> 劉延祚聞言氣沖沖的說道:“你們在這里勾心斗角的時候,天策府大軍已經圍城了,現在倒好,我與你們一起,都成了甕中之鱉,誰也出不去了!”</br> 劉會全此時卻變得大義凜然,當即站起身來叉手說道:“劉帥!為今之計必須立即整頓城防,屬下愿去城頭督陣,連夜加固城防、調配兵馬、整編各部,如果明日天策府大軍攻城的話,屬下一定給敵軍以顏色看看!”</br> 秦宗全看著慷慨激昂的劉會全,臉上露出了一絲鄙夷,坐在那里沒有說話,也不屑于和劉會全一起表忠心。</br> 劉延祚見狀也消了一些氣,說道:“好!劉都指揮使就辛苦一下,今晚務必做好守城的準備?!?lt;/br> “喏!”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