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州城,刺史府。</br> 李繼業率部返回之后,各部開始救治傷員、統計陣亡將士數量,同時也在統計斬首的首級數量和繳獲情況。</br> 經過數日的整頓,此番會戰契丹鐵騎的戰果總算是統計了出來。</br> 此戰,天策府各部以步兵方陣迎戰一萬契丹鐵騎,大破之,斬獲頗多。</br> 直屬軍各部陣亡四百七十多人,第五野戰軍各部陣亡九百一十多人,第六野戰軍各部陣亡五百三十多人,天策府大軍各部合計陣亡將士兩千多人,另有一千多名將士負傷。</br> 此戰,耶律李胡率領的一萬鐵騎損失慘重,天策府各部將士斬獲首級五千三百六十一級,繳獲戰馬一萬九千余匹,另外各種鎧甲、兵備數量巨大!</br> 按照李繼業的估計,肯定還有一些契丹人的尸體被帶走,或者在逃命的路上死亡,這些首級肯定是已經找不到了,契丹人的傷亡數量應該在六千人上下,甚至是更多。</br> 刺史府內,朱明、徐暉和三軍各營的折沖都尉齊聚一堂,此時各部負傷將士已經得到了妥善的安置,陣亡將士的遺體也全部收殮完畢,眾人開始在這里議論下一步的事情。</br> 李繼業先是總結了此戰的經驗教訓。</br> 此戰第一次在實戰中使用了鐵絲網和震天雷,這兩個利器的確對克制胡人騎兵非常有用,可以說是神器也不為過。只不過不管是鐵絲網還是震天雷,都要配合著精銳大軍來使用,如果沒有精銳大軍組成的方陣,以及精銳鐵騎的護衛,鐵絲網和震天雷的效果也會大打折扣,甚至會被契丹人破掉。</br> 就好比說耶律李胡,其實此人算是一個梟雄,可以說是久經沙場的一員悍將,如果不是天策府各部戰力強悍,各個兵種配合完美,在兵力上也占據優勢,此戰的勝負還真不好說。</br> “如果此戰耶律李胡對陣的是李從珂的兵馬,就算有鐵絲網和震天雷的加持,也是打不贏的,耶律李胡有的是辦法破解鐵絲網和震天雷!”</br> 李繼業看著臉上掛滿了喜悅的眾將,語重心長的說道:“所以在戰場上最重要的還是人,是士兵,是領軍將領,只有精銳的士兵、悍勇的將領,才能最大程度的發揮鐵絲網、震天雷等利器的戰力,否則就算把天上的神器拿來,也是打不贏的!所以,你們不要因為打贏了契丹人就沾沾自喜,一場戰斗的勝負說明不了什么?!?lt;/br> 李繼業的一番話雖然對眾人有所觸動,但是此時在眾人的心中,契丹人的威名已經大打折扣了,原本口口相傳的契丹人是何等的強大,可是經過此戰一看,契丹人也不過如此。</br> 李繼業看著眾人,說道:“這一戰如果是耶律德光率部前來,咱們面對的不是一萬鐵騎,而是數萬,甚至是十萬鐵騎,又當如何?”</br> “契丹人可以出動大量的精銳鐵騎突襲我軍側翼,以一營之兵力還是否能夠抵擋得???”</br> “契丹人甚至可以奔襲相州城,或者是直接繞過整個軍陣,突襲我軍后方,契丹人只要兵力足夠,再加上戰馬的超強機動性,他們就有太多的牌面可打,如此諸位如何應對?”</br> 眾人這才收起了心中的喜悅和輕視,現在想一想,此戰天策府各部的確是占了不少的便宜,首先是耶律李胡的輕敵,根本沒有持重,也沒有使用計謀,而是將天策府大軍當成了其他藩鎮一般,一上來就直接沖陣,這才損兵折將致使兵力不足,再想要使用其他的戰術,在兵力上就已經不可能了。</br> 其次,此戰契丹人只有一萬鐵騎,面對兵力數萬,還有數千精銳鐵騎和火器、鐵絲網加持的天策府大軍,這一萬鐵騎的兵力太過單薄。</br> 所以說此戰耶律李胡敗得其實有些冤。</br> 此時眾人都收起了對契丹人的輕視,李繼業便與眾人商議了一下各部撫恤的事情,接著便說道:“現在北路軍那邊還在激戰,我也不能在相州久待。所以我決定,兩日后我便率直屬軍返回齊州駐防,軍政部、民政部、鎮撫司、漢炎社也陸續遷回齊州處理公務,等待北路軍的捷報?!?lt;/br> “相州這邊也要繼續駐軍,防備契丹人可能的報復。第五野戰軍繼續駐守相州各處,要廣派斥候,同時我也會命軍情司和鎮撫司協助探查契丹人的動向?!?lt;/br> 徐暉起身叉手領命。</br> “第六野戰軍休整兩日之后,便由相州直接北上,前往北面與北路軍匯合,增援北路軍,盡快結束北路軍的戰事?!?lt;/br> 朱明起身領命。</br> 話分兩頭。</br> 在通往晉陽的官道上,耶律李胡率領兩千多殘兵狼狽行進著,全軍上下幾乎人人帶傷,幾乎所有的輜重都已經損失殆盡,原本每人三匹戰馬的配置,此時也只剩下一人一馬而已,可謂凄慘不已。</br> 在耶律李胡所部擺脫了天策府騎兵營、斥候旅的追擊之后,便一路朝著晉陽的方向狂奔??墒茄赝镜姆偤婉v軍看到狼狽不已的契丹殘兵,紛紛來了精神,一改之前的膽怯和無能,此時搖身一變,全都化身為精忠報國的忠臣良將,幾乎沿途的所有城池都會派出兵馬前來襲擾、突襲,致使耶律李胡所部不斷折損兵力,待到過了沁州之后,原本的三千多人馬,此時只剩下兩千多人,足足一千名契丹勇士倒在了各地的騷擾之下,讓耶律李胡恨得幾乎發狂。</br> 如今眼看就要回到晉陽了,耶律李胡的心中卻越發的沉重。此戰耶律李胡自己損兵折將,幾乎是被天策府大軍按在地上一頓暴打,這樣一副狼狽的樣子回去,別說耶律德光會借題發揮,狠狠的打擊自己的勢力,就連耶律察割和耶律屋質也會趁火打劫。</br> “怎么辦?”</br> 耶律李胡的眉頭幾乎皺成了一團,幾番思索之下,終于想出了一個主意。</br> 于是這天眼看著臨近黃昏了,耶律李胡便找來了軍中的一名百夫長。這名百夫長姓蕭,乃是太后述律平的族中子弟。</br> “你帶上十幾個部下,今晚便出發,直接返回臨潢府,將此番戰敗的事情稟報給太后!”m.</br> 蕭姓百夫長聞言先是一愣,然后便反應過來,說道:“元帥的意思是,請太后出面挽回局面?”</br> “嗯!”</br> 耶律李胡滿意的點了點頭,說道:“此番回去,陛下少不了會整治我一番,也只有太后出面才能制衡陛下的手段了。所以你一定要快,盡快返回臨潢府,請太后出面,盡快給陛下傳信!”</br> “得令!”</br> 當晚,蕭姓百夫長便帶著耶律李胡的信物,帶上十幾個精悍部下策馬出營,直奔臨潢府而去。</br> 次日一早,耶律李胡并沒有繼續趕路,而是命令兵馬原地休息一天。</br> 一天之后,耶律李胡才慢悠悠的下令出發,只不過此番大軍并沒有沿著官道一路狂奔,而是放慢了速度,原本一天的路程,現在要走兩到三天才能走完。</br> 反正現在距離晉陽已經不遠,也算得上是契丹大軍和石敬瑭的勢力范圍了,周邊的藩鎮和駐軍也不敢亂來,耶律李胡自然也就沒有必要再趕著回去,反倒是可以為那蕭姓百夫長爭取幾天時間。</br> 就這樣,耶律李胡用了足足六天時間才回到晉陽城。</br> 當耶律李胡率領兩千多殘兵進入城外的契丹大營的時候,數萬契丹人都震驚了,一向以悍勇善戰著稱的皇太弟竟然被打得如此狼狽,一萬精銳鐵騎只回來兩千多人,甚至那五百皮室軍也折損了足足一半!</br> 很快耶律屋質和耶律察割也收到消息,急匆匆的跑了過來,二人看到耶律李胡狼狽的樣子,雖然二人平日里很看不慣耶律李胡的囂張樣子,但是不得不承認,耶律李胡的確是一員悍將,在戰場上少有敵手??墒墙袢湛吹揭衫詈臉幼樱晌葙|和耶律察割都是滿臉的震驚,難道說天策府真的如此強大,一戰就將一萬精銳鐵騎打得大???</br> 此時耶律李胡已經下了馬,走到二人面前,臉上面沉似水、一言不發。</br> 耶律察割見狀也是心中有氣,沒有理會耶律李胡,便自顧自的去收容那兩千多殘兵了。耶律屋質見狀不由得嘆息一聲,說道:“皇太弟平安回來就好,陛下就在中軍大帳,皇太弟快些過去吧?!?lt;/br> 耶律李胡冷哼一聲,便大步走向了中軍大帳。</br> 大帳內,耶律德光坐在上首,雙眼如同匕首一般,狠狠的瞪著耶律李胡,問道:“你就這個樣子逃回來了?”</br> 耶律李胡嘴角抽了抽,努力壓制住心中的怒火,然后說道:“李繼業的羽翼已成,此戰他調集了至少七萬精銳大軍與我決戰,這七萬大軍幾乎人人披甲,不但有數量眾多的弩炮、戰車,還有一種從未見過的鐵絲,和一種可以爆炸的神秘武器,我軍勇士吃了大虧!”</br> 耶律德光聞言不禁眉頭緊鎖,此時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之前聽石敬瑭說起過,石敬瑭等人被人暗殺過,就是用的一種會爆炸的東西,殺傷力非常強,非常恐怖!</br> “難道說,之前暗殺石敬瑭等人的幕后主使就是李繼業?他為什么要殺石敬瑭!”</br> 另外,耶律德光聽聞李繼業在很短的時間內就調集了至少七萬精銳兵馬,心中也是極大的震撼了一番。這說明什么?現在耶律德光知道天策府在北線還在與劉延祚的橫海鎮激戰,雖然南面的歸德鎮已經被天策府兼并了,可是李繼業也要派駐兵馬鎮守一番。</br> 如此一來,李繼業麾下到底有多少兵馬?耶律德光估算了一下,意識到李繼業的兵力至少在十二萬以上!</br> 此時耶律德光的雙眼微微瞇了起來,耶律李胡的脾氣自己的知道的,耶律李胡可能會暴虐一些,但是卻不會說謊,特別是戰場上的事情!</br> “如此說來,李繼業還真是梟雄了!”</br> 耶律德光已經調整了自己的預判,此時李繼業已經取代了李從珂,成為耶律德光心中的最大對手。只是現在還騰不出手來,否則耶律德光還真的有心與李繼業會獵沙場,看一看到底誰才是天下第一英雄。</br> 此時耶律德光回過神來,對耶律李胡說道:“你沒有軍令擅自進軍,只是我軍南下進擊的事情被徹底耽擱。對戰天策府大軍你部又一戰而敗,折損了數千勇士。你說,朕應該如何處置你!”</br> 耶律李胡依然不懼,說道:“陛下想怎么辦都可以,我沒話說!”</br> “好!”</br> 耶律德光冷聲說道:“把你手中的兵馬都移交給敵輦,從今日起,你就在中軍隨我行動吧?!?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