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石敬瑭率領十五萬大軍傾巢出動,各種消息頓時滿天飛,洛陽城內人心渙散,說什么的人都有,甚至還有人說石敬瑭已經統帥百萬大軍前來,誓要將洛陽城踏成平地。</br> 馮道府邸內,劉延朗、韓昭胤二人聯袂前來,想要向馮道詢問破局之策。</br> 可是在屋內,馮道卻是雙眼觀天一言不發,面對劉延朗和韓昭胤的不斷詢問,馮道沒有一句回復,讓二人心中越發的慌亂起來。</br> “馮相,眼下的局勢難道真的沒有挽回的可能了嗎?”</br> 劉延朗不甘心的說道:“現在天氣寒冷,契丹人不是已經北歸了嗎,就只剩下石敬瑭自己了,只要朝廷振作起來守住洛陽城,局面也是可以扭轉的啊!”</br> 馮道看了劉延朗一眼,終于開口說話道:“振作起來?現在洛陽城內的兵馬是什么情況,相比二位比我清楚,這些兵馬還能振作起來嗎?”</br> 只一句話,馮道就將劉延朗和韓昭胤的嘴給堵上了,只見二人的神色越發的慌亂起來,馮道繼續說道:“朝中也是一樣,現在朝中大臣已經無人再為國操勞了。”</br> 說到這里,馮道站了起來,走到窗前,看著外面在凜冽寒風下不斷搖曳的樹枝,神情略顯落寞,而后繼續說道:“現在朝中大臣要么收拾細軟,準備趁著石敬瑭的大軍尚未圍城的機會,舉家逃出洛陽城去,要么就是在城中夜夜笙歌,過著醉生夢死的荒唐生活。就連那些武將也是如此,我甚至懷疑那些武將都在與石敬瑭暗通款曲,說不定什么時候就開門投降了。”</br> 馮道此時很是玩味的看著劉延朗、韓昭胤二人,說道:“二位難道沒準備什么退路嗎?”</br> 劉延朗和韓昭胤自然已經給石敬瑭送去了降書,只是二人畢竟是后唐的權臣,自己的榮華富貴和權柄都來自于李從珂,如果改換門庭的話,現在的一切肯定會隨風而去,所以不管是劉延朗還是韓昭胤都不愿意李從珂倒臺,只要后唐朝廷還有一線機會,劉延朗、韓昭胤都想要再試一試。</br> 韓昭胤說道:“馮相,圣人可是久經沙場的,當年在鳳翔府,那是多么危急的境地啊,圣人都能扭轉局面,一舉殺進洛陽城。如今的局面雖然很危急,但是圣人還是天下共主,手中還有著大義名分,有著洛陽城的堅固城防,以及城中的幾萬兵馬,這樣的局面遠比當年的局勢好得多!”</br> “所以,還希望馮相能夠不辭辛苦,再想一想辦法,能不能幫助圣人渡過眼下的危局!”</br> 馮道重重的嘆息一聲,說道:“當年圣人之所以能夠從鳳翔府一路殺進洛陽城,是因為圣人心中還有斗志,即便面臨危局,也要血戰到底,也要拼殺出一條生路來。”</br> “可是如今,圣人還是當年的李從珂嗎?”</br> 劉延朗和韓昭胤聞言都是低頭不語,馮道則是說道:“二位都是知道的,現在的圣人,早已經沒有了當年的雄心壯志,沒有了當年的血性。石敬瑭的十五萬大軍正日夜兼程的殺來,可是圣人卻躲在宮中志氣消沉,每日只是晝夜飲酒悲歌,而不敢領兵出戰,完全就是在洛陽城內坐等滅亡。”</br> “有這樣的圣人在,各地藩鎮即便有心出兵勤王,也要權衡一下能否取勝了!我估計,現在不光是朝中的文武大臣,就連各地藩鎮估計也在爭先恐后的向石敬瑭表忠心吧。”</br> 馮道說完,劉延朗和韓昭胤徹底死了心,二人叉手行禮之后,便匆匆的離開了馮道的府邸。</br> 馮道看著二人遠去的背影,眼中卻忽然閃過一絲精光,對侍奉在身邊的親隨說道:“立刻給北鎮撫司傳遞消息。”</br> “就說一句話:洛陽城失陷在即!”</br> “喏!”</br> 宮中。</br> 李從珂醉醺醺的靠在大殿里面的臺階上,身旁除了兩名侍奉的宦官之外,還有十幾個年輕貌美的宮女,正圍著李從珂飲酒作樂。</br> “圣人……”</br> 一名宦官看著李從珂已經喝了太多的酒,便站出來想要勸阻一番,卻迎面看到了李從珂那雙赤紅的眼睛,頓時嚇得一個激靈,再不敢說什么了。</br> “再去拿酒來!”</br> “喏!”</br> 一個宮女急忙去拿酒,李從珂則是摟著身邊的美女,笑著調笑起來,可是眼神卻顯得非常的落寞。</br> 沒過一會兒,宮女便拿著美酒趕了過來,李從珂接過來直接對著酒壺喝了起來,一陣暈眩襲來,卻讓李從珂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滿足和輕松。</br> 忽然,大殿的門被推開,韓昭胤一身風雪的走了進來,叉手說道:“臣叩拜圣人。”</br> 李從珂抬頭看了過去,原本迷離的眼神瞬間變得犀利了起來,醉意也消散了些許。</br> “事情辦得怎么樣了?”</br> “臣、臣已經召集了部分兵馬,人數大概有兩千四百余人,都是現在城內最為精銳的士兵。”</br> “很好,然后呢?”</br> “臣還準備了一些糧草,圣人如果有意,隨時可以出發。”</br> “嗯,很好。”</br> “只是……”</br> 李從珂微微皺眉,問道:“只是什么?”</br> 韓昭胤急忙說道:“只是臣派出去打探的斥候早些時候回來了,說是石敬瑭已經派了大將劉知遠搶占了西面的澠池,至少上萬精兵駐扎的那里,圣人前往鳳翔府的道路已經被石敬瑭截斷了!”</br> 聽到這里,李從珂頓時泄了氣,這兩千四百多兵馬就算再怎么精銳,也絕對無法突破一萬多精兵駐守的澠池,自己的退路已經沒了,為今之計只能困守洛陽城了。</br> 韓昭胤看著落寞的李從珂,猶豫了一下,然后說道:“圣人,其實去不了鳳翔府的話,也可以考慮一下別的藩鎮。北面是石敬瑭的老巢,還有契丹人;西面的道路已經斷了,東面又有天策府在,現在只有向南了。只要圣人一聲令下,臣就算是死,要要護著圣人南下巡視,先躲避石敬瑭的兵鋒再說。”</br> 李從珂則是突然大笑了起來,說道:“丟了洛陽的皇帝還算是皇帝嗎?”</br> “圣人只是南巡而已,自是不必理會那些俗言。”</br> “朕出了洛陽城,便沒有了權柄,沒有了兵馬,只剩下一個大義而已。到了地方上的藩鎮又能如何?難道還要讓朕去做一回漢獻帝,讓那些節度使去號令天下嗎?”</br> 韓昭胤聞言急忙跪在地上,連呼不敢。</br> 李從珂則是揮了揮手,說道:“去吧,去吧,朕累了,想休息了。”</br> 當韓昭胤走出大殿的時候,身后再次傳來了李從珂飲酒作樂的聲音,心中不由得悵然不已。</br> “完了,朝廷完了!”</br> 此時的韓昭胤并不知道,就在這天深夜時分,李從珂糾集了宮內上百名心腹宦官,暗中準備了大量的易燃之物,并且開始收攏宮中的各式珍寶和印信。</br> 曹太后聞訊大吃一驚,自己與石敬瑭的關系并不一般,就算石敬瑭入主洛陽城,自己也不會受到什么牽連,至少性命是可以保證的。</br> 于是曹太后便焦急的想要自救,當晚便寫了一封親筆信,然后讓自己的心腹連夜出宮,想辦法混出洛陽城,去聯絡石敬瑭。</br> 可是讓曹太后想不到的是,此時的李從珂已經陷入了瘋狂之中,不但下令封鎖了皇宮的所有大門,而且還調集人馬將宮中的一眾皇室都看管了起來,就連一只蒼蠅都飛不出去。</br> 曹太后看著正在封鎖自己寢宮的侍衛和宦官,看著被領頭旅帥押解回來,并且當著自己的面一刀斬首的心腹,曹太后的臉上寫滿了恐懼,身體都在不斷顫抖著,差一點就暈厥了過去。</br> “這是要干什么!”</br> 曹太后振作起來大聲質問著,只見領兵前來的旅帥說道:“圣人詔令:宮中人等全部禁足,等候發落!”</br> “發落?”</br> 曹太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頓時嚎啕大哭起來,此時已經全然沒有一國太后的儀容,直接癱坐在地上,就如同民間村里的農婦一般,大哭不止。</br> 周圍的兵丁根本不予理會,一面封鎖著宮殿,一面順手將宮中的珍寶和擺設拿走,就如同一群劫匪一般,宮中的宦官和宮女即便是看到了,也根本不敢上前阻攔,甚至連一句話都不敢說,生怕那些兵丁發了狠一刀將自己了結了。</br> 一番混亂過后,曹太后的宮殿已經是一片狼藉,外面兵丁的人影正在晃動著,大殿內宦官和宮女正在忙著收拾,而曹太后則是雙眼失神的看著眼前的一切,然后突然大笑起來,狀若瘋癲。</br> 洛陽城的亂象已經愈演愈烈,馮道遞送給北鎮撫司哨探的情報也趁亂送出城,然后沿著官道一路向東飛速送出。</br> 僅僅過了三天,李繼業就收到了消息,心情也是非常的沉重。</br> 此時的洛陽城可是天下第一大城,不管是建筑水平還是城池規劃的水平,又或是宮殿等重典等等,都代表著此時的最高水平,也是華夏的文化瑰寶。</br> 可是就是這樣的一座恢弘的城池,卻要落入大漢奸石敬瑭的手中,讓李繼業的心中怒火高漲。</br> 也就在情報送到李繼業手中的同時,石敬瑭率領十五萬大軍抵達洛陽城下,大軍隨即部署開來,將洛陽城團團圍住。</br> 晉軍兵馬漫山遍野,正在洛陽城外安營扎寨,準備即將展開的攻城大戰,而石敬瑭則是帶著桑維翰來到了城南的高地上。</br> 二人在上千精兵的護衛下,策馬登高眺望,龐大而又恢弘的洛陽城就在前方,同時也震撼著石敬瑭和桑維翰的內心。</br> “這里是洛陽城,這里即將是朕的洛陽城!”</br> 石敬瑭志得意滿的看著眼前的一切,然后對身邊的桑維翰說道:“傳令下去:明日一早,全軍攻城!”</br> 隨后石敬瑭又補充了一句:“不起代價,就算兵馬折損過半也再所不惜。朕,只要洛陽城!”</br> “喏!”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